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叫在下‘禹’就是了
“你这是要去寻谁？”句芒好奇，南境要让祺凰跑一趟的神仙他倒实在没有想出来。
“是早先后稷给我指的一条路，在南境一次山系之首，也是个稍有灵力的凡人。”
“凡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要你亲自跑一趟拉拢。”句芒奇道。
“确实不是一般，是后稷在身边养过的，据说有解世间草木之天赋，仁厚敦和之品格，南境日后总是要有人管这些的，后稷他老人家培育出来的必定差不了。”
“也好，如今帝俊残暴，有能人取而代之是最好的，就是恐怕后稷他老人家手下的人不愿出山。”句芒逗逗怀里有点打瞌睡的小弟。
“所以必得真心实意的走一趟。”
“你们跑这一趟说不定下回见这小家伙就得在长留了呢，可要取个名字给他，毕竟父兄都在，至少得留住姓氏才好。”句芒看着祺凰与北离，“免得到了长留随众侍童一般随便跟换了名字。”
“他本姓为黄，父母既然给取了乳名叫小弟，直接叫做‘皇弟’可好。”
在取名这事上，祺凰一如既往的随意。
“‘黄弟’这名字太少气势，日后长大些了怎么拿出去见人呀，是不是？”
低头看看小弟，“不如将‘弟’换做‘帝’字，就叫做‘黄帝’，正好不辜负你对他那样宏大的展望。”
两人一拍即合，当时就敲板确定，小小的孩子就这么被定下了名字。
北离回想起自己名字的来头。以及早些时候那只被叫做“碧瑶”的毕方鸟来。
不愧是他祺凰，名字这东西不是随口就来？
“好了，既然订下名字了，那我们也该动身了。”祺凰催促，北离习惯性的站在他身边，往常赶路都是祺凰运灵携着他。
祺凰刚才心思分在旁的事，此刻北离站近了些，可以闻得见身上的荷叶气味，那份被中然点破的不自在又生出来。
“好歹也是神仙，不能时时让我带着你，化些灵气出来，我教你御灵腾空。”祺凰突然道。
“前几句话的时候不是还有许多大事急待着他嘛，怎么这时候有心思教北离御灵，早先那三个月都干嘛去了。”
句芒起先还不太能看得懂祺凰这处理事务的先后主次。
不过抬眼看见祺凰有些发红的耳廓，顿时了然于胸。
啧啧啧，他这刚入门的小徒弟被他最相熟的好友给盯上了，他这作师父的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是去人间寻一盅佳酿瞧好了热闹才是啊。
于是就目送着北离生疏的试探着御出一缕灵力来乘于其上，摇摇晃晃战战兢兢的腾空而起。
嗨，祺凰这个不上道的，也不晓得伸手扶上一把，或者就护在身边越近越好，真是不上道！
成精的松树没什么大志向，反正满城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有蓐收安置，他就带着小弟一直盯着两人直到看不见为止。
“日后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了，可千万不能扭扭捏捏呀，小弟，不然永远也不能把媳妇娶回家。”等看够了热闹才低头嘱托小弟。
小孩子不太清楚什么叫媳妇，拿句芒的衣襟磨磨牙，还不清楚就是这几个神仙在匆忙间定下了他的名字，以及未来种种在艰辛之中踏出的辉煌。
北离头一回自己御灵，心里默念这祺凰所嘱咐的口诀，一心一意控制着平衡，祺凰跟在他后面些，忙着替这小孩紧张，驱散了不自在。
两人耗了大半日才到了南山第一山次，“这一山系就是南境凡人最多的地方，帝俊便驻扎在堂庭山下大片平壤，也有不少奇珍异兽，蔓兑所在的青丘也是在这一山系。”
“那岂不是就有九尾狐了，我们可以去见一见吗？”北离兴奋起来，脚下灵力不稳，险些栽倒。
“还是将心思好好放在御灵上吧，这几日人人都一口一个‘小神仙’的叫你，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位小神仙御灵的时候还会走神，差点摔跟头。可要把你当做笑谈了。”祺凰赶紧扶了他一把。
北离稍稍不好意思了一下，“那我们能去看看嘛？”
看着小孩一脸期待，“就是他这样总同我撒娇，才让那个叫中然的凡人曲解了我二人关系。”祺凰默默想。
