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粉红的回忆
凌晨两点，暴雨中的南极港。
乌云遮天，连基地光柱都被截断了。
原野一片漆黑，只被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短暂地照亮。
一盏孤灯吊在乡公所门楣上，随风摇荡。大风挟雨，在空中翻卷而过，灯光照亮空中的水珠，如一排排直立的波浪扫过狭长的庭院，消失在墙外的黑暗中。
黑乎乎的乡公所楼顶，两个人影互相依偎着站在雨中。灯的余光映着两人略带稚气的脸，却是南极港领主童永福和他的新婚妻子唐冰。
虽然穿着雨衣，但两人还是湿透了。
“等升级到城堡，我要在这上面盖个雨棚。＂童永福仰头看天，下巴和嘴就被淋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巴几下。
唐冰伸出纤纤玉指刮了刮他腮帮上的水，笑道：“很好吃吗？＂
“还真好喝，你试试。＂
唐冰笑着仰起脸，张开小嘴接了些雨水品尝：“真的欸，清甜清甜的，以后下雨天我们就接几桶来泡茶喝。＂
童永福脑中浮起两人悠闲品茗的场景，兴奋道：“干嘛等以后？现在就接。＂说着就要去找桶。
唐冰拉住他：“算了，现在哪有茶叶？明天回去问问郑晖有没有。＂
“小强肯定有，不过我们现在有这么大块地，可以自己种些茶树。＂
“嗐，我随便说的，又不是真的喜欢喝茶，我喜欢喝可乐。＂
见童永福忽然低头不语，唐冰忙道：“我知道没有，就随便说说，哈哈……＂还没笑完，童永福已抓住她的手，轻轻拉到身边。
碰到冰凉的金属罐那一刻，唐冰愣住了。她把手里的东西伸到胸墙外，借下面的灯光，看到罐子上熟悉的颜色和花纹，忽然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刚转到留田三中上高一的那年夏天，一节体育课后，大汗淋漓的她跑到学校的贩卖机前，想买瓶饮料却发现校园卡的余额不足，徘徊一阵，只得无奈离开。
才走两步，忽听身后有人喊：“这位同学等一下。＂唐冰感到这声音明显是对着自己来的，便停步回眸，见一个瘦高男生有点腼腆地走过来，也没说啥，就递给她一罐饮料。
作为女孩，唐冰的本能是不会随便接受陌生男孩的馈赠，但那天，也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只冰凉的铝罐，于是就有了今天这段姻缘。
在认识童永福之前，她并不喜欢喝碳酸饮料。但那天之后，可乐对她来说已经不止是饮料，而是无数甜蜜的回忆。
身后传来一声惊涛拍岸的轰鸣，把唐冰从回忆中唤醒。疾风大雨中，手中的罐子已挂满水珠，仿佛刚出冰箱拿出来的样子。
拉开盖上的环，熟悉的喷气声响起，她把罐子举到童永福唇前。
童永福推回去：“你喝。＂
“你先喝。＂
童永福捧着她的手，小啜后轻轻推回，唐冰也喝了一小口，辛辣呛鼻的甜香溢满喉咙。
忽然间，她低头哽咽。
童永福连忙抱住她：“你怎么啦？怎么啦？哭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童永福不知她是想念父母，还是想起从前，只得说：“过去就过去了，想也没用，回不去了……其实现在也很好啊。＂
是的，如果没有那些怪物的话，这世界还真美好。水里没有腐臭的垃圾，空气中总带着花草树木的清香，就连雨水也是甜丝丝的。而且，他们还拥有一座城堡、一块巨大的领地，甚至领海……
想到这，唐冰不哭了，但刚直起身来，又“哎呀＂一声。
原来刚才两人一哭一抱，情绪激动中，不知何时把可乐罐捏扁了。此刻他们的力量是常人的数倍，薄薄的铝罐在手里根本就像纸糊的一般。
“没事没事，我还有好多呢。＂童永福连声安慰，果然又从空间中取出一罐。
唐冰又惊又喜：“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
童永福把她手里的扁罐拿过来，仰脖将残余的饮料都喝了：“黄金日的冬天，我们追杀怪物到下栅桥那边，钟求找到一个装满饮料的小货车，我拿了两箱呢。＂
唐冰知道，对于一个普通职业者来说，两箱可乐几乎就占满个人储物空间了，一般不是最珍爱的东西是不会放在里面的。空间中的任何东西都像被冻结了时间似的，永远保持着刚被放进去的状态，把刚炒好的菜在里面放几年，再拿出来也仍是新鲜热辣的。所以，手中这罐可乐的温度，还是黄金日那个寒冬的温度。但这只冰冷的罐子里，却装着爱人一颗炽热的心。
“饿了吗？＂爱人在耳边轻声问。
“有点。＂
成为领主后，童永福空间大了很多，里面就有刚烤好的面包，但不适合在雨中吃。便拿出一只萍果，用雨水洗了洗递给她。
“只有一只吗？＂
“嗯，你吃，我不饿。＂其实童永福的
唐冰把果子按在他嘴上，要他先咬一口，然后两人交替着吃。
“核别吐，给我。＂
“你要种吗？＂
“嗯，我要在城墙周围种一圈萍果树。＂
“我现在好想吃个西瓜。＂
“会有的，还有别的果树，我打算每样种十几颗，这样我们就不愁没水果吃了，哈哈。＂
听到这话，唐冰不禁幻想两人在繁花盛开、果实累累的树林中漫步的情景。
