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求我
“童小姐,你的花儿。”
童妗抱着一大束花站在门口,送货的小哥要她签字,童妗问是谁送来的,小哥说他不知道,他只是接单的,童妗签下字后回去了。
“童姐,男朋友又送花儿来了?”
“别胡说。”童妗说。
“哎呦呦,还不好意思了。”同事几个打趣童妗,童妗让她们去忙,别围着自己了。
“好了好了,真羡慕,我就没人送花,不然老娘横着走了。”同事道。
另一人道:“咱们有一说一,童姐那男朋友,真是绝。”她们竖着大拇指。
童妗任由她们胡闹了,回到医务室里,将花儿找个地方放起来,给我发了消息。
我正在吃早餐,和公司里几个同事,围着一张办公桌,早餐共享,包子油条豆浆,最好的也就是徐净远带来的那一份,楼下买的灌汤包,那一家难排的要死,每天人都爆满,我们赶时间的上班族可真没空去耗那时间。
徐净远说:“我今天起得早,要不上哪买得到?感谢我吧。”
王旭拿着筷子蹭过来:“感谢感谢感谢,远哥功不可没。”
两盒灌汤包很快被瓜分干净,我也夹了一个尝尝,拍拍徐净远的肩膀,以示感激,享受美味的同时,手机来了短信,我拿起来。
童妗的消息:花儿你送的吗?
我回复:好看吗?
童妗:都说了不过生日了,还这么破费。
我:没说给你过生日,照顾我妈这么辛苦,送朵花感谢都不行了?
童妗:行哥,你可别再破费了,照顾阿姨是我的职责,我们俩认识的也有段时间了,我帮衬帮衬是应该的。
我:我不觉得是应该的。
童妗大概是没话了,她一向说不过我,隔了两分钟才回:总之就是别再送了,我家里像是开花店一样,上次那束还活着呢。
我:怪你养得好。
童妗:早知道就不说自己喜欢花儿了。
我:上帝啊,快赐予这个可怜的小天使一瓶后悔药吧。
童妗回过来一个捂脸笑的表情包。
我让她去忙吧,我也要工作了,将手机揣起来,其他人正好凑过来要看,我让他们死一边。
徐净远道:“跟女朋友发消息呢?”
我过河拆桥:“关你屁事。”
徐净远咦咦咦地叫了起来,正好赵寅来了,徐净远可会找机会诉苦:“寅哥,四部的人在一部的地盘欺负一部的人,这事你能忍?”
“不能,谁?”赵寅说。
徐净远指着我说:“这老几。”
我威胁徐净远:“我给你脸了。”
徐净远往赵寅身后藏。
赵寅一看是我,那莫名地偏心:“哦,忍着吧。”
徐净远骂娘起来,我操起椅子要干他,他马上就老实了,说错了错了,我才放过这口无遮拦的玩意。
赵寅有正事,今天周一,他要开月末总结大会,没有比这更爽的了,这证明什么?老板今天没来,赵寅拍了拍手,也不懈怠,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一组织,员工的速度不比老板在场要慢。
老板不在时一般是于总来开这个会,但是于总今天没上场,另一个能开的也就赵寅了,这个没有实权却地位甚高的主管。
赵寅拍拍手,声音压迫力十足,穿透在各个角落:“快点儿,赶紧开完赶紧散,倒计时五秒。”
他刚发完话,不管是在忙什么的,吃饭的也好,刚来的也好,倒水的也罢,都迅速地集合起来,用时不到五秒。
赵寅站在前面,单手操着裤口袋,熟练地说道:“老板今天不在,我来开,从一部开始报告。”
一部是赵寅自己的部门,他在台上不方便,徐净远负责报告情况,再轮到二部王旭,三部,四部,每个完成业绩的部门报告时的嗓音都是浑厚有力的,而没完成的就虚多了。
“没有完成的部门按照规定罚款,这件事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来做,下午六点之前交完罚金,完成的不提,超额的按照规定比奖励,统一好报告到财务部。”赵寅道:“上个月的总体业绩可观,但依然有业绩不达标的,老板下了命令的,但凡有一个部门出现两个月不达标的,罚金在原来的基础上x2,超过三个月x3,懂?”
