第25章 第 25 章
叶方淮是以练习摄影技术为理由, 光明正大给大少爷拍的照片。
当时十三岁的他抱着相机走到邻家哥哥面前，低垂着眼问：“哥哥，我最近在学摄影, 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林枳还没有说话, 祝嘉就咋咋呼呼过来搂住他亲哥：“哥哥你可千万别答应他！”
林枳：“为什么？”
“你这么好看，当模特能赚多少钱，不能白白便宜这个姓叶的！”祝嘉很有经济头脑。
叶方淮平时不会搭理他，可听到“便宜”这两个字，他的眼皮还是跳了一下。
他图谋不轨, 又太稚嫩，还没学会以后的波澜不惊, 被人毫不自知地戳中了想法, 还是会有点心虚。
幸好他没有抬起头, 没有谁能看到。
林枳没有听信祝嘉的谗言，把祝嘉揭下来，笑着答应：“可以啊, 但是你要把我拍得很好看。”
这时候的林枳十六岁, 正是青春意气的年纪，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轻盈的灵动感, 像是有形状的风，有无数人想和他玩, 可大概是他得到的爱太多了，所以对那种特定的感情不敏感，总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他。
他比叶方淮高一点, 看着叶方淮时会微微垂下眼, 仍然会下意识把叶方淮当做隔壁长不大的弟弟, 会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
“小叶有新的爱好, 我当然会支持。”
叶方淮抿了抿唇，低着头不动，就像一只乖乖被抚摸的小狗：“谢谢哥哥。”
叶方淮自此跟在他身后，用相机为他记录四季更迭。
他拍照很认真，从林枳送他的玩具似的拍立得到越来越专业的设备，进步飞快。每次林枳看到他拍出来的照片都会夸他，小叶如果继续钻研摄影，以后也能成为大摄影师。
叶方淮只是笑，不说话，看起来好像很害羞。
他不想说谎，也不敢说出真相，他对摄影没有多少热爱，拍得好只是因为他拍的人是林枳，他的相机里只有这一种风景，别的春花秋月都只不过是衬托邻家哥哥的背景色。
他的新爱好就是为林枳而生。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将他的照片保存在自己的相册里。
他和林枳在同一所学校，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见面的机会很少，他经常在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去找他，还要费尽心思维持在隔三差五的频率，不能让人发现异常。
找林枳的次数多了，连他的同学朋友都会调侃，说叶方淮更像他的亲弟弟。
林枳也会高高兴兴地抱住他，说，小叶本来就是我的弟弟。
叶方淮小时候想成为他的亲弟弟，长大了却只想离弟弟这个词远远的，可他说不出来，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让林枳知道，他这个弟弟对哥哥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思。
因为林枳不喜欢男孩子，也有许多男生向他告白过，结局无一例外，都被他彻底远离，形同陌路。
叶方淮没办法试，不敢试，他只能在一片欢闹里状似若无其事地回应：“对啊，我本来就是哥哥的弟弟。”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点低哑，像是吞了一大块冰。
……
墙上的每张照片都精心塑封好，按照时间顺序摆放，林枳可以在这面墙上看完自己的青春。
他看着其中一张照片，这张应该是在他高中毕业拍的，角度很偏，照片里的他被人群簇拥，微微低着头，拿笔在女生们递给他的本子上写字，浑然不觉有人正在拍他。
这张照片处理得非常柔和，看了就能知道，拍出这张照片的人在想什么。
林枳脑海里闪过非常模糊的片段，好像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抓到。
“叶方淮，”林枳靠着墙，语气有点闷闷的，“我头有点晕。”
叶方淮不知道他的头晕是因什么而起，顿时紧张起来：“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林枳摇摇头，“你帮我揉揉。”
叶方淮让他坐在床上，自己站在他面前，给他揉揉脑袋。
林枳的头发细滑柔软，摸起来像是丝缎，叶方淮放轻力道，揉得大少爷很快眯起眼睛：“叶方淮，你家里其他人呢？”
别墅里没有人居住的气息，那他的父母呢？
叶方淮平静地说：“他们不在了。”
林枳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小说里的叶方淮有父母吗？好像是有的。
他沉默半晌：“那你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不是，”叶方淮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我还有你，哥哥。”
·
因为林大少爷想要学习，两个人决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到大少爷差不多恢复有关知识的记忆为止。
这件事听起来麻烦，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他的课本从低年级到高年级给他看一遍就可以，小学时代可以不用看。
哥哥回家里住，祝嘉表示一万个高兴。
但是哥哥男朋友也在，祝嘉表示难以接受。
对祝嘉来说，叶方淮是什么人？是从幼儿园就和他争哥哥到大的仇人，是一路用成绩把他碾压得找不到北的隔壁家小孩，是用武力压迫他屈服的小人，他能愿意和这种人同桌吃饭？
必然不可能。
但他愿不愿意也没什么用，因为只是他个人单方面不满叶方淮，家里其他人都是对叶方淮称赞有加。
于是祝嘉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要争夺哥哥的注意力，让哥哥没空搭理叶方淮！
