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草草定下了名字
祺凰没成想小荷叶偏偏就在这时候化形了。
小荷叶也委屈得很，它才随着句芒渡来的生气与灵力化形，偏偏被祺凰咬住了叶子，说咬倒也过分了，只能说是噙住。
可是那是它的叶子啊，不知在这山中多久了满打满算就长了这么一片叶子。
怎么能，怎么能咬他的叶子呢？！
况且句芒见他无花则幻叶为面，小荷叶化人形，也通了人性，一时急愤交加，强行动了腹腔中的灵气，化形未成就生出躯体，那荷叶就变作它的脸。
祺凰不偏不倚，就叼住了人家的左脸。
于是句芒见了他为树为神从未有过的大乌龙——祺凰少神生生叼着一个清秀少年的脸颊，同这朵“出水芙蓉”玩起了大眼瞪小眼。
祺凰吓到手里的兔子都掉进了池塘，连忙松口后退。好端端喝口水，怎么荷叶变人的把戏都出来了？
他堂堂神界四神殿，咬别人的脸，成何体统，眼瞅这小灵物化形还需不少时辰，怎的突然现了形。
几千年了，凰云殿里稳重少言的四神殿不敢踏错分毫，唯恐有失神仪，惹得非议，即便是应龙阿娘处或是同句芒、少昊在一处，也不过耍几句嘴皮子而已，可从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怎的就咬了一只小小的无半分还手之力的小灵物呢。
祺凰连连后退，不想耳梢红色被看见，哪里能分神回应句芒的调侃。
且说这小荷叶五感已通，循着春神点化才修人体，被祺凰殿下这么一咬，惊慌羞愤，轩辕丘从无活物，小荷叶也未见生灵，祺凰殿下实在是它有生以来遇见的最大危险。
灵气自腹腔强逆而出，硬是化出人身，睁开眼，便便撞见了神界清冷的四殿下的面庞来。
前些日子才通视觉时小荷叶见了日月水石，样样都是新奇好看的，只是面前这张脸孔，似乎将日月光辉，水波流转与山石冷峻都融入其间，是它还不曾见过的好看。
小荷叶睁眼就撞上了祺凰玄色深邃的眼睛，同他的声音一样，像是落雪之后清早的风，清灵的冷气蕴于其间。
嗯，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那双眼睛好像又掩藏着日月的明亮光辉，不对不对，月亮和太阳都太远太单调，水与山石没有这样灵气和生机，这双眼睛不一样的。
“这个祺凰，是它见过最好看的事物了。”小荷叶想着，被咬的委屈消减不少，强自化形的不甘也被扫去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后退呢，是在怕我嘛，祺凰好看，那我不好看嘛。”
新的委屈又生出，这难不成就是化了人形的感觉。
做荷叶的时候它可从不想这么多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平静的接受四季变换与日月交替，不分美丑，也就不会觉得自己丑了！
小荷叶抬头看看后退惊慌的祺凰，又低头看看自己，咦，不同的？
心念一动，寻着与化形时相似的感受，周身竟披上同祺凰一般模样的绿色外袍。
“呦，无师自通便可以化灵为物，稀奇了，小灵物，怎么，祺凰这个登徒子吓着你了，好说好说，本神替你做主。”
句芒看这场热闹有点冷场了，急忙添柴烧火要看看这小荷叶作何反应。
“嗯，好听的声音。”是它生来听见的第一道声音，蕴藏着生机的温柔声音。
小荷叶寻声望去，好看，句芒也好看，满眼满面都是笑着的，像是，像是，小荷叶用才化出的灵识想来想去，突然对上“春风”二字。
每年总有一些日子，阳光也好风也好，他最喜欢在那些日子长叶子了，句芒笑起来就像是春风，看他也像是春风，说话也像春风，小荷叶不由自主想靠近些。
刚才祺凰最好看，句芒也好看，很好看，少年在心里评判着。
小荷叶呆呆的，想再看看祺凰，又想凑句芒近些，泡在池中，眼巴巴的。
句芒看着小荷叶这副愣愣的样子又忍不住失笑，转眼想想自己春神的身份，收起松散样子，温和有礼道：“小灵物，既然化形了就莫要再在水中泡着了，起身让我看看你这匆忙化形可有哪里不合适的，过些时日便带你回休与山去，你可以慢慢养复修行，日后你便称我为……”
“春神”二字还未说出口来，一只消瘦均匀的手先递向小荷叶。
“叫他句芒便是，你可称我为祺凰，适才，”顿了一顿又道“适才唐突了，引得你强自化形，见谅。”
抬眸看向小荷叶，竟是个才抽条长个的少年模样，许是以荷为本身化形的缘故，身姿颀长挺拔，掩在宽袍之下竟是颇有风骨的味道，面容温润清朗。
尤其一双眼中带着茫然与懵懂，又好像蒙着一层水雾，不含有情绪与杂念，是出生孩提才有的童稚与纯澈，亦是他在天界从未见过的干净平和。
只怕是因他叨扰缘故，披散的发丝还不曾来得及化为人神发丝那般的乌黑，适才阴暗处不大显得出来，此刻移步在阳光之下竟映出几分光亮的墨绿色来。
还沾着水汽的柔软而有光泽的发丝，到还真是“青丝”了。
祺凰的心底忽而漏了一拍，这样的干净柔软与自然天成是神界与人间都不曾见过的风姿。
