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首已成灰
——火葬场——
林天擎最后看了一眼沈梅莺不完整的脸，血已经凝固，显得非常惊悚，他转过身，提供了死亡证明，便将人交于工作人员处理。
谷队长见他在这里都没有什么触动，不免觉得林天擎有些冷血无情，但是他又不好多说。
不过他一个外人又能知晓多少呢？沈梅莺当初嫁入林家，小部分是拿住了林天擎的感情，大部分是怀孕一事影响了整个时局。
林天擎对于沈梅莺那样无情地对待林安烨一事，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他现在已经有了些许后悔，但已无法重来，对于秦梦，他有的也只能是空有愧疚，亦无法时光倒流。
他们真正有几分感情呢？不过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各取所需而相识的，一个努力攀附，一个坠入‘温柔乡’。
现在明争暗斗到这般地步，所剩的也就只有一句‘活该’了罢。
谁还留恋呢？
过了些许时候，有工作人员将骨灰盒递给他，林天擎接过来，没说什么，便抬步向外走去，谷队长见他出来了，便说道，“林总，那我们回去了。”
“好，多谢。”林天擎微微点头，便将骨灰盒放进后备箱，开车向时天沉耘墓园前去。
沉耘墓园的负责人给他安排了一个空位，并且提供了墓碑服务，安葬妥当之后，林天擎一个人站在沈梅莺的墓前，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你又是何必呢？”
他叹了口气，沈梅莺虽是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是毕竟夫妻一场，最后以这种方式死了，他怜惜不多，但有些许无奈。
林天擎没有再多留，他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目光落在几个字上：‘秦梦之墓’。
他慢慢蹲下，伸手抚去秦梦墓上的灰，轻笑了一下，“梦儿，如你生前所说，我确实过得没有一天安稳日子，现在她也死了……”
他自嘲道，“也许你会觉得我活该如此，我曾经没有阻止她虐待安烨，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安巧的话……”
“安巧不是我亲生女儿……若是当年早点知晓这件事，也就不会有今天，唉，我真是……”
林天擎低着头，他第一次真正地悔恨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若不是当年与沈梅莺混到一起，秦梦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世，林安烨也不会忍受这样的痛苦，他们一家人照样简朴地过着日子，稳步地发展着林氏集团，何能轮到今天这般四分五裂的地步？
他站起身，感觉自己实在无颜在秦梦的墓前说多少这种话，他最后看了一眼墓园，然后径直离开了。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扩展开来，一路上都难以静下心来，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医院，索性就选择了去时天肆夜酒吧。
——时天大学——
苏和音换了身衣服，背着书包又回到了学校，当莫依羽和陆松婷看到她回来的时候，都暗自窃喜，一方面是高兴她落下了许多课程，成绩说不定保不稳，另一方面是终于有人可以拿来出气了。
莫依羽在苏和音走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林安烨，她的心里还一直记得他的模样，好像是一见倾心的感觉，她怀疑自己是心动了。
‘苏和音那样的人反而可以认识他，我却遇不到。’莫依羽的眼底藏着不甘与恨意，她把这种凭空的怨气全部强加在了苏和音的身上，而不是去审视自己的为人。
陆松婷还是那般冷静，她最近做的坏事逐渐变少，也很少与莫依羽一起去欺负人了，让莫依羽觉得她们快要分道扬镳，不属于同一个团体了。
莫依羽问过陆松婷为什么，只得到一个简单的回答，“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了，暂时没时间。”
陆松婷虽然与莫依羽都是校园欺凌者，但陆松婷的头脑更为冷静，她有自己的想法与思维，也不会一直无为的去做坏事，当初两个人选择苏和音作为欺凌对象，是因为莫依羽嫉妒苏和音无依无靠还成绩优秀，陆松婷作为欺凌团伙自然也是要帮助莫依羽一起去。
现在陆松婷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使她的思想逐渐转变，虽然她闭口不谈，但是她反常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一切。
苏和音并不会知晓她们的内心究竟有何想法，她只拿着笔记本，等着老师上课，心里一边想着林安巧的状况。
她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都与她无关，旁边的座位空着，本应是林安巧的位置，可她却在医院里……
有时候人很多的伤感情绪并非是无病呻吟，而是一种对人生无奈的感慨。
——时天人民医院——