童永福脑洞越来越大：“我们夏天把西瓜收进粮仓，冬天拿出来冻一会再放回去，夏天就可以吃冰镇西瓜了……对了，你不是喜欢吃雪糕吗？之前我还发愁呢，其实也不是问题……”
一道闪电亮起，四周的草野忽然从黑暗中显现，又迅速消失。
唐冰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视网膜上的残影，希望闪电再来，让她能好好看看自己的领土。但等了好一会，闪电也没出现。
“真不敢相信，＂她说：“我们会有这么大的房子，还有这么大一块地。＂这时她看到在城墙上巡逻的npc斥候，心想：还有这么多手下。但她没说出来。
“是啊，＂童永福回应：“我一直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我也是……我们真的可以永远拥有这里吗？＂
“哈哈，你没听钟求说吗，只要我们不违反宪法，这里就永远是我们的！＂
唐冰突然兴奋起来，伸出手指划了个圈：“我要在这里装一圈灯！＂
“嗯，＂童永福赞同：“城墙上也装一圈。＂
唐冰又四处指点：“这里种一片花，这里盖个亭子，我们坐在里面喝酒、赏月、看海。＂
童永福嘻嘻一笑，伸手搂住她，畅想两人在花间月下小酌的浪漫日子。
“喂，你发什么呆？＂见童永福有一会没说话，唐冰推了他一下。
“呃，我刚想到，现在没电了。＂
“用马灯也可以啊。＂唐冰倒不挑剔。
“可是，＂童永福并不想扫爱人的兴，但直男性格还是让他说出了心中所想：“山姆说过，现在造马灯也不太可能，主要是透明的玻璃很难做。你看他只舍得给我们两盏，多要一盏都不行。＂
“我们可以去废墟里面找啊，＂唐冰兴致依然很高：“这些灯不就是在货车里找到的吗？你想想这路上还有多少货车啊，还有多少废墟没探索啊！＂
“是是是，你说得对，＂童永福又高兴起来：“我们也许可以把汽车玻璃拆下来熔了做灯罩。＂
唐冰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你真聪明。＂
“哈哈……＂童永福得意地笑起来，笑声未了，就听基地上空响起汽笛般的警报声！
“鱼人来袭！＂城墙上的npc斥候吼道。
唐冰好奇问：“鱼人是什么？＂
“没事，有我在呢！＂童永福十分镇静。
警报声中，大量npc从住宅里跑出来，直奔军营拿出武器登上了城墙。这是山姆替他们设置的危急处理程序，连兵种都配置好了。
“你留在这别乱走，我去看看！＂童永福说完直接从乡公所楼顶跳到大门口，取下门楣上的马灯跑上城墙。四下一照，却见城墙周围挤满青蛙似的怪物，一个个手持棍棒正在砸墙，发出连绵不断的咚咚声。
南极港的城墙由两层木桩夹土构筑，高五米，这些怪物身高一米七八的样子，在马灯照耀下浑身泛着黑油油的光，仔细一看却是鱼鳞。还真是鱼怪啊，怎么长着两只蛙眼？不过他也没时间细想，立即指挥npc士兵防御，自己也取出弓箭开始射击。
童永福一直是弓箭手，手中的弓杀过近千怪物早已升级为强弓。战斗中得到的熟练度加上五倍于常人力量，他的动作已快到极致，前箭方出，后箭已在弦上，居高临下，箭箭爆头！但连射五箭都没杀死一只鱼怪，让他大吃一惊：这决不是一级怪，至少是三级！随即又想：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在成为领主后，他可以在领地范围内随时切换军营允许的任何职业，于是他给自己换上斥候职业，然后扫视四周，当即又被吓到：围城的怪物肯定过千！而且远处还有怪物正聚拢过来。
糟了！他心想，南极港才建成一天，虽然48幢住宅都齐了，随屋生成了96名成年npc，但男性只有48人，而且绝大多数是1级。
自己是十级人类、职业射手，五箭还没杀死一只怪物，那些最高不过3级（只有几个）的npc射手要多久才能杀死一只？看看被打得木屑纷飞、耐久度逐渐下降的城墙，估计扛不了多久。
外援是不会有的，至少今晚不会有，但基地肯定撑不到明天！
日常基地被入侵，基地光柱会变红，很远都能看到。但此刻大雨滂沱、乌云蔽天，基地光柱已完全消失，这意味着没人知道他的领地正在被攻击。
本来5号基地是南极港的附属基地，主基地受到攻击，附属基地会有感应，并不需要看到光柱。但南极港升级为乡后，钟求等人为了把4、5、6、7号基地也升级为乡，投机取巧地将5号基地先后设置为这些基地的附属基地，童永福不知道5号基地最终属于哪里，但现在确定不属于南极港。童永福也无法将它重设为自己的附属基地，因为他只是普通领主，没有这个权限。
还有一个问题是：没有附属基地的乡，是不能用基地能量来维修受损的乡级建筑的，因为它们都“僭越＂了。
想到这，恐惧感在童永福心中升起！
今晚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难道竟要墓穴做新房？！……他扭头看向乡公所，唐冰在楼顶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担忧。
她看不到，她什么都没看到，童永福胸口一疼：要不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