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遇见疯批皇帝（26）
“愿闻其详。”顾承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熙看着纸上列的提纲，像从前给上司作报告一样，说道：“真正能做实事的人都在基层，但是基层的官吏想要往上升，那是千难万难。”
“所以，”林熙抬起手，从上到下画了一条直线，说道：“我们需要打通基层官吏的上升通道。比如，在科举考试之外，增加一个官吏升迁考试。每年对所有官吏进行一次考评，三年考评都合格的官吏可以参加升官考试。”
顾承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林熙说道：“第二，增开科举考试科目，比如算科、律科、农科、工科等等，吸纳专门的人才。”
“第三……”
耐心听林熙说完，顾承璟笑着点头，“皇后倒像是在吏部干老了的样子。”
糟了，是不是说太多了。林熙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妾身只是平时喜欢看书，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顾承璟没有深究，只是围绕她提出的几点建议思考可行性。
“这些建议都很好，”顾承璟屈起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只是恐怕实施起来有难度。”如此重大的变革，朝臣不会轻易同意的。
“陛下，”林熙绝美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礕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注]。”
“妙啊！”顾承璟不由拊掌赞叹，“简直将人性说得入木三分。是皇后想出来的吗？”
林熙可不敢冒认，摇了摇头，说道：“妾身可想不到，是一位姓鲁的逸士高人说的。”
顾承璟笑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日上朝，顾承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要废除八股取士，改考更实用的科目。
此言一出，文官们个个吓得面如人色，都要晕倒了一般。
“陛下，不可啊！”文官们哭嚎着跪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岂能轻易变更，若真的废除八股取士，老臣们九泉之下如何有脸见先帝们呀！”
顾承璟勾唇冷笑，这群老匹夫，嘴里说着自己无颜见先帝们，其实在骂朕将来没脸见列祖列宗。
不管大臣们怎么说，顾承璟都坚持己见，散朝之后，文官们都跪在殿前的汉白玉地面上不肯起来。
林熙偷偷去看了这场大规模的请愿，回来对顾承璟说道：“陛下，好些大人可都六七十岁了，就这么跪在地上，身体可吃不消呀。你打算这么晾着他们多久？”
顾承璟老神在在地说：“先晾个三天再说，不然他们还以为朕在开玩笑。等他们熬不住了就好谈了。”
林熙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陛下英明。”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妾身斗胆给诸位大人送点食物和水，再让太医在旁边候着，不然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日上中天，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金銮殿前跪着的大臣们穿着厚厚的官服，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汗水直流。
他们已经快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了，年纪大一点的已经快撑不住了，年轻一点的也有些吃不消。毕竟是文臣，身体素质本来就没那么好。
尽管如此，在场之人没有一人退缩，为了维护他们心中的大义，他们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不好了，杨大人晕过去了。”
随着这一声呼喊，大家都转头去看，只见杨老大人面如金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了。
众人一片恐慌。虽说不怕死，但谁也不想死。
候在一旁的太监连忙来把人拖到阴凉的廊下，并让一直等候在一旁的太医来为杨大人看诊。
张允双手笼在袖中，姿态谦卑地对跪着的大臣们说道：“各位大人，您看天气这么热，好歹进一口水，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诸公都是国之栋梁，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拿命来拼对不对？要是诸公都去了，谁又能规劝陛下呢？”
这话说得在理，要是他们死了，不就更没人能阻止陛下了吗？
请愿归请愿，不能拿命拼。
一位老大人沙哑着嗓子说道：“给我来一碗水。”
张允笑着应道：“哎！就来。”忙让小太监去送水。
有人开了头，别的大人也就没那么倔强了，纷纷要水来喝。
林熙在旁看了，捂嘴偷笑，大家都是打工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随后，她又让御厨把锅炉搬到大广场的一角，现场生火炒菜。
“什么味道？”
没多久，就有嗅觉敏锐的大臣闻到了香味，这香味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咕”地抗议起来。
“啊！这是红烧肉！”
“看那边，有人在煮！”
“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在金銮殿前开火做菜？”
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许多人频频回顾，“咕咕咕”的响声此起彼伏。
张允笑着说道：“这是御厨在为各位大人做晚饭，稍微等等就能吃了。”
“陛下一日不收回成命，我们一日不吃饭！”一位大人义正言辞地说，但话音刚落，肚子里就唱起了空城计，他老脸一红，低下头来。
不吃？张允双手笼在袖中，脸上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他倒要看看这些文臣的骨头有多硬。
飘过来的香味变了，有人闻出这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接下来是松鼠鳜鱼，五味焙鸡，酒蒸羊，葱泼兔……大臣们闻着香味辨认食物，甚至在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御厨的手艺，得多好吃啊！
夕阳西垂，暮色降临。
大臣们旁边，摆上了一条条长案，一盘盘色香味美的菜被端了上来。
张允仍是一脸笑意地说：“各位大人，这是陛下特意命御厨为大家准备的宴席，嘉奖大家的赤胆忠心。”
“陛下？”大臣们不解，“陛下不是正恼我们吗？”
“怎么会呢？”张允笑道：“大丰朝有诸公这样的良臣，陛下高兴还来不及。政见不合可以慢慢商量，还请诸公保重身体，若是诸公有一丝损伤，那才是大丰的损失，陛下的损失。”
听了这一番窝心的话，大臣们眼眶湿润，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狭隘。陛下都知道政见不合可以慢慢商量，他们却在这里胁迫陛下，实在羞愧。
“陛下~”大臣们一面拭泪一面朝金銮殿磕头，“下官知错了。”
磕完头，其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被人扶着站起来，说道：“大家快吃，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大臣们纷纷坐下，也不顾仪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听了小太监的回报，顾承璟神色震惊，“这就好了？”以前可不得闹个两三天才罢休。
林熙嘿嘿一笑，“明日上朝，陛下就可以去调和一番了。”
——
[注]这话是鲁迅先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