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深的同情

    陈默不知道他的这个主意是不是一时兴起，因为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毕竟要适应环境，好从零开始。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他当年决定去文城的时候就是没有任何依靠的，他觉得他可以，别人应该也可以。

    王芷没有他那么兴奋，但是还是有些心动，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这不失为一条路。

    “能行吗？”王芷问道。

    “怎么不能？我当年不是这么去的吗？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那我去干什么呢？”王芷问道。

    “随便干点什么呀？文城有1200万常住人口，这么多人都有工作，有饭吃，难道就容不下你？”

    王芷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有点心动了。

    “还有一个问题，大姐怎么想？要不你问问。”王芷说的大姐就是他的老婆王艳兰。

    “我回去跟她商量下，她肯定也想你过得好点，她肯定会同意的。”

    “你先问问，征求下她的意见，我也再想想。”王芷说。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信服王艳兰的，在这一点上，陈默也是很清楚的，王艳兰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脑袋瓜子很灵光，反应快，点子多。记得刚认识的时候，陈默还经常笑话王艳兰，取笑她学历低，甚至有点看不起，但是时间久了，他发现王艳兰其实智商很高，只是由于家庭条件的影响分散了她的精力，以致早早辍学走进社会。

    陈默说：“好，我们在从长计议，你也再想想。”

    王芷说：“马上要接孩子了，你呢？哥，是回去还是先住下来。”

    陈默想着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但是今天回去又有点赶，他决定回自己的老家住一晚，顺便回去看下父母。

    但是他又有点不放心王芷家里那帮讨债的。“家里那多人，你晚上怎么办？要不跟我去我老家呆两天？”

    王芷说：“那多不好，你家里人到时候怎么看我？我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吧。哦不对，”她马上改口说，“现在不是我的，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听到王芷这么说，陈默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从她嫁到王家来这几年里，她过的日子一直都是非常优越的，小舅子王元亮一直没有到外面上班，就在老丈人的工地上做事，有时做仓管，有时候采购材料，有时做质量员，反正什么都做，每个月有工资。老丈人的第三任老婆洪姨负责家里的伙食，王芷的任务就是帮帮忙，然后把自己的孩子带好，其他的事情从来不让她操心。平时的生活费完全不要她操心，甚至孩子的奶粉、衣服、学费、培优王鹏运全包了，不论这钱是王鹏运赚的还是借的，总之他这方面做得还是没话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对王芷，王鹏运不是很满意，私下里说过王芷太瘦，怕不能生。他们那个年代的男人都喜欢健硕一点的女人。

    现在要她从自己的房子里搬出来，这种心理落差太大了。陈默试着设想如果是自己从那多大的房子里搬出来是什么心情？虽然只是设想，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剧痛。从无到有容易，从有到无太残酷了，而王芷现在正经历着这样的痛苦，她只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平凡的女子，没受过良好的教育，家里还有个弟弟，而她的母亲从小就重男轻女，对她从来没过重视过。她也是一个命不算太好的女人。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富裕一点的家庭，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改天换命了，没想到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从井底爬到井口，拍在井口看了几眼花花世界，又掉进了井底。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如同巨石一般沉重，但是王芷看上去竟然还比较淡定。这也是陈默最放心不下的，他真怕王芷是一座压抑的火山，哪天绷不住了会突然爆发，如果真的那样，那就不是小事了，一定是件大事。

    阳光不强，很和煦，轻柔的光线打在王芷的侧脸上，她的发梢和鼻尖像是用笔勾描过。她的头发很干净整洁，应该是刚洗过，显得很有条理，一点都不凌乱。这说明她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即使在这样的局面下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她今天穿了一点黑底杏花的阔腿裤，上身是一点宽松休闲的白色t恤杉，显得很大方又不失从容。陈默心想，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一个安稳幸福的人生的，为什么上天要这么考验她呢？

    陈默发现自己内心充满了怜惜和关切，他感到有一块大石头堵在心里。这也许是对不幸者的一种同情吧，他从小就是一个负有同情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