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雨夜危车
几分钟后，公路伸入一个树林。林中黑洞洞的，别说步骑兵，就连斥候都两眼一抹黑，只有陈洪生的蛇眼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没发现有害生物，＂他报告：“只是路上落叶多点。＂
林登道：“排好队，把钢板拿出来，快速通过。＂作为留田三中元老级人物，他常常不经意间就成了首领。其余人也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不用他多说都知道该怎么做：首尾斥候，步骑左右，美女居中。
排好队刚要走，听到火机嚓地一响，接着眼前大亮，林登手里多了盏明晃晃的马灯。
众人先是一喜：“哇，你怎么有这玩意？＂“零灯原来有灯。＂“在哪搞到的？＂
林登嘿嘿一笑：“在一架大货车里找到的。＂
随即质疑声四起：“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啧啧，小气鬼。＂“肯定还藏了几只，都拿出来吧。＂
林登：“灯挺多，就是没油啊，……”
“没油怎么点亮了？＂
“不是，我们没找到多余的油，就是灯里面原来的油，要省着用啊。＂林登一边狡辩一边取出柄带钩的长矛，把灯挂在矛头，挑在队伍前方照路。
进入林中后，风吹得落叶像蝴蝶似的漫天飞舞，风中还夹着砂粒。众人加了体质后眼神其实都不差，有点灯光便能看清脚下。队伍跑步前进，很快穿过令人不安的树林，雨点已经开始噼哩啪啦地打在身上了。
“看！到了！就在前面一百米。＂林登刚说完，一道闪电亮起，众人都看清了前方的情形：公路左侧是山，右边靠海是停车场，有不少车但没有任何房屋，连废墟都没有。
杜帆问：“喂，你说的旅店在哪？＂
林登尴尬了：公路左侧原来有一排依山而建的房屋，包括游客中心、餐饮、住宿、小卖部、加油站什么的。但很明显，大地震时山崩了，泥石倾泻，靠山的房子全被埋了。
同样来过此地的陈洪生也看出了原因，叹道：“山塌方了，旅店被埋了，连公路都埋了一半。＂
“那怎么办？＂“我就说嘛～＂“你说啥了？＂
雨点越来越密，打在周围地面升腾起一股潮湿的土味。杜帆道：“还能怎么办？慢慢走回去，当洗澡喽。＂
韦洁眨了眨眼：“你今晚好像对洗澡特别感兴趣。＂
黄仕业拿出雨衣：“出发前山姆不是给每个人配了雨衣吗？＂
韦洁：“什么时候给的？我们没有啊。＂
陈洪生：“哎，停车场好多旅游巴，我们可以睡在车里啊！＂
“对呀！＂众人不再穿雨衣，一齐向停车场跑去。
跑到最近的一辆大巴前，男生们很有风度地停在门边让四个女生先上，但女生们刚进去又跳了出来：“里面全是死人！＂
其实整个停车场到处都有人类的尸骸，停车场更多。但这几天他们已见惯死尸，脑子自动忽略了这些东西，直到这时才注意到。
林登眼珠一转：“去找外表没有伤痕的车。＂
众人一想也对，车里有人就会被怪物击杀，就会有尸体、有伤痕；如果没人怪物就不会攻击，车也不会受损。
很快他们便找到一辆完好无缺的大巴，杜帆取出步兵锤要砸门，林登推开他，伸手一拉门就松开了。崔婷婷提灯先上去查看，果然干干净净没有尸体。
此时雨越来越大，听崔婷婷说车干净，其余人便一窝蜂涌进车内。
韦洁坐到前排沙发上，舒展四肢长吁口气：“啊～～～舒服，哦～～～＂
杜帆跑到车尾，直挺挺地倒在后座上，霸占了一整排座椅。
韦辰明一上车就坐进司机位，扭动着方向盘喊：“快点快点，要开车了！没买票的快点买啊，不然赶你们下去。＂
“我呸，你算老几！＂“你个傻逼，滚！＂见他如此嚣张，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给了他一拳。虽然是玩闹，下手很轻，但只加了1点力量的韦辰明还是架不住这些加了五六点力量的同学轻描淡写的攻击，嗷嗷叫着缩到角落去了。
