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识于党校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奇特,尽管此时邢贾已然离开人世,但还是让林城有了认识邢贾的亲人,也就是邢臻的机会。
那是在邢臻调到县政府对外经济办公室后不久。
当时举国上下大开解放思想之风潮,市政府从各地调集年轻优秀的党政干部齐聚市委党校,开展大学习、大讨论活动,南屏县仅有两个名额,便是邢臻与林城了。
此时林城已被提拔为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任副主任科员,22岁的年纪提升为副科级,比上一世还早了3年,是当时整个南屏县乃至泰宁市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
邢臻虽然没有那么傲然的履历,但已在对外工作中展现了不俗的成绩。
县领导普遍觉得对外交流才是解放思想的基础,固步自封只会深陷历史的旋流,便让对外交流工作做得最好的年轻干部邢臻参与了这次讨论学习。
市委党校位于泰宁市的东郊区,整体面积不大,校园内设有一个主教学楼、一个宿舍楼还有一个食堂,为了能让进来的人认真学习,基本衣食住行都可在校内完成。
党校四周是一片农田,农田的东侧偎着一方小池塘,池塘岸边杨柳垂依,一头水牛拴在柳树根上,身子骨埋在了水里。
此时正值春忙时分,农田里还有一群农民在忙活着插秧。
党校宿舍是标准的两人间,房间摆设简单,但基本设施齐全,推门而入的左手边是顶天立地的两个大柜子,主要是用来放行李和随身衣物,再往前是两张学习桌,上置简易书架,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大多类似于《共产党宣言》、《毛泽东语录》等,右手边是两张单人床,会整齐叠放着床上四件套。
那时学员宿舍的房间里面还没有卫生间,要上厕所还要到走廊尽头去上公共厕所,厕所对面则是统一的洗漱间,刷牙、洗脸、洗澡、洗衣全在这里解决。
因为南屏县就林城和邢臻两个人来了,所以他们二人就自然而然地被分在同一个宿舍里。
但邢臻来到宿舍后却怎么也没有见着自己的这个老乡。
房间还是像刚打扫过那般干净整洁,但靠里的床上分明放着背包,柜子里也放着一些私人物品,明显是有人已经来过了。
邢臻只当他是提前在附近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或者是去哪个熟人的宿舍了,也就没有太在意,毕竟他们是提前一天来的,此时还没有上课,有的是时间。
直到夜晚时分林城才回来,只见他上衣和裤子上都沾满了污泥,满脸写着疲惫,浑身还散发着汗水干了以后的浓重味道。
邢臻还以为他是在哪个泥坑里跌倒了,正准备详细询问时,林城就眼含热泪双手张开朝他拥了过来。
“你可终于来啦,你可终于来啦!”林城不住地说着,并用自己的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邢臻的后背,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希冀着用双手与胸膛的热量,诉说着长久未见的想念。
其实上一世中邢臻与林城接触的并不多。
在上一世,当林城步入社会,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寻找恩人时,邢贾已然离世,而且因为邢贾为人处事都很低调,当时林城并没有打听到他家人的具体情况。
等到得知邢贾还有个儿子叫邢臻时,邢臻已在外地为官,而且官衔不低。
林城并不想有所攀附,只有一次带着年迈的母亲与自己的哥哥去拜访过一次,他记得当时母亲望着邢臻的脸,哭泣着跪下不断地感激着他父亲的大恩大德。
这一世,当林城得知是邢臻与自己一起来市委党校学习时,感到大为惊喜。
但又恐怕是与自家恩人的儿子同名同姓,就四处打听他的情况,在得到准确的消息后,就赶紧一大早来到这里,渴望着能与邢臻促膝长谈,并可以多聊一聊邢臻的父亲,那个他从小就极为崇拜的人,他心底里的楷模。
但直到中午时分邢臻还没有来,林城便独自一人去食堂打饭吃,吃完午饭回去的路上,林城发现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一对年迈的老人在忙活着插秧。
看到他们佝偻蹒跚的样子,林城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想此时的母亲也一定像这对老人一样在农田里忙活着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城赶忙过去帮助那对老人了,而这一帮就是一整个下午,所以回到宿舍的时候才会满身的泥泞,浑身的汗味。
听着林城的讲述邢臻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风头正劲的明日之星会亲自帮老百姓种地,心下对林城高看了几分。
进入体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邢臻已经看到太多的做作与表演式的亲民。
很多领导与农民种地不过会手扶铁犁摆拍几张草草了事,想体现官民融于水的情感,就找几个贫困户送些自家单位花钱买的礼品,待贫困户含泪感激相拥而泣时再来上两张。
重要的不是真的有多么亲民,重要的是要有那么几张好看的照片,有照片宣传才是真的亲民,没有照片宣传谁都不愿意干。
而他很确定林城今天并没有带相机,也确定他没有请人给自己摆拍,他身上实实在在的干活痕迹不会骗人。
在讲述完自己今天的经历后,林城话锋一转,满含感激激动之情地对邢臻说:“您的父亲,邢贾书记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
接着他便详细地说着自己家的惨痛遭遇,讲述着因为部分官员的包庇让凶手逍遥法外的事,讲到正是因为邢臻的父亲的帮助,最后才能将凶手以及包庇凶手的官员全部都绳之以法的故事。
然后林城说到这件事在年幼的自己心里种下来的种子,说他觉得为官一任就当向邢臻的父亲学习,要亲民爱民,要为老百姓主持公道,还说到当得知他的父亲已然离世后自己内心的悲痛。
他说了好久好久,仿佛要将这两世所有的话语一股脑儿地全部倾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