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耐心
可不可以？
你居然问他可不可以！
可以！那必然是可以！
罗雁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他辛辛苦苦这么久，终于在宋矜心里建立起了“父亲”的威望了吗！
“可以！别说背书了，陪你睡觉都可以！”罗雁声猛地一拍桌子，掷地有声地说。
宋矜眸光一扫，就知道罗雁声在想些什么。
“睡觉就不用了。”
“说不定以后需要呢。”罗雁声不以为意地说。
吃完早饭，罗雁声把碗筷收拾了一下。
他走到宋矜房门外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宋矜坐在书桌前看书，神态看起来十分安静。
“咚——”
罗雁声用手敲了下门框，说：“我能进去不？”
宋矜抬眼朝他看来，轻轻点了下头。
“你要背什么啊？是老师昨天讲的那篇吗？”罗雁声走到书桌旁，歪起脑袋往书上看了一眼。
宋矜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来。
罗雁声看凳子挨得和宋矜有点近，想起他不爱挨着自己，就用脚尖把凳子往外勾了一点。
宋矜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唇角一撇没说什么。
“那你背好了吗？”罗雁声问道。
“试试。”
“哦。”罗雁声把书立在自己跟前，冲宋矜点了下头，说：“不用着急，能背多少背多少。”
宋矜“嗯”了一声，又说：“你帮我念一句。”
罗雁声没太在意地点头说：“行，《楚辞九歌其九山鬼》，作者屈原。”
“若有人兮山之阿……”
罗雁声念到一半，发现宋矜抿唇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念错了吗？”罗雁声有点自我怀疑，但是不对啊，这几个他都认识怎么会念错呢？
宋矜说：“没有念错，但是那个‘a’字，在这里念‘e’。若有人兮山之阿（e）。”
“哦，多音字嘛。”罗雁声没太放在心上，刚准备念下一句的时候，他突然看向旁边的宋矜，拧起眉头问：“这样会不会显得我特别没有文化？”
他这样不会被宋矜嫌弃吧？
啊啊啊不要啊！崽崽你可不能嫌弃我啊！
罗雁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宋矜，五官皱得像个包子。
宋矜抿嘴摇头，说：“不会。在学到这篇课文之前，我也不知道。”
“那就好。”罗雁声放下心来，他靠在书桌上，把语文书竖在自己面前，只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
“被薜荔兮带女萝。”罗雁声念得声音及其缓慢，把每一个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房间里格外安静，罗雁声的呼吸吹动书页，给这个烦闷的夏日清晨带来了一丝凉爽。
宋矜用手肘抵着书桌、手掌托着下巴，神态有那么一丝丝慵懒，不仔细却又仔细地听着罗雁声念书。
“被（pi）薜荔兮带女萝。”宋矜轻声纠正道。
罗雁声从书后探出一双眼睛，好奇地问：“这个也是多音字？”
宋矜也不觉得不耐，面无表情地解释道：“通假字。”
通假字？
这个是什么东西？老师有讲过吗？
罗雁声狐疑地皱起眉头，但他可不好意思问宋矜，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打肿脸充胖子：“哦，通假字啊。”
宋矜眸光在他脸上落了一下，罗雁声就缩回书后面了。
“通假字是古人用读音一样或者读音相似的字来代替这个字。”宋矜淡淡道。
罗雁声自顾自点了点头，突然感觉有点没面子，从书后面伸出一颗脑袋，“我……”
“我复习一下。”
罗雁声才刚刚开口，就被宋矜轻描淡写一句话堵了回去。
罗雁声：“……”
他瘪了瘪嘴，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就当宋矜说的是真的。
反正他一定不是看出了罗雁声不知道才刻意解释。
一、定、不、是。
罗雁声忘了是来陪宋矜背书，他逐字逐句地念了下去，宋矜也始终没有打断和提醒他。
“被（pi）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宋矜道：“折芳馨兮遗（wei）所思，多音字。”
罗雁声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往下念。
念完整篇《山鬼》，罗雁声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作者想表达的东西很美。
宋矜听他念完，自然而然地说：“据说这是一首祭祀山鬼的歌。”
“山鬼？”罗雁声放下书，好奇地问。
宋矜点了下头：“嗯。”
“哦。”罗雁声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对了，不是陪你背书吗？我差点忘了。”
宋矜轻颔首，回应了一下。
罗雁声催促道：“我听人家说早上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赶快多背几遍把它背下来。”
宋矜开口背了两句，他的声音清冷又干净，像刀剑出窍的声音，所以会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罗雁声一边听着，一边放下书，往前翻开了几页，似乎想看看前面的内容。
听到宋矜的声音顿了一下，罗雁声抬头说：“记不住了？”
宋矜黑眸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继续背。”罗雁声没太放在心上，埋下头继续往前翻。
罗雁声翻看了两下，发现书里的课文都好有趣啊。
宋矜眸子微眯，发现罗雁声只是听自己背，并没有看着《山鬼》，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背错呢？
“怨公子兮怅忘归。”背到这里，宋矜突然停下了声音。
似乎觉得宋矜记不住了，罗雁声头也不抬地提醒道：“君思我兮不得闲。”
罗雁声并没有去翻看《山鬼》的内容，只是下意识地帮他背了出来。
宋矜黑眸肆无忌惮地停在罗雁声脸上，顺着他的提醒继续往下背。
只是念一遍，罗雁声就全部记住了？
一个不留神，宋矜背错了。
罗雁声享受着难得的气氛，笑吟吟地提醒了宋矜几句，不厌其烦地陪他背书。
宋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次都要错那么一两句，而且明明背前一遍的时候他还记得。
但罗雁声完全不在乎，给崽崽补习作业什么的，他可太乐意了。
“你好，请问有人吗？”
门外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
宋矜刚好背完一段，就干脆停顿了下来。
“我去看看是谁。”
罗雁声泄了口气，心里念叨了两句。
谁啊？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他和宋矜好不容易建立起了一点感情了！
罗雁声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打开门之后，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生。
“你真的在啊？我还怕我记错了。”
女生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看到罗雁声后，她羞涩地低下头，把头发挽到耳后。
“珩秋？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罗雁声惊讶地说。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珩秋高兴地扬起小脸：“对啊，我今天放假回家，路过这里就想看你在不在家。”
“哦。”
罗雁声低头看了下女生清瘦的脚踝，问道：“你的腿没事了吧？”
珩秋摆了下手，羞赧道：“第二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要是出点什么问题我就罪过就大了。”罗雁声愣了一下，又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一番勇气，才对他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两个人去的话可以免单，我们要一起去吗？”
宋矜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房间途中路过小院时，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宋矜脚步顿了下来，抬眼往门口看了过去。
“真的？还有这种好事儿？”罗雁声有点不大相信，世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真的。餐厅才刚开业，想积攒一些人气，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一边说着，珩秋试探地向罗雁声靠近了一点，似乎想知道他会不会抵触自己的靠近。
女生面容清秀，和罗雁声站在一起很般配。
他们站在一起像风景一样，宋矜却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罗雁声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没有注意女生向自己靠近过来。
珩秋窃喜地笑了笑，又向罗雁声靠近了一点，说：“我很想吃那家的菜，你陪我去吧，就当为上次的事补偿我行不行？”
珩秋都这么说了，罗雁声哪还好意思拒绝。
“那你先等我一下……”罗雁声转过身，想回房间给宋矜说一声。
结果他刚一回头，就看到宋矜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
等罗雁声看过来，宋矜垂下眼帘，转头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