这辆旅游巴有四十多个座位，虽然杜帆一人霸了五个座，其余人仍各占了一排座位。
所有人都上车后，林登把门扳上道：“现在是1点35，安排岗哨，斥候职业举一下手。＂
见有五人举手，林登便拿出六支签让他们抽，抽剩那支是他自己的，看上面写着1字，他便坐在车门口的导游位值第一班。
有人提出按战斗阵形睡以应付突发情况，这已是常规故无人反对，除杜帆继续装睡、韦辰明赖着不走外，其余人都按战斗序列重新调整了座位。重新落座后，车内便安静下来。这时，车外已是漫天风雨。
风吹车厢微微晃，雨扫车皮唰唰响，水流如瀑盖前窗；窗外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一片风雨声，窗内却是如水的寂静。
坐在干爽柔软的沙发上，借闪电看着窗外雨景，韦辰明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久违的安详感。深深吸口气，胸中充满雨水的气息。看看身边的林登，托着下巴望着门缝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转头看后面车厢，发现每个人都面向窗外发呆。
见杜帆在后座舒适地躺着，韦辰明想：停车场这么多车，不如再找一辆躺着睡岂不更舒服？但见外面风横雨斜、黑暗无边，加上林登未必会答应，便没说出口。
车门被打开后就再也合不拢，雨从门缝里飘进来，打在林登手背上，他忽然感觉手很脏，便伸到门外接雨水搓洗。洗着洗着忽然想：如果钟求没救下这么多同学，现在只剩他们三个好友，或许再加上李鹿野和武正夫。那么，在今晚这样的雨夜里，他们会在干什么呢？也许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警惕地看着洞口？也许盘在森林中某棵树上，浑身湿透挤在一件雨衣下度过漫漫长夜？好像挺惨，但能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似乎也不算什么。
正在出神，车内“嚓＂地闪过一道光，随即有女生抱怨：“哎呀又抽烟，臭死了。＂“要抽烟去外面抽嘛。＂
一个人影站起来走到门口，对林登说：“我去外面抽支烟再进来。＂
林登见是陈洪生，便道：“我也想抽，一起去吧。＂
两人穿好雨衣下车，韦辰明也跟了出来。
车外风雨交加，几人不由转过身去背风而立，雨打在背上一片酥麻。
陈洪生道：“我们到车头去吧。＂
停车场上所有车都是尾部向海，风从海上来，卷着雨从车顶和两侧掠过，车头因此少有风雨。三人走到车头，陈洪生移开罩着烟的手，林登和韦辰明也把烟点上。
吸了一口，韦辰明嘻嘻道：“洪哥烟瘾蛮大喎，拚着挨美女骂也要抽。＂
林登坏笑一声，陈洪生叹道：“唉，一静下来，就想起家里人，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吸了下鼻子，他问两个少年：“你们不想爸妈吗？＂
两人立即摇头，都不带犹豫的。
陈洪生苦笑，刚想给他们讲道理，不料林登轻飘飘地来了句：“我巴不得我爸早点死。＂
“啥？＂陈洪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韦辰明解释：“他爸老打他。＂
“哦，＂陈洪生仍不能理解：“父亲偶尔打一下也……”
“往死里打，抓脑袋往墙上撞，＂韦辰明比划道：“这么大张实木凳子照天灵盖就砸。＂
“这，这怎么下得了手……”看了看林登被烟头照亮的冷峻面孔，陈洪生也不知说啥好了，便转而问韦辰明：“那你呢？你爸也这样？＂
