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血腥的春天

    三支队伍，钟求居中，王靖远、袁帅各一边，分三路向前扫荡。越接近中心区，高楼越多，废墟堆得越高。开始还能看到街道，渐渐脚下就全是残垣断壁了。雪很厚，许多坑洞、钢筋、破窗都被掩盖。尽管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用长兵器探路，但仍不时有人踩到尖锐物体或掉进深坑而受伤。钟求飞上一幢横卧地上的大厦残骸，掏出几根绳子绑好扔下去，方便大家爬上来。一些陷在大厦内的怪物向他吼叫，前方的瓦砾堆上也有怪物缓缓移动的身影。扫视四周，能见到另两支队伍的人在废墟中出没。众人陆续上来，弓箭手射死了大厦内的怪物，又向远处射击，讨论射箭技巧，弓弦声响个不停。斥候们伸头去看房间内有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有的话便从破窗中跳下去捡。钟求提示道：“找到有用的东西先拿上来，放在显眼的地方，回头再拿走，别把你们的空间塞满了，前面可能还有好东西呢！＂林燕也爬了上来，站到钟求身后，扑地一声展开了军旗，众人顿觉眼前一亮，精神一振！任桃儿道：“一下开一下收的，你不怕麻烦啊？＂林燕道：“有什么烦的，伸伸手的事。＂郑坤正拽着绳子爬上来，闻言就喊：“别收啊！你一收我就没力掉下去了！＂任桃儿笑道：“快收快收！我想看一只肥猪掉下去！＂林燕笑道：“好的，我收了！＂郑坤赶紧全力爆发，蹭蹭几下就爬到顶，指着任桃儿骂：“你作死啊！老子今天拉弓拉得手都快废了！＂黄剑在一个窗洞内喊：“这里有几床被子谁要？＂两个中年妇女忙道：“我要我要！＂“我也要，妈呀我快冷死了！＂一床被子凌空抛了出来，两人接住就裹在身上。黄剑又在下面喊：“喂，你们倒是拉我上来呀！＂钟求用长矛把他拉了上来，一上来就递给钟求一本书：“你看这有没有用？没用我就扔了。＂钟求接过来翻了翻，喜道：“有用！太有用了！＂众人都凑过来看，原来是一本地图册。地图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易查易用，要多详细就有多详细。但现在所有电子设备全部报废，电子地图自然也随之完蛋。由于很少有人保留纸质地图，所以这本地图册就显得极为珍贵！左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王靖远的队伍此时也爬上一个高大的废墟，见到这边招展的军旗，便欢呼起来。钟求等人也举手欢呼回应，引得周围残存的怪物发出水牛般的嗷嗷声。武正夫和几个同学已绑好下去的绳子，众人便缘绳而下，钟求则飞到前面侦察，不时指出有怪物集中的地方让大家去清理。一个小时后，钟求和王靖远差不多同时穿过了居民区的废墟。休息了十分钟，袁帅的队伍也出来了。三人合兵一处，互相问了情况：王靖远的队伍沿途杀了五百多只怪物，钟求略多，袁帅那边则杀了八百多只。王靖远说：“总共才两千，会不会漏掉了一些地方？＂钟求道：“漏是肯定会漏的，不过没时间验证了，我们主要对付大群的怪物。＂袁帅道：“要不要让年纪大的人先回去？我们一路留下不少物资，让他们先带回去。＂钟求便大声问：“有没有人想回去啊？顺便把我们刚才找到的东西送回基地。＂有五六个人举手答应，钟求说：“这点人回去不安全，还是算了吧。＂这时有人问：“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钟求看了看表道：“还有大约两三个小时，主要看天气，天气一转暖我们就撤退！＂队伍重新开拔，沿着公路小跑。雪很深，雪下又有各种垃圾，众人跑得很是辛苦，跑在前面的斥候组更是不时被绊倒在雪中，但没人抱怨。天空又飘起雪花，气温似乎又下降了。钟求大声问：“大家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众人边跑边四下张望，都不太确定。虽然他们都是本地人，但灾变之后，草木疯长，地震、海啸、暴风摧毁了许多地标，这个极少下雪的南方城市，此刻被至少一尺厚的积雪覆盖，早已面目全非，再加上天昏地暗，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隔一会，有人喊：“前面应该是钢铁厂吧？＂留田三中有不少钢铁厂的子弟，顿时大受刺激，个个目眦欲裂，使劲寻找着，但却找不到他们熟悉的景物。“没错！我们右前方五百米就是钢铁厂！＂钟求大声道：“跟我来！杀光那里的怪物！＂说完加快了脚步，整支队伍追着他快跑起来，钢厂子弟冲在最前面！