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逢
崖力从暗室中掉落，直落水中，顺水漂流，不多时身子碰到什么东西，伸手抓去，原来是一艘小木舟，于是翻身上了木舟，仔细聆听，小舟内似乎没有呼吸声，于是问道：“有人吗？”见无人回应，就躺在小舟里休息。
小舟慢慢前滑，最终撞到什么东西停了下来，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崖力摸索着下了船，小心翼翼的踏脚，像是走在沙地上，为了给自己壮胆，开口骂道：“他妈的，老子从小就在坟地睡觉，这黑黢黢的老子是怕都不带怕的。”说着话，两只手伸出向前乱抓，但脚下却是慢慢前挪。
地势渐高，走着走着踩中什么东西，脚下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崖力魂飞天外，全身抖了个哆嗦，来不及撤脚，自己脚踝被什么东西打到，身子一歪也倒在地上，四周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这片地上被水流冲上来许多人，有海盗，有远舟上打杂的，刚刚崖力就踩在一个海盗的肚子上，那海盗正昏迷，肚子被踩，痛的大叫，反手就朝着肚子打去，于是将崖力打倒。
但此时大家都从昏睡中醒来，谁也看见谁，崖力心下稍定，暗想：“他妈的原来是人，这就好说。”
忽听得一个人惊慌的说道：“天王盖地虎。”
紧接着另一人又说道：“为我海盗尊”那人又说道：“太好了自己人。”语气明显放松了不少。
一个人久处黑暗中，不免胡思乱想，崖力听得有人说话，心中顿时觉得宽慰了不少，又听得那人问道：“其，其他人是谁？”于是黑暗中七嘴八舌的响起“为我海盗尊”的话句来，崖力也掺和其中，大叫一声,“为我海盗尊。”一时间大家其乐融融，其中一人又说道：“大家听我说，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其余人杂声附和。
那人又说道：“我们大家被困在这里是寸步难行，但是不要紧，我们人多。”
一人说道：“这位兄弟有什么办法？”
那人顿时不言语，稍后问道：“说话的人在哪里？”
“我在这儿。”
“你顺着我的声音过来。”于是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是你吗？”
“是我。”
突然一声惨叫，紧接着那人说道：“这里有人不是我们一伙的，我背后无人，你们一个一个的来跟我对暗号，我会在你们耳边问话，你们也在我耳边回话。”于是有人陆续就走上去，又听见他们悄声的说了什么，那人说道：“很好，你站我左边。好，你站我右边。”
原来海盗们之间相互称呼都不叫兄弟兄台，也不叫阁下大哥，而是叫哥子，而刚刚那人叫海盗兄弟显然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走到那海盗面前被一刀捅死。
在黑暗中崖力愣在原地，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待会他们把人认完了岂不是要乱杀剩下的人。”而这时又有两人被杀死，崖力心中一盘算便有了计较，当下挤着嗓子大声喊道：“啊有蛇有蛇！在地上在地上，哎呀什么东西！”抓起地上的一团砂石朝着海盗们脚底的方向扔了过去，顿时听见那边喊道：“蛇来了，蛇过来了。”紧跟着跳脚声滴滴塔塔，乱作一团，崖力故技重施，又抓起砂石朝那边扔去，就听见有人说道：“哥子先别清算人了，我们一起找个亮堂的地方再说吧！”众人又是杂声附和。
又听那人说道：“那不知这位哥子有什么办法？”众人沉默不语。
崖力暗想道：“看样子哥子是他们的切口，于是也挤着嗓子说道：“哥子我有办法。”
“这位哥子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好，大家先手拉手站在一起。”于是众人都手拉着手乱七八糟的站着，崖力又说道：“从我开始向我的右边数五个数，数到五之后，后面那一个人就继续数一，也就是五人一组，大家明不明白！”
“明白。”
“好，一。”“二，三，四，五。一，二，三一，二。”等所有人都数完，崖力心中暗暗算了一下，大约有百来人，又听得有人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办？”
“哪能怪谁？本来还有三人被，被，算了。都听我说。”众人都知还有三人被杀掉了，是以都不说话，崖力又说道：“大家手拉手不要松开，我是一，数到一的人过来站到我身后。大家不要挤，要是有人就往后站一站。”但是黑暗中看不清路，众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撞成一团，哎哟呜呼的弄了半天，也没人站好。
崖力骂道：“他妈那个巴子的，你们怎么这么蠢！重新手拉手站好。再次计数，这次稍微有点不一样，数到五之后下一个人就不要在说话，等听我的号令。”于是数完五个数，崖力说道：“其余人不要动，刚刚那五个人过来，数一的站到我身后，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数五的人右手搭在前一个数五的人的肩膀上。”于是有五个人依次排好站到崖力身后去了。
崖力又说道：“从刚刚断开的地方再次数五个数，然后过来。”又听见数了五个数，崖力转身说道：“哥子，把手搭我肩膀上，在我背上乱摸啥？”
听得那人闷声说道：“你，你太高，我摸不到你肩膀。”背后那人似乎是夹着舌头在说话，声音中带着一股轻稚之气。崖力松开旁边那人的手，反手把他拉住，只觉得他手小小的，犹如柔荑，滑嫩不已。