场面是一片死寂,这对没有完成或者部门业绩不理想的来说是一种噩梦似折磨,罚金不只是各部门主管承担,员工也要出力,给靠底薪混日子的人带来更残忍的处罚。
赵寅开会很快,没有一句废话,这就是我们都喜欢他来开会的原因,老板开会一小时,赵寅顶多十分钟,办事效率高,废话少,虽然严肃。
散会以后,抱怨声四起,那些没有完成指标的部门怨声载道,纷纷掏钱转账去凑罚款,这里面没有我们的事,也没有一部的事,从我进公司起,我从来没见过赵寅的部门被罚过款,他们永远领先,超额完成业绩指标,被老板喜欢也不奇怪。
“你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裁员吗?罚金本来就够高了,还双倍三倍,那不是逼人离职吗?”
“不知道,反正五部应该不好受,他们已经连续两个月没完成指标了。”
“我估计五部下个月得走不少人。”
大伙在揣测老板的用意,没人帮老板说一句话,他本来也不招人喜欢,商人嘛,有几个不唯利是图的呢?图过头了自然得落闲话,吐槽老板是日常了。
听别人吐槽的我也已经习惯。
我正要戴耳麦工作,肩膀被人拍了拍,回头发现赵寅在,他拇指指了指外面,我跟着他出去。
赵寅问我人呢,关于我信息里说的事,我说还没来,就这两天,他说我耍他,哪里有?只是还没办成而已。
我也需要征得人家的意愿,先给赵寅打个招呼罢了。
“我没见你推过别人,是很有潜力还是?”赵寅猜测着,我要让他失望了。
“不,只是给他口饭,”我没有大肆炫耀对方的能力,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好,给自己留条后路,“我以前的老同学。”
“那得多久以前了,什么交情?”赵寅说:“能让你求我办个事了。”
“声明,我没求你,”我分明地说:“只是知会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没逼你。”
赵寅立马就不开心了,“你这他妈是找人办事的态度?”
我耸耸肩,就这样。
赵寅跟我在抽烟区争执了起来:“他娘的有点走后门的样子。”
我还真没有那个自知之明,我可讨厌,喜欢把人惹不开心了,那我就爽了,一大早耍威风的主管我得给他好看,我道:“您爱接不接,不接有别人。”
赵寅甩手道:“行,你找别人,我看他妈谁能给你办。”
他转身走了,可真是要生气了,我忙拽住他,说了声:“行了行了。”
我不逗他了,不过赵寅好像没这么觉得,他还没原谅我,要甩开手,他记恨我的点可不在这地方。
“要不是上次碰见你那旧情人,我他妈就圆梦了。”赵寅咬牙切齿,我知道,他是真心话。
没想到在这等着我呢,“他的问题你也算我身上?你自己赶巧了,碰上好黄历。”
“的确,我他妈跟你喝什么喝,直接扯床上真枪实干早完了。”赵寅悔不当初。
我拍了拍他道:“行了,正经的,最迟后天,我把人搞来,你好好带。”
“凭什么?”赵寅不满道:“我说我给你带了?”
“人情不欠了?”
“欠,你欠我的人情多着呢,没跟你计较而已。”
“比如?”
“比如你该被全江骂八百回了。”全江是我们老板,也就赵寅这么连名带姓地在公开场合里说了。
不过他说欠?欠他大爷,我没有一次上赶着让他说情的,他自己暗地里保我几次还记下来了,人情账簿上没有这一笔。
“少来,赵主管,你要这么跟我算,你现在该进局子了知道吗?”我有理有据:“替我说了几句好话就能摸我亲我了?我他妈这么不值钱的?在我旧情人那不值一毛钱就算了,你算哪门子东西,你也有资格耍他那威风?老子不欠你,几句好话成不了你性骚扰的资格,没告你偷着乐去吧,哪儿他妈来的脸?”
“你告我?”赵寅乐了,“来来来,你去告,高材生,快告诉我,哪儿能让你报这个案?”
就他妈离谱,他抓住猥亵罪的bug跟我争论了起来,而我死活不认输,男人被骚扰不能立案,甚至相关法律都没有,我活像蛮不讲理的菜市场大爷,“你给我等着,逮着个漏洞你就钻,明天今日说法上没你老子都不姓温。”
我们俩的音量越拔越高,争吵的那叫相当激烈,偶尔路过的人也探头看过来,没等我们看清楚是谁就都跑掉了。
赵寅道:“行,明天我上不了电视我跟你姓。”
说完我就要走,吵累了,但一想到还有什么事没办,我又折回来了,“给办吗到底?”