“这小荷叶的头发摸起来不知是什么样的？”神仙大人难得冒出了一些傻念头来。
小荷叶还有点楞楞的，它到底还是个荷叶，虽然有春神句芒大人渡化他，生来灵智不浅，可祺凰这一串文绉绉的话语还是让他迷惑。
但又遵从着本心抬起一节枝叶，不，是一条手臂搭在祺凰递出的手上。
与它日日泡着的软踏踏的水和池底的泥不同，这只手微凉有力，真好，一边借力走出池塘，一边消化祺凰文绉绉的道歉“祺凰……唐突……嗯……见谅。”奇怪，它会说话了，真是神奇有趣，做荷叶的时候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能力呢。
句芒堪堪维系的神仙样子没有绷住，明知小荷叶是不懂才会零散的复述，但看着祺凰的脸色实在好笑，“听见没，小灵物也知道你唐突，觉得你是个不该见谅的。哈哈哈，难得祺凰少神做了他人扶手。”
祺凰从小荷叶的头发上把眼睛撕下来，瞟了句芒一眼，“少废话了，这小灵物化形突然，怕是日后仙根有损，赶紧帮他看看，你若不出那喝荷叶水的馊主意，哪里会有这档子事？”
只好拿一点恶狠狠挡着心里的忐忑。
毕竟这事办的总归，总归丢脸。
小荷叶被句芒拎过来，句芒抽灵力以春风相融递予小荷叶体内随着经脉游走，这样好看又有悟性的小灵物，他原本就就猜想是哪位神仙所点化的。
“不过不管是哪位，都该放在休与山上好生教养着，修为主生的神灵鲜少，这荷叶倒是个好接班，可莫要伤到哪里根骨才好。”句芒暗搓搓想着
小荷叶哪知道堂堂春神大人对它有这样大的评价和期待，它慢慢消化祺凰的另一句话“你若不出那喝荷叶水的馊主意，哪里会有这档子事？”
它明白荷叶便是自己，喝水的是祺凰，“馊主意”一定是嫌弃自己，可是它好端端的化形，舒服的犹如长叶子，却被祺凰给打断了，怎么怪罪起自己了。
方才连连退后恐怕是嫌弃自己不好看，此刻连它的叶子都要嫌弃。
哼，祺凰怎么又好看又坏呢，自己的叶子又有什么错呢？
旁边两位神仙也不知道这株荷叶在想些什么，春风裹着灵气被句芒渡过整个身躯确保无碍后又压入腹腔丹田之中。
小荷叶感觉到熟悉的混沌，在对祺凰纠结的怨念里失去意识。
“好苗子，不知是哪位的手笔，日后这小灵物修灵化神不知要比我等强多少”句芒收回灵气是带着疑惑与赞许。
“说来奇怪，你是天帝他老人家融一根灵骨于业火中锻造，四位神子乃至神界难得的天赋异禀了，这小灵物竟然比你还有稀奇，生来灵识聪慧，能以灵化物，又以草木为本体，天然的吸纳灵气。天帝曾言你是他一把利器，‘若生祸乱，我四神子必如利器，直驱敌喉。’我看着这小灵物怕是更不一般，你猜怎么着，天赋的‘容器’！”
“容器？”祺凰不解道。
“不错，草木吸纳自然灵气，但难以承受过多，故而难以化形，它倒是来者不拒，自然承载灵气于己身，融外气化而为己用，天然纳灵的主。初见时就猜它来头不小，不论是谁，祺凰，不如你我且先将它教养着，日后必是一个依仗呐。”句芒未雨绸缪着。
祺凰皱眉，句芒所言不差，他是帝父亲口所言的‘利器’，这些年韬光养晦也是羽翼未丰之故，要真有那时，得一个得力助手也多一分胜算，少让人间遭罪。
可惜，自己是帝父锻造一件武器，又想要将这小灵物当做自己日后的武器。
算起来，世间种种，不过自己是他人的一件器具，又殚精竭虑的将将他人它物当做器具；神也一样，高高在上把凡人当器物工具，凡人又祭祀祈求神明，似乎不过他们也只是自然命运的调节器而已。
有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下棋，还是旁人的棋子呢？
“好，眼下人间大乱，它出生懵懂，带着也好，既然有如此神力和机缘，更不该被有心者养做刀刃了。眼下北境大乱，脱离四方，它这样的好苗子若是让烛九阴盯上，恐怕迎来大祸。有你春神看顾，不失这难得的草木仙根，日后若是承袭你春神之位也是幸事。”
“哈哈，知我者非祺凰莫属，你我想到一块去了，春神做了这么久，也该有后继者了，说起来既要教养着这小灵物，也该有个名字罢。”
句芒所渡灵力被小荷叶融合，渐渐回过意识，恰巧又听见祺凰适才的声音，于是断断续续试图重复祺凰所说的话。
“北……离……烛九…春神。”
“北离。”句芒这位急着卸担子的神仙一拍大腿，“好呀，北离，好呀，依我看‘北离’就是个好名字。”
祺凰颔首同意，“此时北境分离，这名字里含着责任与念想，尚可。”但虽然这话没毛病，‘北离’也叫的顺口，总归是觉得荷叶自己给自己起名字这事，草率了些。
小荷叶北离看看好看的祺凰，又看看温和的句芒，似乎是不解，荷叶尚不知名字日后会陪伴他终身，也不知这名字其实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是在自己懵懂的学语中被草草定下了名字——北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