“九尾狐虽然生在青丘，但是数量罕见，而且能有九尾者大多已经有极高的灵力，也不是寻常小野狐狸那样随处可见，正事要紧，往后再慢慢看吧。”
听见“正事要紧”这四个字，北离也不再强求，只把注意量专心放在御灵上，祺凰就在他身后直直看着北离。
看他颇为纤细的背影，看他小心翼翼又不大熟练的样子，看着他天光照耀下墨绿色头发，嘴角无意识的翘起。
没有意识到自己就盯着这个背影笑了一路。
“祺凰，那我们去到哪里才能见你所说的那人？”知道北离叫他名字才打断了他的愣神。
“南山之首，鹊山。”祺凰回神，抬手附在北离肩头，“试着把周身的灵力压在大穴以及经脉中，不要让灵力泄出体内，这样不易让人察觉。”祺凰慢慢引导着北离。
“我们为何突然要将灵力压下来。”北离感觉到身后祺凰的灵力也弱了下去，慢慢就不能感知到。
“可还记得帝俊是在何处扎都？”
“你刚说过，在堂庭山下。”
“鹊山再东三百里就是堂庭山了，若是不匿好行迹，叫人发觉了只会给后炎添麻烦。”
祺凰取下搭在北离肩上的手，心里嘀咕着：“这小孩就算是荷叶杆变的，未免也太瘦了些。”
“后炎就是你说要去见的那个能解百草的厉害凡人？”北离好奇。
“不错，待会见着了他要客气些，他是为数不多后稷亲自带大的人，凭着这一层，我也该和他算作平辈。”祺凰嘱咐。
满山郁郁葱葱的桂树，繁盛树冠如华盖相接，将天光与这一片山地相隔开，没脚面的清葱祝余，交错的黑色木枝照出光亮来，使得整个鹊山山头不似凡境。
北离一到鹊山，一种难言的安宁涌上周身，仿佛他还是荷叶长在轩辕丘的时候，泡在温凉池水中，在每年春季下完春雨后放晴的好日头下舒展开荷叶的感觉。
“果然不负解百草的的名头，”祺凰轻抚上一株黑色树干，赞叹不已，“这里竟然还有迷榖这样的好东西。”
两人还在说着话，听见不远处草丛有动静，转头看去竟是一只狌狌伏在树干后瞧着他们二人，兴许是难得见到生人，头顶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动了动，便仓惶跑走。
“我们吓到它了是吗？”北离问道。
“无妨，正好通报后炎，免得显得我们擅闯他人居所。”祺凰眼睛还盯在那株迷榖上，不以为然的说。
“可他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到鹊山上来，不就是擅闯吗？”北离心里悄悄的想着，但也没说出来。
等了片刻，只见不远处一排浓密如墙的桂树突然从中分开一人宽的缝隙，“二位久等了，请恕招待不周，后炎有礼了。”从树丛中出来的是一位青衫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年纪，周身气度平和温谦却绝不让人看清忽视。
后炎还没和祺凰开口，眼睛先落在北离身上，“荷叶化身，这纳灵之力是我从未见过，小神仙好根骨呐。”虽然压住灵力，却还是被后炎一眼看穿。
“今日冒昧前来，还清后炎兄不要见怪才是。”祺凰还礼。
“怎么会，能得神界四殿下亲自临门，后炎哪有见怪这一说，二位先到庭院喝口茶，鹊山所产的桂花，可不要错过了。”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缝隙来。
北离跟在祺凰身后，从那缝隙进入后眼前恍如另一世间，外面虽然桂树遮光，但不算昏暗，这一方天地里以桂树为架，藤蔓密布，生生将这里化作洞穴，只有四面迷榖发出黑色华光。
但没有邪气，只是幽深不似人间。
“你这处地方实在别致。”祺凰四下打量一圈后开口。
“可不是，他这处要是待久了，只怕连今夕何夕都难分别了。”一处垂下的藤蔓垂帘突然被人拨开，虽然有心压制却依然可以感知到那磅礴的灵力。
“在下祺凰，不知这位是？”天地间有这样灵力而不为人所知者，必定自有渊源。
“眉心一道竖痕，是常年忧心神界事所致，果然与传闻的祺凰神殿一样，叫在下‘禹’就是了。”眼前的男子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样子。
“只一个‘禹’字？”祺凰在神界这千年，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名字，一时不禁好奇后稷如何瞒住七十二家神仙，还是眼前这位另有名号。