没等韦辰明说话，林登突然一抬下巴：“那是什么？＂
两人顺他的目光看去，刚好又有一道闪电，于是连韦辰明也看到了：停车场靠海那边，一个浑身漆黑水亮的东西正向他们走来！正要发问，林登已绕过车头走了过去，两人赶紧跟上。
扑面而来的风雨立即浇熄了他们的烟，三人才走几步，就见那个东西身后又出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同样的东西。
两名斥候的眼睛同时亮了一下，林登惊道：“鱼怪！＂
陈洪生倒抽了口凉气，嘴里的烟掉在地上，随即大声示警：“怪物来袭！＂旅游巴上人影晃动，所有人都起身向外张望。
韦辰明道：“快跑！＂
从林登喊第一声开始，那些鱼怪便踏着水花向他们冲来。三人刚跑回车内，还没来得及关门，鱼怪们已冲到门口，战斗随即爆发！
几名骑兵赶上来，用长矛顶住从门口挤进来的怪物。林登举着美杜莎盾蹲在台阶上，一刀扎向首先冲进来的鱼怪腹部。刀尖传来又滑又韧又弹的感觉，阻力不小但还是刺进去了。再往下切，阻力更大，比三级狂人还难切。
身后的骑兵也在喊：“这怪物好滑！＂
“背上有鳞，刺肚子！＂林登提示道。
韦辰明一个火球打出去，很快被雨水浇灭，但众人仍借火光看到，这些怪物鱼头鱼尾，两只蛙眼、满口尖牙，四肢很短但有利爪，手中棍棒打在车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看来是铁棍。
韦洁喊：“有好几百只，我们被包围了！＂
有人回道：“怕啥？来多少杀多少！＂
话音刚落，“呯”地一声，崔婷婷提着马灯在后排尖叫：“它们砸窗户了！＂随即呯呯声响成一片，几秒内所有玻璃都被粉碎，鱼怪们攀窗而上，四面攻击！
好在两边车窗离地颇高，鱼怪们短手短脚不太容易爬上来。偶尔有扒住窗缘的，立即被长矛捅了下去，但车头的情况就不妙了。宽大低矮的前窗被击碎后，五六条鱼怪可以同时爬上来。这些家伙身上的鳞片不仅硬，还很湿滑，长矛稍微刺偏一点就会滑开。就算刺入鱼体也不能立即击杀，其它鱼怪便趁虚而入。林登、陈洪生和三个骑兵对付从车门进来的鱼怪还绰绰有余，但前窗一破，大量鱼怪涌入，他们立刻就应接不暇。
“让开让开！＂杜帆和另两名步兵前来支援，却被奋战中的人挡住。
越来越多的鱼怪从前窗爬进来，林登见势不妙，连忙喊：“退后退后，到车尾去！＂
几人一退，前车厢立即被这些像异形似的玩意填满！
众人以椅背为掩护，骑兵们用长矛阻挡鱼怪爬过座椅，步兵和斥候则在狭窄的过道里肉搏。鱼怪的铁棍打在盾牌和座椅上呯嘭乱响，带蹼的利爪四处乱踢乱抓，挠得盾牌嘎吱响、沙发皮开肉绽、丝絮飞扬！林登右臂和小腿都挨了几下，雨衣被撕破，好在穿着藤甲才没受伤。
韦辰明连滚带爬翻过几排座椅，逃到了骑兵身后。刚吁口气，见鱼怪们挤满了车厢，便骑在椅背上发出火龙。一道亮橙色的火光从林登头顶划过，前车厢顿成火海！
火龙每秒造成二十点烧伤，对水系怪物加成到二十五点，不一会便将一群怪物烧得不死也重伤。看着鱼怪们在火中嘶声弹跳，众人齐声欢呼！但没高兴多久，车顶也着了火，冒出滚滚浓烟。好在此时两边车窗都被击碎，风从车后灌进来，把所有烟都吹向前方，但风中夹带的雨水也令火的伤害打了折扣。
如果怪物只从正面进攻，以他们的阵势可保无虞。但此时怪物是四面攻击，两旁的窗口不断有怪物爬上来，捅下去一个又上来俩，韦洁和几个女生左支右绌，非常狼狈。而骑兵们的矛长三米，对付前方怪物得心应手，对两侧则有点施展不开。
正当众人勉力支撑时，车后传来嘭然巨响，离地最高的后窗也被击碎！一阵利爪抓挠声响起，很快，一只顶着蛙眼的鱼头从破窗下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