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从不无辜
南郊长亭
赫连晚漾怯怯地步入庭中，即便很害怕，明知这是个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赴约了。
见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她的眼中立马充斥怒意，“你把本公主约到此处，究竟想干什么？”
“公主殿下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吗？不然也不会以身犯险。”陈子念转身，浅眸一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皇兄又意欲何为？本公主警告你，离皇兄远点，他的心里绝对不会有你一席之地。”
“啪”地一声，狠辣的一巴掌直接将赫连晚漾扇倒在地，突如其来的耳光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她可是北瞻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有人敢这么对她。刚想发作，一把剑已从背后死死抵住赫连晚漾的脖子，将死的危机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这果然是个圈套。
接到莫殇的密信，信上说只要赫连晚漾独自一个人赴约，莫殇就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再三思索之下，赫连晚漾还是选择了赴约，只要查出莫殇的身份，宓黎石与皇兄的赌约就有挽回的余地，太后也有一线生机。
赫连晚漾想帮宓黎石查出真相，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久他们将会分开，她会前往西平国和亲，一别便是陌路人，此生再难相见。
“公主殿下得学乖，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陈子念蹲下身，毫不掩饰地警告道。
“你这个疯女人，要是你敢动本公主，皇兄绝对不会放过你。”赫连晚漾害怕极了，却依旧不肯服软。
陈子念大笑出声，这就是被人宠大的一国公主，如果没有那夜的屠城，她也会像现在的赫连晚漾一样，永远相信有兄长的守护，再也不会受伤，可惜不过是黄粱一梦，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公主殿下还真是有骨气啊。”猛地，陈子念拔下赫连晚漾头上的簪子，一下插入她的胸口，“我动了你，你的皇兄又能如何？”
阵阵剧痛传来，赫连晚漾忍不住轻声哭了出来，哪怕强忍也难抵心中的惊恐，“好痛……”
伤口不住渗出血来，陈子念站起身漠视着一切，“我是东越国的太子，怎么样？这个回答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你果然是故意接近皇兄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北瞻都不是你这个丧国之徒撒野的地方。”赫连晚漾忍着剧痛，一身傲骨。
“是吗？”陈子念轻挑了下眉，转瞬沉下脸色，“带下去。”
竹苑
一方锦帕里只包了只带血的簪子，赫连神洛一眼便认出这是晚漾贴身佩戴的饰品，锦帕上用血迹写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那是他被刺杀的地方，现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夫君，好久不见，殇儿很想你。”
赫连神洛捏紧手中的簪子，一脸漠然，“你还是收起这副恶心的嘴脸吧，嗜情蛊毒已解，何必来这套虚情假意。”
陈子念勾起了嘴角，“不愧是摄政王，翻脸还真快，明明大婚之日才许诺我，会爱我一生一世。”
“本王看着你只有一个想法，断了你的一生一世。”字句不带任何感情，利剑穿心也不过如此。
“想杀我？哈哈。”陈子念抽动嘴角笑着，“可惜了，你还不敢杀我，难道你连自己皇妹的死活都不管了？”
“晚漾现在何处？本王奉劝你不要耍那些龌龊的把戏，你以为勾结上一个区区北梦王族，本王就没有办法收拾你们？”
“一个北梦王族哪够玩儿的？北梦长川说到底也不过是头蠢驴，摄政王猜猜，这个局里还有哪些人，说不定会有惊喜。”陈子念歪了下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七煞凶兽图，所谓的凶兽就是当年参与屠杀东越国皇城的七位北瞻领将吧，本王查阅了军名册，只有这一点对得上。”
“是。”陈子念没有否认，“所以凶兽并没有死完，就看王爷有没有本事护住那些人了。”
赫连神洛故作镇定，必须先摸清对方的底细，“你效忠东越皇族，本王还真好奇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竟让你如此轻松就混入北瞻皇城。”
“确有一高人，不过自然不能告诉摄政王，有一点倒是可以透露给你，我并非效忠东越皇族，我就是东越皇族。”
“东越皇族只剩两人，一个君主，一个太子，你？”赫连神洛眼中闪出一抹惊异。
“东越太子，陈子念，摄政王何必怀疑自己。”陈子念毫不在意道。
七只罪大恶极的凶兽，仅一夜便毁了陈子念的一切，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邵嗣亨，江无澌，诸葛子午已死，北梦长川自会有人收拾，霍渊潭侥幸捡回一条命，还有宓黎石，赫连神洛这两个漏网之鱼，一个一个来，谁也逃不掉。
莫殇竟是东越太子？果然该来的总会来，赫连神洛无端感慨，纵横战场厮杀多年，但一回忆起屠城的那日，还是会心有余悸，偌大的皇城鲜有活口，血流成河，震撼之景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
当年，他执掌北瞻国大权，联合西平国、六冥谍网谋划屠城，终结了东越国多年的暴政强权。即便杀了这么多人，他也从未后悔过，比起东越国惨无人道的压迫，这只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不过因果循环总不会结束，这场寻仇也在赫连神洛的预料之中。可他细致调查后才发现，一切远不止如此简单，设局之人的野心恐怕比他想的大得多，眼下他只能尽力保护他所在意的人，好不容易决定安此余生，到头来却发现只是一场奢求。