“他呀，本是长在后稷身边的，原本也是有个文雅名字的，不过叫他‘禹’就是了。”后炎的介绍不太负责任，“原是后稷养在大泽的一只大鱼，得了点化有这样的灵力。”
顿了一下，露出一点揶揄的笑容，“但毕竟本质还是条鱼，刚化形时候走路走的歪七扭八，恍如虫行，我们就管他叫‘禹’了，正好‘禹’和‘鱼’同音嘛。”
“咦，凡人，你那点可怜的寿数也是好意思取笑我。”禹反驳了一声。
北离觉着亲切，虽然禹本质是鱼，他本体是荷叶，但都是化形而成，还记得他刚刚化形时候日日要喝足了水才有精神。
“好了好了，老鱼干，不同你争辩，今日还有贵客呢。”后炎看向祺凰，“出山之时后稷也有嘱托，殿下所为之事我们也愿出一份力。”
“就是对付烛九阴那事吧，没记错他手下有个叫相柳的，那我倒也愿意出一份力。”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手揉着翠绿藤蔓，一边附和着。
祺凰尚未察觉，只是一边的后炎和北离先一脸深沉的看着禹。
好好的没事干揉我精心照顾的藤叶做什么。
好好的没事干揉一株植物做什么。
大约是感受到身边两位深深的谴责，禹又假装漫不经心的放手，尝试着转移这二位的注意力。
“其实我本不是大泽所生，不过是千年以前被后稷救下的。”
禹脸上总算有点正经，“当时在北境少泽，我不过才有灵识，尚未来得及化形，一日栖在湖中，仰头想要得些日光，却蹿出一个蛇头来。”
耸了耸肩，“恶心，那模样真恶心，靠在湖壁上还以为自己侥幸逃脱一节，不过那恶心鬼竟然生生饮去半池少泽水，我被搁浅在湖滩，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被后稷救下。”
“祸兮福之所依，禹兄也是得此机缘修得能让众神羡煞的灵力。”祺凰安慰道，自知这话苍白，若不必流离失所，谁需有通天本事呢？
“日后若是见着那丑蛇，我必定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禹又恢复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他说你们意欲与北境一战，那时一定知会我们一声，我可是潜心专研数百年，打蛇如何打七寸呢！”
聊来聊去总也绕不过“大战”，三人索性摆下棋盘厮杀一场，还有一个看见黑白石头就犯困的北离，自己跑去抖狌狌，
也是奇怪，兴许因为本体都非人，不知道这一株荷叶同一个毛猴怎么交流了一通，那原本异常怕生的狌狌竟然肯低头让北离摸摸他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祺凰余光瞟向北离，“小孩心性，一天到晚不是看狐狸就是逗狌狌。”对面的禹看见祺凰自己都没发觉的一笑，轻轻摇摇头，眉心的竖痕展开。
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啊，于是抬肘撞撞身边的后炎。
“祺凰殿下似乎对这小神仙很是上心啊。”落子时候不经意的说。
“自他化形便带在身边了。”祺凰答应着，身边迷榖闪出一点微柔光芒来，心中一动，“后炎兄这迷榖天地间少有，在下实在稀罕，不知能否讨一枝珍藏。”
“行啊，反正他多的就是，想要就多劈些回去，后炎不是小气的人。”禹大大方方拿别人的东西做起顺水人情来，一个‘劈’字出口，差点毁了后炎的好修养。
“哈哈哈，祺凰殿下既然开口，那自然可以，我从大泽带来一枝栽种至今，正好繁盛，祺凰兄尽管拿去便是了。”后炎面上依然一片和气。
都这么说了，祺凰他一定不好折太多吧。
“辛辛苦苦从大泽采回来一枝培育成现在这样，说送人就送人了能行吗，他找我帮忙我还倒贴，果然，嘴上没把门的朋友交不得。”不过再云淡风轻的隐士总还是会为了些事心生烦恼的。
不过祺凰可没体察后炎那些心思，这迷榖纹理大气，流光华而不俗，不需繁复修饰。直接作簪子用，戴在北离那偏深的墨绿发丝上一定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