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医生们在办公室讨论的时间，林枳坐在接待室的小沙发里昏昏欲睡。
他先是在男主婚房里忙了半天，又在医院来回检查到现在，许久没运动的身体根本跟不上这样大的消耗，眼皮不知不觉垂了下去，快要彻底合到一起的时候，他又努力睁开眼睛。
不行，他现在怎么能睡。
这家医院的医生有点怪怪的，这群亲人也有点怪怪的，看他们和男主相熟的模样，没准从他们进门时起，就是一个特意针对他的阴谋。
林枳啊林枳，你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
可是真的好困哦。
大少爷累了，大少爷也想睡觉。
林枳眼皮合了又睁开，睁开又慢慢合上，仿佛一只倔强的、不会轻易对困难生活低头的勇敢猫猫，但该猫猫最终还是没有抵得过困倦，睡了过去。
他的睡相很安静，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密密的阴影，唇色有些淡，像是将谢未谢的、渐渐褪色的蔷薇，柔软的头发浅浅遮住眉毛——他一睡着，时间似乎也停驻在他身边，忘了行走。
“枳枳睡着了啊。”
亲朋好友们蹑手蹑脚地围到他身旁，摸出手机，静悄悄拍了几张照片。
直到这时，叶方淮才出现。他早就赶到医院了，只是林枳一直在各种检查，他担心林枳抗拒，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叶方淮拿着一条薄薄的毛毯，俯身看了一会，轻轻把毛毯盖在他身上。
现在是初夏，还没有到天气热到不能出门的时候，可也没有谁会再多余穿件外套，更别提出门带毛毯了，但林枳身体还很虚，睡觉时还是需要盖点东西，不然会冷。
众人看得直想惊呼，到底还是未婚夫心细啊，他们赶着出门，居然都忘了这件事。
可是林枳睡着了，他们也不敢哔哔。
叶方淮伸出手，想替他理理垂落到眼睫上的碎发，又怕吵醒他，手在半空停了几秒，还是收了回去。
他转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下，然后走向陈医生办公室，想知道具体情况。
此时医生们也差不多讨论出了结果。
林枳的失忆，或许不能叫做失忆，而是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某种思维上的偏差，同时这种偏差又覆盖了他的记忆，导致了失忆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偏差，医生们根据祝岁提供的小说内容判断，感觉他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气的。
这少爷脾气还挺大。
要怎么治疗，因为林大少爷是孤例，也没有谁能说得准，只能笼统出个建议，一是场景再现，带他回到过去加强刺激他的记忆，二是陪着他演，没准等他演到自己高兴了，就自然而然恢复了。
两种都没有具体的把握，只能让家属自己选择。
林漪发愁：“有没有什么药能够辅助治疗？”
医生们：“大概是没有。”
祝岁一声不敢吭，她也没想到自己念个小说能念出这效果，林枳哥哥可是两家的宝贝，叶方淮的珍宝，现在出了这个岔子，她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只能心如死灰、战战兢兢等着家长们宣判罪行。
她妈也忍不住骂她：“你这倒霉孩子，你都跟你哥念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叶方淮要是去揍你，我可不帮你拦着。”
祝岁瑟瑟发抖：“呜呜呜哇哇哇我也没想到啊，我每次给哥哥念故事他心跳频率就加快，我还以为他高兴呢。”
“你可闭嘴吧你。”
“哎，”护士适时开口，“这位家长您别气，孩子也是好心，她也没说错，每次记录林枳的情况，他是在听完故事之后意识会高一点。”
“不管她念的故事是什么，我们希望能够以此激起林枳求生意志的目的是达到了。”
不过这种情况，老实说护士姐姐也是第一次碰见。
叶方淮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打扰，他的健康情况怎么样了？”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
陈医生挑着重点，简明扼要地把林枳的身体健康情况讲了一遍，叶方淮听着听着，慢慢皱起眉。
让林少爷来说，不怪他第一眼就把叶方淮当做坏蛋，叶方淮确实不是那种看起来平易近人温顺无害的长相，相反，他的五官和神态非常具有侵略性，看起来就像是不能被驯服的野兽，身材高大精壮，当他面无表情时，就算是再不懂看脸色的讨人嫌的熊孩子，也得夹着尾巴远远绕道走。
祝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办公室里寂静若死的气氛，没有一个人说话，落针可闻，要不是她不敢，她一定会扔掉手机连滚带爬跑走。
也没有谁敢劝他，毕竟林枳的情况不是一件小事。
叶方淮从林枳姑姑手里接过手机，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学校？”