“我肩膀在这里。”说着拉着他往自己肩上一提，那人一个踉跄撞在崖力怀中，又咬着舌头闷哼一声，崖力只感觉他身体柔软异常，触感非同，当下一惊，暗道：“这分明是女子。”却听得有人说道：“哥子！我是一，我现在过来了吗？”
崖力说道：“且慢，你们先等一下，”崖力拉着那女子说道：“你先松开手，不是松开我的，松开你右边的人的手。”崖力拉着她走出两步，又说道：“刚刚那两个落单的过来。”
于是最后那两人摸索着走了过来，崖力又说道：“数一的来站这里第一个，拉着右边的手，数二的站后面第一个，把左手搭在前面的肩膀上，右手拉着旁边的人。”那两人照做。
崖力又说道：“刚刚报数的五人过来。数一左手搭在前一个数一的肩膀上，数五的人右手搭在前一个数五的人肩膀上。”又有五个人站了过来，就这样大家慢慢的都站成一个方列。
崖力拉着那女子站在最后，伸手搭在前一人的人肩膀上，另一个手拉着那个女子，那女子倒也没反抗。
崖力说道：“第一排的慢慢往前走。”于是众人一步一步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走不多时，又感觉在泥泞之地前行，脚下都是植物花叶，慢慢前方显出微弱的光点，众人欣喜不已，向前冲去，阵型登时乱了起来，崖力拉着那女子的手说道：“他们前去看得见了，定要厮杀一番，我们现在这里等等。”听得那女子嗯了一声，崖力拉着她又往左边慢慢摸去，说道：“为了防止万一，我们不能待在原来的路上，得往旁边挪一挪。”
两人走出十多步，崖力的膝盖碰到个什么东西，撞得生疼，用手一摸，估计是个大石头，于是拉着她蹲在石头旁，靠着石头休息。果然听不多时，前面就传来厮杀声。
崖力问道：“你是谁？”那女子支吾不答，崖力又说道：“没事，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不会害你。”
两人在石头边休息了一会，那女子说道：“我，我饿了。”
崖力哭笑不得，说道：“这地方如何给你找吃的，你先忍忍吧。”又过片刻，听得那女子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崖力暗暗觉得好笑，那女子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崖力凝神细听，发现前面没有动静，于是说道：“行吧，反正待在这里也是一死，不如前去看看。”于是起身就走，这时才发觉自己大腿受伤的地方疼痛不已，之前神经一直紧绷，倒是没有察觉，现在休息之后又觉疼的厉害。
那女子也急忙起身，拉着崖力的衣服，崖力一瘸一拐的走了百米之远，光点逐渐变为光亮，越走光亮的范围越大，只是依旧微弱，地上也看的清了，乃是湿漉漉的石板地，两边长着杂草，崖力这时看清自己走在一条甬道里，再走几十步，就走出洞口，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穴室，望不到头，纵横交错着石柱，石柱上长者藤蔓叶子。空中飞着萤火虫一般的飞虫，闪着微弱的蓝色冷光，地上歪七斜八的躺着数具尸体。都是刚刚从甬道手拉手一起走出来的那些人的尸体。
崖力转头看，又是吃惊不已，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虞思言。
虞思言也是大惊失色，一把扑在崖力怀中呜呜的哭起来，“崖力，我好害怕，我好想你。”
崖力也抱着她，笑道：“你肚子不饿了吗？”
“饿。”
“我们先去找些吃的吧。”崖力拉着她往下走去，虞思言问道：“崖力，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被什么水怪给吞了。”
“能吞下远舟这么大的船，难道是万年渊鲨？”
“那不是传说中的怪物吗，怎么会出现。”
“我曾听宫里的阿婆讲过，万年渊鲨是海洋中最有灵性的大鱼，它如果出现，一定是值得等待的人出现了。”
“然后呢？”
“然后阿婆就没给我讲过了，我也不知道。阿婆说这万年渊鲨活了一万年。”
“能长到这么大，活一万年也不稀奇。”
“那你想活一万年吗？”
“我？我为什么要活一万年？”
“世人都想长生，别说一万年，就是两万年也不嫌多，你为什么不要活一万年？”
崖力苦笑道：“我这一生吃得苦够多了，活一万年，受一万年的苦，有什么意义？死又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说你也想活一万年？”
“我不知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越久越好。”
“笨蛋，人终是要死的。”
“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我又没死过，我怎么知道。不过，人死之后，或许去的地方更好也说不一定。”
“那如果是更差的地方呢？”
“这就跟赌牌一样，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人世浮华，人生虚实，如梦如幻，如露如电，虽是得失无偿，但只要尽人事，剩下的听天命就行了。”
虞思言笑道：“崖力，没想到你大字不认几个，说的话却如此有哲理，还有点像我的老师的样子。”
“你老师？你这次出走，你的老师怕是免不了要挨板子了。”
虞思言咬着嘴唇，噘着嘴不再说话。两人又走一阵，地上水渐渐多了起来，越走水越深，开始是脚踝，后来没到膝盖，再后来直到大腿处，虞思言喘着气说道：“崖力，我好饿，我想吃东西。”