林安烨看着林天擎离开医院之后，便去医院护理餐厅搜寻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林安巧能吃的东西，最后只装了些汤水，拌了些蛋花，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他端着饭盒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想着该不该告诉林安巧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不是林天擎的亲生女儿，沈梅莺也已经死了。
门被推开，林安巧脸色有些苍白，她看了一眼，来人是林安烨，她嘴角动了动，“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来，还有谁会来？”林安烨嗤笑了一声，把饭盒放在桌上。
“你什么意思？”林安巧听了这话，只当是寻常的讽刺，也没多想。
“……”林安烨避开了这个话题，拿了勺子，“你先喝点东西吧，医生说你今天只能吃流食。”
林安巧防备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汤，她肚子确实饿了，而且闻着香味特别想喝，但她总觉得林安烨没这么好心。
“放心吧，我又不会给你下毒。”林安烨见她这副表情，又补了一句，“要我试喝一口？”
林安巧这才伸手准备接过饭盒，“……谢谢了。”
她的左手有些颤抖，还缠着纱布，林安烨伸手拦住她，“我来拿着吧，你左手不方便。”
“你……”林安巧忽然不动了，她定定地看着林安烨，“你是不是看着我现在特别可怜？”
“有什么必要问这种问题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林安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就当我是赎罪吧。”林安烨沉默了一会，看着她，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吵架记仇的时候。
“你关心人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别扭，你天生就该是无情的样子。”林安巧闭上眼睛，她真的觉得很难过，一种难以言说的心酸在身体里游荡，实在无法把现在这个平静而耐心的林安烨与以前那个无情冷漠的形象联想起来。
这句话在林安烨心里炸开了，‘天生就该是无情的样子’？在沈梅莺来林家前，他可不是这样，不健全的性格，也是后期造成的。
但他现在并不想为自己辩解，无论说多少，也无济于事，不是什么事情做了，用几句话一说就能抹去的。
既然已经选择后悔，那么就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安巧，对不起，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要你现在去原谅也是不可能的，你就当我赎罪吧。”林安烨沉声道，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态度了。
林安巧确实震惊住了，他刚刚是在道歉？不是做梦吧！
林安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怎么可以因为一句话而去对他重新认知？她还是选择坚定了内心，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地如此迅速。
“你怎么想与我无关，我能照顾我自己。”林安巧接过饭盒，拿了勺子，也不去管左手的伤。
她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走了，不用这么虚伪地待在这里，我不领情。”
“……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林安烨见她如此执着，甚至不愿意看到他，也不说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他本想开车回家，但路上的风夹杂着仲秋的草香飘入车窗，让他思绪万千，忽然就往时天沉耘墓园而去。
——时天沉耘墓园——
林安烨绕过一排排墓碑，最后停在秦梦的墓前，伸手一抚，没多少灰尘，像是已经有人来过的样子，林安烨嘴角扬了一抹冷笑。
“他有什么资格来见你呢？”
林安烨蹲下身，看着上面老旧的照片，叹了口气，深深的思念划过他的心尖，“妈，假如没有沈梅莺，我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你一直教导我要善良，不要欺负别人，可是你这样善良的人都被人害死了，善良究竟有多少用呢？”
“你的善良也没有感动他们中的任何人，上天也没有为你做主，还是……”
“不过，这也许上天给你的是另一种解脱吧。”
“我知道我不该把对沈梅莺的仇恨报复在林安巧身上，但是过去的我太难以克服这种情绪，你知道吗，人在被压迫的时候，实在没法做个好人。”
林安烨站起身，却又蹲下，他在秦梦墓前待了很久，才离去。
这一次，他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经历过黑暗，更应该把光明带来人间。’
‘放下一切仇恨吧，因果不会放过任何人，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沈梅莺如此，林天擎如此，他林安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