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②⑧
入夜十二点,处于商业街的自由风俱乐部还是很嘈杂的,灯光过亮,夜不够静寂,凌骁在恶梦中惊醒,额头是冒出的细细冷汗。
他坐起来,拉开抽届找他的药,翻找几下之后才记起他是在自由风俱乐部,这里根本就没有药。
他坐回床上,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邬朵朵根本没有在房间里跟他一起睡。
他打开门出去露台,看见邬朵朵缩在躺椅上往外面的商业街望去,腰间盖着一条丝薄的盖巾,流苏平触在水磨石地板上。
他来到她的躺椅坐下,将她转回身平躺,看着她。她哭过,眼睫毛又翘又长又乱,眼角有泪痕。
她还算平静,看到他出现,眼波已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她说:“我后悔了。”
“什么?”
“我说我后悔跟你在一起了。”盛满的泪水滑出眼角,重新润湿被风吹干的泪痕,眼睫毛湿得粘贴在一起。
她哭,只是因为她发现,不是足够爱他就可以随便向他靠近的。像他这样的男人,越是喜欢越要离得远远的,这样才够安全。
他静默几秒,没有说什么,把盖在她腰身的丝巾拿开,抱起她朝厅里回去,转进卧室放她在床上。
她躺在床上望向天窗之外的夜色,很平静,“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会跟我离婚吗?”
凌骁嘴角紧绷,给她拉上被单盖上,“不离。”
他说完起身离开房间,把房门合上,出去外面睡。
第二天,贺纤宁一大早赶过来自由风俱乐部,她一来直接上顶楼找邬朵朵。
她在楼梯口遇到下楼的凌骁,他看上去明显没睡好,金褐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倦意,他看到贺纤宁后,朝她说道:“下午来一趟我办公室。”
贺纤宁朝他点头,从他身边小跑上楼,神色焦虑又略显慌张。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邬朵朵朝着门口这边侧身躺着,已经醒来,但双眼暗淡无光。
贺纤宁走进去坐在床边,告诉她,“我上来的时候碰上凌骁了,他看上去似乎没睡好。”
邬朵朵也没比凌骁好多少,眼周有淡淡的黑眼圈,“他昨晚睡外面。”
“朵朵,对不起。”贺纤宁很抱歉。
“不用道歉,他这么做,是因为我不听他的话,他这是在惩罚我。”
“我……其实瞒着你一件事,”贺纤宁打开手机,找出一张图片,放大一点之后伸到邬朵朵面前给她看,“我前男友。”
邬朵朵抬眼往屏幕看几秒之后,微微讶异,“痞面……他是你前男友?”
所以说,以前她每次崇拜痞面,把他吹得跟神一样的时候,贺纤宁才每次都不搭话,一旦搭话,就是恨不得他立马在屏幕上消失。
贺纤宁点点头,“嗯。”
“他跟凌骁购买你的股权有什么关系吗?”
“凌骁叫人来告诉我,他最近刚回国,在找我,但是我并不想见他,我跟他分手是我自己单方面宣布的,我离开他时是不辞而别。”
“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你能理解我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昨天凌骁来找我,说要买我在自由风的股权,叫我配合,不然就把我的消息给他。”
其实凌骁要收购自由风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甚至都不必告知她就可以令她转让股权,不过贺纤宁对此还是感到非常抱歉。
“虽然收购自由风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他是先通知过我的,我想他收购自由风是为了你。”
“还有,我找人帮你查他的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不能再查下去了。”
“纤宁,我不想跟他绑在一起,如果自由风没有你,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邬朵朵趴在枕头上,说得有气无力。
“朵朵,对不起。”
“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不怪你,他这是在逼我跟他回家。”
“我觉得不是,因为他跟我拿了这里的钥匙。”
贺纤宁说着,想起刚才看见凌骁时,他脸上浮着的倦意,证明他有被邬朵朵影响到,不像邬朵朵平日里评价的那般无情。
邬朵朵听到这句话没有太多感觉,她的心已经变麻了,随便他要做什么。“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想找点事做。”
“嗯,那你起床吧,我等下要送些生活用品过去新希望孤儿院,准备换季了,衣服被子这些也要去采购,给他们添置些新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邬朵朵掀开被单下床,“对了,卖掉别墅的那些钱我想都拿去捐建学校。”
贺纤宁跟着她来到衣帽间,站在门口回她:“我这儿有贫困区的名单,回头发给你。”
“好。”
邬朵朵换好衣服后进卫浴室收拾一番,洗漱完毕,她想到什么,出来客厅后,问贺纤宁,“痞面叫什么名字?前天凌骁叫浼晴送来一套他的限量版给我。”
痞面在公众场合用的一直都是艺名“棱野”,很少人知道他真名。
贺纤宁神色略暗,说:“连承炫。”
邬朵朵站在浴室门口朝客厅的贺纤宁看过来,“连承炫!?”