祝岁结结巴巴：“……嗯、嗯。”
救命啊！叶方淮这魔鬼不会是想来学校鲨了她吧？
“把你学校地址发给我，我待会去找你。”
祝岁更结巴了：“……哦、哦。”
救命啊！还真是想来鲨她！
叶方淮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姑姑，姑姑捏着手机，犹豫不决地叫了他一声：“小叶啊，你、你那什么，揍她的时候别在她同学面前揍行不行，小姑娘，还是爱面子。”
“……”叶方淮无语，“我不揍她。”
“多少还是揍几下，”姑姑叹气，“总得让她长点记性。”
叶方淮没再说什么，悄悄离开医院，开车直奔祝岁的学校。
祝岁是高中生，在私立学校念，学习生涯也没有其他学生那么繁重，每天还有时间玩。快要到下午放学，好朋友们又开始约她去哪里哪里逛街，祝岁蔫了吧唧摇头：“你们去吧，我得等我哥男朋友过来。”
好朋友们都知道祝岁有个大美人哥哥，也知道她哥有男朋友，这在她们的好友圈里并不是秘密，毕竟她的美人哥哥她们也见过几次来着。
“你哥男朋友过来找你干啥？给你送吃的？”好朋友们不理解，又很期待，“你哥哥过不过来呀，我们能看到他吗？”
“不是。”祝岁更蔫了，就算是林枳哥哥健康的时候，叶方淮也绝对不可能给她送吃的，给她送断头饭倒是差不多。
其中一个女生扭捏地说：“呜呜呜，为什么在这时候来，人家今天都没有洗头。”
“……别花痴了，我哥不来。”接到叶方淮的信息，祝岁连忙爬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我去了，祝我能活着回来！”
祝岁用风一般的速度跑到学校门口，私立学校里富家子弟多如狗，豪车超跑遍地爬，不过她凭借优秀的视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叶方淮开的车。
迈凯伦全球限量款，国内只此一辆，就是被叶方淮买下来送给了林枳哥哥。
想到林枳哥哥，祝岁心里难受起来，又怕叶方淮怕得要死，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地挪过去，刚想拉开车门，就听见叶方淮客客气气地说：“你不用坐进来。”
祝岁：“……”
你有钱了不起啊。
叶方淮看她一眼，把手放到了车窗上：“你手机给我。”
祝岁瞬间警惕：“干嘛？”
头可断、血可流，女孩子的手机是能随随便便交出去的吗？
那不如让她死了。
叶方淮艰难忍耐：“让我看看你给你哥念的小说是什么。”
“哦……”
祝岁紧急删除了一些不能被家长发现的软件和收藏的网页链接，调出了念给林枳哥哥听的小说封面：“就这个。”
叶方淮一垂眼，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重生踹掉渣攻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叶方淮：“……”
什么东西。
叶方淮：“你就给你哥念这个？”
祝岁不敢回答。
“你还念过什么？”
祝岁几乎不敢抬头：“就……这个app里的小说差不多都念过。”
叶方淮退出去，看了眼别的小说名字《怀了渣攻的崽后我被抛弃了》、《我替渣攻坐牢渣攻在外吃香喝辣找炮友的那些年》、《渣攻追不到白月光只能拿我当备胎》、《酷哥攻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和别人上床》、《我会睡他但会想你》、《你到底爱谁》
叶方淮：“…………”
半晌，叶方淮关了手机，几乎心平气和地问：“你有开垃圾回收站的志向吗？”
祝岁小声回答：“没有。”
“那你看这么多垃圾干什么？你想哄抬物价？”
祝岁：“……”
“手机我没收了，”叶方淮随手把手机扔到副驾，冷淡地说，“高中就别玩手机了，好好学习。”
祝岁恐惧之中还有一丝丝茫然：“啊？”
叶方淮已经按了启动，转动方向盘掉头了：“你也别想再要新的，没有人敢给你买的。”
叶方淮开车绝尘而去，祝岁终于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代学生谁能离得开手机！叶方淮好狠毒一男的！
叶方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回到了医院，把车停在医院门口。
没多久，林枳在其他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还没睡醒，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怀里抱着那条薄毛毯，低头在毯子上慢吞吞蹭了几下，显然还是想再睡。
叶方淮看着他坐上车，然后倍感头疼地搜索祝岁给他念过的小说名字。
可能是倒霉到了极点，他居然不受控制地感到了一点庆幸，幸好林枳记得的不是其他的玩意，他变不出孩子、也不可能去找其他人陪他演乱七八糟的渣攻戏码。
让他先看看，他现在在林枳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再来陪这位大少爷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