跑了数百米，钟求下了公路。路边的稻田早已结冰，积雪没膝，被他碰到的稻叶像玻璃般碎裂，冰雪四溅。两百多人在他身后，把白色的稻田踏出一条黑色的路来。稻田中的积雪比公路上深，但底下杂物较少，也没有大量废车、断树阻挡，前进速度比公路还快。董恒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工厂，烟囱自然是不在了，高炉连影子都没有，四周的围墙几乎全倒了，队伍直接冲进了厂区。钟求问：“钢厂有多少人？＂吴笛正好在旁边，他也是钢厂的子弟，便回答：“职工两千多，连家属有一万多。＂此时他们已看到前方有群怪物，基本一动不动，少数还在动的也是非常迟钝，察觉有人逼近，便无力地低吼。“自由组队！＂钟求喊道：“大开杀戒吧勇士们！＂“杀！＂众人高喊着，如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几个老师、军官还想找人组队，却被人流推得站都站不稳，只得跟着向前跑了。钟求站在路旁，看着疯狂的人群潮水般从身边涌过，慢慢从兜里摸出包烟。刚叼在嘴里，面前已空无一人。他右手握拳，姆指一弹，一簇火苗从手套的破洞里冒出来。点着、吸一口，刚要喷出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转身一看，居然还有人和他一样站在路边没动。此时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套着藤甲，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头盔，不开口说话都不知谁是谁。眼前这人，连衣兜帽上套着铁盔，盔上缠着一圈布像印度人，只能从笑声中判断是个女的。“你的手指怎么像石油气炉似的啊，嘻嘻。＂“哦，燕子啊，你怎么不去杀怪？＂“你怎么不去？＂“我抽支烟就去。你要多杀点，提高等级，这样活下来的机会大点。＂“嗯。＂林燕转身跑了。钟求又吸了口烟，缓步跟过去，突然后脑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吓得他往前窜了一大步，拔剑转身。“哈哈哈哈，吓到了吧？＂原来是林登。“卧槽！你搞什么？＂钟求收了剑，赶紧捡起地上的烟，吹了吹重新叼上。“怎么样，我的新技能，没发现吧？＂“十秒隐身嘛，谁不知道。不过你能做到走路都没发出声音，这个不错。＂“声音是有的，只是你专心和美女聊天没听到。下一级‘踏雪无痕’就可以走路不留痕迹不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拿到。＂“再升五级啊，还不快去杀怪。＂“不用放哨了？＂“现在不用，快去。＂林登转身跑了，钟求一边用力吸着被雪打湿的烟，一边趟着雪跟了上去，身后是一片被踏得乱七八糟的白地。走了数十步他不得不停下，前方刀起剑落，一片剁肉斩骨之声，仿佛一个全是肉档的菜市场，而且每个档口生意还都很好。忽然间他想到肉店的徐老三，想起和徐老三的儿子在店里，拿着沉甸甸的斩骨刀砍骨头玩的往事。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徐老三也只是在一边笑着看。钟求缺少父母关爱，徐老三仿佛就是他的父亲。那次杜帆和几个人在巷口堵钟求，追到肉店门口，就是被徐家父子拿着刀出来赶跑了。地上的雪都泡在血里，看上去像草莓冰淇淋，在慢慢向路边滑动。走在上面，鞋底喳喳作响，血汁飞溅，脚底传来一股暖意。怪物虽然被冻僵，但血温仍比环境高。走在血路上，身边每个人都在埋头杀戮，动作越来越熟练。假如把兵器换成锄头，眼前的场景倒像是一群勤劳的农民在挖地。从兵器上挥起来的血珠，被凛冽飞旋的北风吹成沫，在形成淡淡的红雾。几滴血溅到钟求脸上，虽然他知道不是下雨，但还是抬头看了看天。就见一条横穿马路上空的冂形钢管上，趴着两个全身挂满冰凌的人，和钢管冻成了一体。如果他们没有杀怪升级加体质，现在应该是死透了。走过钢管，见王靖远用战锤砸倒一个还能活动的三级怪，一脚踏住，手腕一翻，战锤尖端向前，狠狠凿进头骨！怪物像一头衰老的狮子，有心反抗，无力回天。一个矿工职业的同学，举起一把十字镐，狠狠凿在怪物脑袋上，尖锐的镐尖插入头颅，再用力一撬，怪物就头盖骨就掀开了，随即一脚踩下去，脑浆四溢。杀得最爽的是樵夫职业，一脚踹倒，大斧一剁，鲜血飞溅，火花四射，怪物身首分离。钟求夹着烟指点道：“注意力道，别太猛了，老砍到地上去，斧子卷刃了看到没？