“求我。”赵寅摆起了架子。
“再见。”我走了,赵寅还在原地站着,按理说他都算我师父,带我进门的,但没有耽误我大逆不道。
赵寅就在这等着呢,没出十秒,我又走了回来,探着头说:“寅哥,行行好。”
赵寅乐了,开怀大笑,我们正要走,一个人从里面的楼梯道站了出来,举着双手,活活投降的姿态,这也就表明,我们的谈话全被听去了。
“不是故意的,想出来来着,你们吵的太激烈,没敢。”他是我们公司的,哪个部门的不清楚,面生。
我和赵寅面面相觑,随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道:“你灭口,我报警。”
“干点人的事,你大爷。”赵寅在后面追着骂。
晚上下班以后,韩一洲联系了我,我正好要找他来着,他送上门来了,跟我说今天晚上就有同学会,让我去,我知道有些人等着看我呢,这次同学会跑不掉,没想到这么快。
韩一洲要来找我,我说我开车了,过去接他吧,他说这样更好。
到了停车库,我按了下车钥匙,寻着声过去,同事们几个也都在,我们草草地告别。
但是我没想到,今天晚上有这么雷人的事等着我。
我刚上车,将车头调转过来,玻璃窗上突然映出一个人脸,吓了我一跳,看清来人后,我缓缓把车窗降了下来。
是张奇,赵寅部门的人,求我办事的那个,有段日子没见,我差点以为有人乞讨到地下车库里了。
“行哥行哥,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有没有帮我问问,赵主管那边怎么说?老板发话了吗?我……”
“张奇,”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他的双手扒着我的车窗,我道:“我建议你把时间花在找下一份工作上。”
“不是啊行哥,我什么学历没有,干不来别的了,现在一穷二白,面试了几家都败了,我急需一份工作啊,负债累累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我只知道你犯了重大错误,老板那边不可能会通过,你求我也没用。”
“行哥行哥,我知道,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都知道,请你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帮我跟赵主管说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我,我借高利贷了……”
停车库里安静了几秒,我的耳朵里却是一阵哄闹,张奇扒着我的车窗,泪流满面,但是对于眼泪免疫的我显然做不到去关怀他的情绪。
“你他妈再说一句!”我没忍住脾气,暴喝了一句。
张奇委屈又为难的样子引不来什么同情,换做别人可能会凡心一动,我不行,我关注的地方就跑偏了。
“我没办法……”张奇重复了多次,“我真的没办法了行哥,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我才刚毕业几年啊,摊上这么大的事,我指望什么去还啊……”
韩一洲在此时给我打了电话,大概是在催促,而我一堆的脾气哪里适合接电话?我真想下去给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一脚,踹到他吐血才好,他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
“我都不敢让我妈知道,我身边的人能借的钱都借了,凑不了那么多,借高利贷实在没办法了,我以为我就借一点儿,很快找到工作我就还了,可是工作找的不顺,没人要我,高利贷那边又催得紧,前天来找我的人已经放话了,这个月过完再还不上我……”张奇颤巍巍声线虚无缥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我从未跟他有过交集,这件事他求我仅仅是因为我和赵寅的关系。
而我已经血压飙升,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他瘫坐在那里,一个大男人泪流满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窥探,我厌烦得很,一脚油门踩下去,身后那声嘶力竭的“行哥”叫的人心颤。
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狗屁,有人呢,有很多人呢,为什么找上我?我什么也干不了,我没有权利地位去帮那么多人,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滩烂泥而已,做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
摇尾乞怜的人多着呢,你能帮几个?一贫如洗惨不忍睹的无数,你救得了几个?
一个败类而已,装神弄鬼舍己为人?我做不到,没那个良心,没那种善意。
车辆在闯出车库后在地面滑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刹车声像车祸在即一样轰动人心,缠绕在耳边的声音撕心裂肺。
恶心,我还是没能骗得了自己。
嘟嘟声令人烦躁,忽略了韩一洲的来电,我拨打电话出去。
“又怎么了?”赵寅问。
“出来吵架。”我撂了电话。
车灯照射着的地方,是车辆横行的路面,穿梭在暗夜里的人鬼,不明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