晚饭时间一到，还不需要林漪提醒，祝嘉就殷勤地跑到哥哥门前，敲了敲房门：“哥哥，吃晚饭了。”
“哦。”林枳应了一声，把翻到一半的教科书放下，和叶方淮一道出门。
敌军和我军一起出现，祝嘉戒备地眯了眯眼睛，随后转过头，谄媚地问自己亲哥：“哥哥，学习累不累啊，要不要我背你下楼吃饭？”
祝嘉散发出来的敌意明显，叶方淮不动声色，还很礼貌地点头示意。
祝嘉：“？”
呵，祝嘉忍住挑衅的冲动，在心里冷笑，你小子真能装，等我把我哥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有你哭的时候！
这好像是自己亲弟弟，背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但他看起来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林枳看了眼祝嘉，不怎么放心地问：“你会背人吗？”
祝嘉拍拍胸脯：“会！放心吧哥哥，我背过你好多次呢！”
林枳半信半疑地趴在他背上。祝嘉其实也没有说错，他也是个一米八四的高大男人，背哥哥也算轻松，然而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林大少爷就受不了了。
祝嘉的背没有叶方淮那么宽，趴着一点都不舒服，走路还不稳当，弯腰的幅度太大，总让大少爷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好了好了，不要你背了，我自己走。”
林枳挣扎着下地，祝嘉也不敢扒拉着不让他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下楼，满脸都是自我怀疑。
奇怪，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他哥不要他背？
叶方淮从他身边不疾不徐走过：“借过，谢谢。”
祝嘉立刻板起脸，绝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受挫。
不过一次失败而已，还有其他机会。
林枳许久没回家，餐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连他习惯坐的位置都给他留着。
林漪对他招招手：“枳枳，快过来坐。”
林枳刚要拉开椅子坐下，祝嘉又冲了出来：“我来！我来给哥哥拉椅子！”
拉个椅子而已，叶方淮平时也给他拉，林枳不怎么在意，往旁边让了让，把这个为他服务的珍贵机会留给祝嘉。
祝嘉兴冲冲拖出椅子，木椅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响：“哥哥坐！”
林枳耳朵麻了一瞬：“……”
木质的东西摩擦过地板的声音实在刺耳，林漪皱起眉：“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做事毛毛躁躁的。”
“我这不是看到哥哥回家高兴吗。”祝嘉也很心虚。
看在祝嘉一片好意的份上，大少爷什么都没说，还是坐了下来。
他非常不能接受诸如尖锐物品划玻璃划黑板发出的声音，这是一种能让灵魂也为之震撼的声音，酸到他浑身发麻。
过了几秒，叶方淮坐在他身旁，替他揉了揉耳后。
带着热意的手指按摩过皮肤，大少爷这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祝嘉看到哥哥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又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晚饭还长，还有机会。
他发现失忆的哥哥真的温柔了很多，以往他要是弄出这种声音，都是会被打的。
晚餐很丰盛，慢炖了十二个小时的金汤花胶鸡，软兜长鱼，用高汤烫熟的黄鱼片，一道清炒时蔬，和一道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桥豆腐。
祝嘉盛了一小碗平桥豆腐，恭恭敬敬放到哥哥面前：“哥哥，给，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之一。”
他用的是薄瓷碗，林枳伸手，想把碗拿到面前，端详一下这道自己最爱吃的菜是什么样，结果被烫得猝不及防，飞速收回了手。
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真挚疑问：“祝嘉，你是不是恨我？”
祝嘉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哥哥这话从何讲起！他明明是想讨好哥哥夺走哥哥全部注意力的啊！
叶方淮抽了张湿纸巾，给大少爷擦了擦手：“烫到了？”
林枳指尖动了动：“嗯。”
“我没来得及提醒你，”叶方淮慢慢说，“这道菜看起来没什么温度，实际上很烫，要慢慢吃。”
林枳蹙眉：“怎么这么麻烦，你帮我吹。”
“好。”叶方淮答应下来。
“……”
祝嘉对眼前这种情况万万不能理解，十分不能接受。
他苦心劳力想要讨好哥哥，最后怎么全给叶方淮做了嫁衣。
祝嘉带着困惑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终于在饭后找了个机会，在叶方淮出来拿东西的时候问：“叶方淮，你到底给我哥吹了什么枕边风？”
他到底用了什么诡计，才能让哥哥这么黏着他！
叶方淮仿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我能吹什么风。”
祝嘉挠头：“那我哥为什么这么黏你？”
叶方淮微妙地顿了顿，矜持有礼、语气真诚地回：“可能是因为我比你好。”
他发现祝嘉是脑子不太好使，这都看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大少爷就是被他娇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