＂身处杀戮中心，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也被前后左右飞射的血沬溅了一身，忙快步穿过人群，见旁边有一个车间，便拐了进去。但很又跑出来喊：“张义！张义！＂张义跑过来：“干嘛？有什么好东西？＂钟求带他到车间里面，只见两边墩着好多半人高的钢卷。有几个人也好奇地跟了进来，其中一人是钢厂子弟，看了看便说：“这是冷轧钢板，轫性很好，厂里到处都是，想拿多少都有。＂邓飞杀得手软，想歇一下，也跟进来看。他是历史老师，喜欢研究古代兵器，经常给作为基地铁匠的李老师出主意，见状便道：“那拿来做盔甲很好啊，做武器也不错，拿去给李老师吧。＂钟求道：“很好，我就觉得有用，＂又对张义道：“你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看着张义把手按在钢卷上，呼地一下收进空间，几人想起自己可怜的小空间，不由感慨一番。邓飞又想到什么：“对了，钟求，李老师说他很需要燃料，这里不知搞不搞得到？＂那名钢厂子弟插话道：“那可太多了，都是优质燃料啊，我带你们去弄！＂几人刚跑出门，王靖远就喊：“钟求，你来看看，怪物长毛了！＂钟求便过去看了看，摸了摸，像在摸京巴狗的感觉：“没事，身体还是僵的，长了毛也没用，继续杀，小心点就行。对了，有机会的话，给赵老师和李老师带几个回去。＂在钢厂同学带领下，几人没管路上冻僵的怪物，向前跑了百来米，进了一个厂房。迎面一阵北风吹来，他们都闻到一股焦味。“有人在烧火。＂钟求道。目前的怪物是不会生火的，有烟火味，就可能有幸存者。五个人四下张望，但只有钟求用斥候眼看到一段粗钢管的管口有烟冒出。钢管下站着大群怪物，此时慢慢转身向他们走来，边走边发出嘶哑的低吼，黑压压一大片看上去甚是吓人。五人取出称手的武器，准备交战。钟求持军锤站中间，邓飞和张义持矛站后面，另两人也拿着盾锤站在钟求左右，原来是两名职业步兵。甫一交手，钟求就发现都是三级怪，遂下令边打边退。但很快他们就发觉：除了眼前十来只三级怪，后面慢腾腾地跟着近百只二级怪，其余怪物却没有过来，估计是被冻僵的一级怪。这下五人胆大起来，爬上一台大型机器固守。两名步兵顶在前面，钟求取出长矛和另两人在后刺杀。十几分钟后，他们杀光了所有能动的怪物，回到那条冒烟的钢管。此时因为走得很近，几人都见到管口有火光闪动，便大叫：“管子里面有人吗？有的话快出来！＂“有！＂果然一个人从管子里冒出头来，但见下面黑压压的怪物还在，却看不到人，吓得又缩了回去。钟求知道这人应该没有等级，体质一般，感官也一般，在黑暗的厂房里看不清环境，便又喊了一声：“不要怕！怪物都冻僵了，你马上出来！＂那人再次鼓起勇气探出半个头时，钟求抬手发出一条半尺长的火苗，照亮了自己的位置。这时，大队人马已杀到附近，厂房外人声嘈杂，那人才确定救兵来了，在几人帮助下从钢管里下来。张义立即把他武装起来，几人一边带他杀怪，一边将当前的情况作了简要说明。钟求往外走，见一群人离队从厂门口跑过，王靖远也跟着过来，说：“那些是钢厂的同学，要去前面宿舍区找家里人。＂钟求道：“你在这，我跟他们去。＂钢厂的宿舍楼已成废墟，几十个人望着瓦砾堆，欲哭无泪。钟求道：“多杀些怪物为你们的亲人报仇吧，勇士们！＂但没人理他，十分尴尬。过了一会，大队扫荡过来，钟求才带着这帮垂头丧气的人去旁边的炼焦厂。在一条输煤管道里，他们救下两个快冻死的幸存者。回到公路上，有人大声道：“钟求！我们杀回学校吧！＂这话激起了学生们的情绪，顿时吼声一片！但等大家吼完，钟求却道：“学校里已经没有怪物了，回去干嘛？＂一个女生激动地喊：“我弟弟的尸体还在学校！＂钟求道：“这一路你也看到了，所有之前死去的人都已变成骨头，你回去恐怕也找不到。＂女生哇地一声跪在雪里嚎咷大哭：“亮亮啊，姐不该把你丢下啊！＂王靖远道：“要不我带几个人陪他们去？＂钟求道：“好吧，我们一路扫过去，然后到留田三号小区。搞定那里的怪物，就沿丰足大道出来，在咖啡屋旁边那个十字路口等你们。＂王靖远招呼想回校的人组队，一个男生上前蹲在那个女生旁边，小声道：“双双，我陪你去找弟弟。＂说着把女生扶起来。钟求这才发觉，这女生是史小双，男生是梁晓蒲，都是同班同学。史小双的弟弟史小亮钟求也认识，读初一，玩皮可爱。偶尔在操场遇到，钟求还会跟他打闹一番。想起已经死了三个同班的人，钟求感觉很不好，便大声问：“还有谁暂时升不了级的，去保护一下他们。林登、袁帅，你们也跟王老师去吧。＂两人答应。一个胖子大声道：“我离九级还差老远，我也去吧！＂是郑坤。“你是看到何芬也去了吧。＂徐海桑笑道。“滚！＂黄剑道：“我离一百级也差老远，我也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