那是个出了名的不婚主义者,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不搭边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贺纤宁抬眼看向瞳孔正在扩大的邬朵朵,朝她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成功的让我对婚姻产生了恐惧,所以我不想见到他。”
邬朵朵同情的朝贺纤宁眨眨眼,向她走来,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我也不想瞒你的,可你那么崇拜痞面,我又不好戳破他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
邬朵朵抱紧她,“对不起,纤宁,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在你面前提起他。”她以前在纤宁面前夸赞痞面的时候,简直就是在揭她伤口。
“得吧,我们算是扯平了。”贺纤宁拉开邬朵朵,“以后不许这么煽情了,多肉麻。”
贺纤宁将邬朵朵推坐到沙发上,指着她的棕色小皮包,用眼神示意她捡东西走人。
邬朵朵拎起沙发上的小皮包,跟贺纤宁一起下楼去。
贺纤宁平时花大量的时间在慈善事业上,一有时间都是亲自开车送物资,她跟院长的关系很好,俞城有好几家孤儿院是她出资助建的。她是资助人,每年也都会带孤儿院里的小朋友出去玩。
到达新希望孤儿院后,贺纤宁叫人将车上的物品随院方的人搬进去放,她则跟邬朵朵带着点心、糖果和玩具等一些女孩子的饰物去看孩子们。
院长在前面带路,贺纤宁和邬朵朵在后面推着小推车。
人行道两边种着椿树,地上被枯黄的落叶铺盖着,起秋风时,能将地上的落叶卷起来。
在经过幼儿园的转角时,前面出来一位老师,她旁边跟着一个穿着时尚优雅的女子,她戴着一副墨镜,头发被风吹乱,时不时拨弄她的侧脸。
经过邬朵朵身旁时,她抬手将头发绕过耳后,捋了又捋,手链上的卡通生肖龙被风吹得叮铃作响。
等邬朵朵抬头巡去,她已经消失在拐角,没了人影。
“怎么了?”贺纤宁跟着邬朵朵停下来。
邬朵朵转过头来,神色有点疑惑,“我好像看到舒悠柔了。”
这个铃声像刻进她脑子般,绝不会听错。只是没想到,她也会来这里。
“她来这里做什么?”贺纤宁有些惊讶,“她虽然有钱,但她的名字从没在新希望的慈善人名单里出现过。”
她们停在原地,院长听到车子的声响停在后面,他只好也跟着停下,回到她们身边来。
贺纤宁问院长,“徐院长,最近是不是新增了捐款人,比如说沃天集团的千金舒悠柔?”
“她?确实是在这几天里陆续送了好多日用品过来。刚才跟李老师一起出去那位便是舒小姐。”
贺纤宁和邬朵朵对视,邬朵朵说,“她知道你是这里的出资方吧?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跟你是一起的。”
贺纤宁越来越觉得奇怪,“新希望孤儿院以前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孤儿院,是几年前我出资扩建的,如果她知道我是出资方,那么这里根本不会缺日用品,她会是心血来潮随便拉点东西来做慈善吗?”
这时院长跟贺纤宁说道:“贺小姐要是有什么疑问,我等下让李老师过来找你,你亲自问她。”
邬朵朵朝贺纤宁眨眼睛,贺纤宁笑着接受徐院长这个提议,“那麻烦徐院长了。”
徐院长朝贺纤宁微笑,继续在前面带路。
等到贺纤宁和邬朵朵给小朋友们派发完礼物,李老师已经送走舒悠柔并回到他的办公室,用座机打电话给贺纤宁。
贺纤宁把装礼物的袋子扔进推车里,把推车推出去楼道外放,跟邬朵朵一起去找李老师。
李老师在院里有二十几年的资历,从孤儿院建立初期她就开始任职,对孤儿院里的情况她很清楚。
贺纤宁省掉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李老师,“刚才李老师送出去的那位女子是否是舒家千金舒悠柔?”
李老师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吗?”
贺纤宁在邬朵朵旁边坐下,“我想知道,她是单纯过来送物资的吗?”
李老师略微回忆,不是很肯定,“算是吧,不过她还打听了些事。”
贺纤宁瞳孔微缩,“她打听什么事?”
“她跟我打听,二十年前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小晴彩的事,她想拜托我帮查看小晴彩是被什么人领养的。”
“小晴彩?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晴彩确实是在这里呆过几个月,不过这些事我并没有告诉她,因为我们院方已经跟领养人签了保密协议。”
贺纤宁越发觉得奇怪,二十年前,那舒悠柔也不过两三岁,她找这个人干嘛?
“麻烦李老师传一份小晴彩的个人资料给我,另外,对小晴彩的信息进行保密工作,特别不能向舒家千金透露。”
“应该的。”
贺纤宁在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李老师推一张便签过来给她,她留下个人邮箱后,起身跟邬朵朵离开。
下午,贺纤宁去到臻观和凌骁会面签完合同,便跟邬朵朵一起开机车出去效游野营,好几天不回自由风俱乐部。
凌骁一个人在自由风俱乐部守好几个晚上也没等到邬朵朵回来。
等他游泳上来,拿出手机给她发微信时,发现她已经把他删除好友。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躺椅上,回到邬朵朵的房间,继续给她打电话,但她没接。
他躺到床上,右手枕在头底下,望着天窗之外的夜空,久久没有眨一下眼。
第二天早上,他把店长叫来,安排他一个任务之后离开,就再没有出现在自由风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