“晚漾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抓她？”
“无辜？”陈子念一脸不可置信，“我的母后不无辜吗？我的皇兄不无辜吗？城中万千百姓不无辜吗？而我又何尝是罪人，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本王知你的恨，但本王问心无愧，赶紧把晚漾交出来，姑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即刻滚回东越。”
“怎么办呢？王爷给的生路我没什么兴趣，至于晚漾公主，我也不是非杀不可，我只有一个条件，说出我皇兄的下落。”
“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既是东越太子，就该知道那场屠杀除了你和你父君，东越皇室便再无活口。”
“不，东越太子陈子习并非我女扮男装才存在，我的皇兄实实在在存在，当年你从皇城带走了一个皇子,便是我的皇兄。”
赫连神洛摇了摇头，“你乃东越皇族，怎么可能会有人放过你，更别提你的皇兄？”
“是你救了我。”
赫连神洛表情复杂，一脸不可思议。
“我与皇兄是双生子，母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将我藏在宫中养大，所以鲜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当年屠城，也正是因为你，我才得以活下来，父君便借此让我假扮皇兄，登上东越太子之位，以镇各大藩王。”
“偷龙换凤？”赫连神洛有些吃惊，难怪一直听说东越太子是男子身，当莫殇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后，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竟然用这种方法来稳住局势，看来这位太子殿下也隐忍了不少时日。
“原来如此，本以为已断了东越皇族的后路，却横生一个东越太子，其间原委，真让人唏嘘。”
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并没有激怒陈子念，这种冷言冷语，她早已习惯，“我的皇兄现在何处，一定是你将他带走了。”
“这么一说，本王倒是依稀记起来了，当年确实有一个皇子求本王放过一个小女孩的命，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婢女，没想到竟是一朝公主，果然不该留下后患。”
“什么意思？不是你手下留情，而是皇兄求情，你才放过我的？”陈子念的表情很难看，双眼泪目。本以为自己是他仅剩的一点良知，为此她心心念念了数年，可到头来才发现，这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你的皇兄代表东越国签下了降书，又答应愿以东越大皇子的身份开放边境，北瞻大军才得以完全进驻东越国，而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保你不死，不然依本王的性子，断不会放过任何人。”
陈子念失力地瘫坐在地，她竟然因为面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心软了，她怎么对得起皇兄，对得起东越枉死的万千生灵。
“本王确实带走了那个皇子，说出晚漾的下落，否则不要奢望本王会告诉你关于那个皇子的任何消息。”
“好。”陈子念面无表情。
半晌，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带到赫连神洛面前，整个头都被黑布笼罩，看不见脸，但身形与晚漾很像，衣服也是晚漾的。
“晚漾，不怕，有皇兄在。”赫连神洛轻声安慰。
女子有了些反应，挣扎着低声呜咽，却说不出话来，看来是被堵住了嘴。
“只要王爷说出我皇兄的下落，我就会放了晚漾公主。”陈子念冷声追问。
赫连神洛紧了紧佩剑，接下来一定有场恶战，但必须救下晚漾，“你的皇兄已经死了。”
冰冷刺骨的声音穿透而来，让陈子念猝不及防，“谁杀的？”
“六冥谍网巽门冥主水晶。”
“怎会是他？”陈子念对此人毫无印象。
“东越国欠下的血债太多太多，水晶本是北瞻将门世家出身，祖上世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他本有大好前程，却全被仗势欺人的东越皇室葬送。”
赫连神洛语气缓慢地掀开那段过往，“当时本王奉命押送东越俘虏前往西平国，其中就有你的皇兄，但本王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身份，他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押送为奴。但半路车队却被六冥谍网的人截杀，领头的便是水晶，本王没有命人反抗，直接下令撤走了所有护卫，而那些俘虏也被水晶放火烧死，无一人生还。”
“你要的真相本王已悉数告知，马上放了本王的皇妹。”
陈子念提剑猛地刺向女子，一击毙命，没留任何后路。
“不！”赫连神洛嘶喊出声，四下暗潮汹涌，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接住倒在地上的女子，掀开头上的黑布，并不是赫连晚漾。
从心碎到愤怒，仅剩的一线生机让赫连神洛怒不可遏，“你在欺骗本王！”
“本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你的皇妹，我也要让你体验一次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陈子念发狠道。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马上将北瞻的公主交出来！”赫连神洛放声威胁道。
“怎么办？晚漾公主在何处，我也忘了。”陈子念轻蔑一笑。
赫连神洛上前一把掐住陈子念的脖子，白皙的皮肤瞬间变得绯红，力道还在不断加重，那双冷漠的眼中闪出寒气四射的杀意。
“说！你到底把晚漾带去了哪里！”
“不，知，道。”陈子念极其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原来一切真的都是假的，他曾经的温柔，不过是场虚妄的梦。
梦醒了，便是地狱，一旦坠落，谁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