崖力左右看看，把她背在背上，说道：“你先忍忍，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你先在我背上睡一觉。”
“我饿，我睡不着。”
崖力叹口气，说道：“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吗？跟你一起总是嫌饿。”
“我饿你也要怪我。”虞思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崖力的后颈，顺着肌肤流进衣服里去，崖力感觉后颈有水滴，温温热，一直流到背上，抬头看去，顶上并没有滴水，于是说道：“好啦，是我不对，你先别急，你睡一会，我找到吃的就叫醒你。”
虞思言啜泣道：“那你给我讲故事。”
“这我可不会，我小时候听得都是鬼故事，想必你也不会听。”
“你小时候睡觉从来没有听过故事吗？”
崖力沉默不语，此景此情，回想童年，神色悲凉。
虞思言说道：“崖力你好可怜。”
崖力鼻子一酸，“我确实挺可怜。”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可怜，不是真的可怜，就是那个可怜。我，我。”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怪你，故事嘛我倒也想起来一个。”
“什么故事？”
『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本来生活很和谐，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地方的城里出现一口井，有一些人在井旁转了数日，他们穿着光鲜亮丽，或是大腹便便，又或是高贵斯文，亦或是油光满面，总之很有些人，随后不知怎么，井里面不断地冒泉水出来。
有人喝了水后疯疯癫癫，就说这个水井里的水是神水，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主动去喝，有人好奇去喝，总之喝了这个水井里的水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他们就开始大力鼓吹其他没有喝的人也去喝，最后所有人都喝了，没有不癫狂的。唯独有一个叫贞常的人没有癫狂，因为他专门打了一个专供自己饮水的水井。
但是那些人全都癫狂，他们就认为贞常不癫狂反而是得了癫狂的病。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抓住贞常，给他治病。』
虞思言说道：“啊，那贞常岂不是很惨？”
『那是自然了，他们轮番给贞常看病，号脉，坐诊，什么吃中药，拔火罐、扎针灸、熏艾蒿、服补品，无所不用，凡是有人有方法就施展在这个贞常身上，到后来就是扇耳刮子，打板子，一边打包一边骂。』
“那后来呢？”
『最后不知道贞常是不堪忍受这种折磨，还是怀疑自己真的得病了，他也到“神水”的水井去舀水喝。
于是，这个从上到下，无论君王还是臣民，大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甚至牲畜，就连飞到这个城中的鸟儿都得被抓下来喂神水喝。
于是大家都一样癫狂;所有的人都一样疯疯癫癫，大家还反而都高高兴兴的。』
“这可真是太荒谬了，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那可不，肯定有。”两人说着，水已经漫到崖力的腰际，崖力突然停下脚步，正前面的水里站着几十人，全是海盗，都直勾勾的盯着虞思言。
一人淫笑道：“没想到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妞。”
“这几天可真是馋死我了，哥子们抓住这个小妞，让我们大家一起爽爽。”
“你们说她这么白，这么嫩，说不定她的……”
“瞧瞧她的樱桃小嘴，哈哈哈哈……”
“你看她的小腰，都不够哥子两三下……”
虞思言看着他们猥琐淫语，心下害怕，紧紧抱着崖力，崖力冷冷看着他们，突然大叫：“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转头，崖力转身便跑，那些海盗转头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又听见身后水声激荡，纷纷转头，看见崖力背着虞思言深一脚浅一脚正在逃跑。
“别让他跑了！”“别弄伤小妞，抓活的，死了就不好玩。”众海盗在后面追赶，眼见要追上崖力，突然前方甬道里传来一声高啸，众人一愣神，紧接着看见甬道的黑暗里蹿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在石柱间腾上跃下，又听的一声高啸，那影子跃下，踏水而来，左手提一把利剑，在蓝光反衬下显得乌青黑亮，崖力这时左右两边已被人抓住臂膀，又听得旁边那人欢呼雀跃，“是大当家，大家来了。”来人正是海盗头子陈劳达。
崖力心中本来凉了半截，现下看见陈劳达，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凉到头顶。暗思道：“无明难道被杀害了吗？看样子虞思言和我也是活不成了。这笨蛋还想着多活一些时日，真是可笑。”
陈劳达来的好快，转瞬就到眼前，手起刀落，崖力旁边那人的脑袋就已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