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怕段公子误会
在飞云之上,段涯大致清楚了王德发与薛小小的情爱纠葛。
按理说,王德发这样的贫下中农,是没有机会一亲芳泽的。
可天意让二人自幼相识,彼时她还不是名扬秦淮的花魁,他也只是一个掏鸟蛋的小屁孩,在她饥饿难耐之际,为她偷来一个馒头。
一饭之恩,铭记至今。
二人重逢之时,是薛小小先认出了他。
公子王孙,不过红粉骷髅,这憨笑的王德发,才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于是私定终身,可惜最终阴阳两隔。
“我不明白,”段涯逼视着王德发,道:“既然如此,她为何自尽而死呢?”
王德发眼神躲闪,道:“毕竟我太穷了。她一时想不开,就”
说到此处,王德发连忙做出悲苦的神情来,道:“我大病一场,上山做了道士,本以为余生寂寥,谁知那婆娘上山将我抓进洞房”
陈小醉将信将疑,余下的两位男人则露出鄙夷的神情。
段涯心想:“若是如此,薛小小未必会积怨难解。他一定在撒谎!”
齐守银心想:“什么抓进洞房?你若把持住自己,没有见缝插针,这事儿怎么能成?他一定在撒谎!”
来到秦淮河上空,几人倒是吓了一跳。
只见花花绿绿的游船,以及花花绿绿的姑娘们,此时一齐鼓噪起来。
“段公子!段公子回来了!”
“果然和翠花妹妹说得一样英俊!”
“段公子!嫖我!”
“嫖我!嫖我!不要钱!”
“不要钱,那还能叫做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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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女人的脸,都被丢尽了!”陈小醉咬牙切齿。
段涯挠了挠头,道:“齐师弟,要不直接飞进房间吧”
“正该如此!”齐守银感到很嫉妒,非常嫉妒!
王德发则嘟囔道:“至不至于啊”
他不经意扫了一眼段涯的脸,便立刻撇开了视线
娘的,好耀眼
多亏了春三十娘开道,众人才安然进入房间。
王德发和薛小小曾偷偷幽会过的,如今见到物是人非,倒也感慨万千,一屁股坐下,道:“小小,你这是何苦啊”
苏翠花在一旁幽幽道:“小小姐姐就是踩着这个凳子上吊的。”
“唉——”王德发连忙起身,换了张凳子坐。
“段师兄,我们如今要做什么?”
陈小醉拿出一张符纸,慎重地问道。
“等。”
段涯靠在墙壁,闭目养神。
“入夜后,薛小小自然会来。”
四个时辰后。
阴风乍起,一如昨夜,房梁之上,薛小小果然出现。
陈小醉站在苏翠花与春三十娘面前,保护两位凡人。
王德发自从暮色昏沉之后,脸色便越发苍白,如今更是一个激灵,讨好地笑着道:“小小”
“恨!”
“我好恨啊!”
薛小小见到了旧日情人,势若疯狂,当即俯冲而下!
“薛姑娘!”
段涯指尖流光,盯着薛小小,道:“我寻他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杀他!”
薛小小眼中的血丝,这才淡了些。
王德发抱头鼠窜的模样,在她看来,又是讽刺,又是伤心。
“我问你”
薛小小艰涩地开口,道:“你为何没有死?”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望向王德发。
只见他脸色灰败,道:“我我”
薛小小再次大怒,阴气逼人,整座君再来都在震动!
“我问你!你为何没有死!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薛小小上前扼住王德发的咽喉,这次,段涯没有阻拦。
“你我相恋,但皆不是自由之身,约好阴间做快活夫妻,你却,你却”
薛小小的脸十分可怖,但此时无限哀伤,又显得楚楚可怜。
“我等了你一年,迟迟没有相见,便知道,你定然是负我了。”
“你贪生,你怕死,你不敢服下那帖毒药,是也不是?”
面对薛小小的咄咄逼问,王德发忽然抬头道:
“不!我吃了!可是可是那毒药没能杀死我”
“我醒来后,生了一场大病,也曾到君再来寻你!”
“但龟公们拦住我,说你自尽与我无关,若我再胡说,便打掉我的牙齿”
“我心灰意冷之际,上山做了道士”
“这都是真的!日月可鉴!”
薛小小一怔,又道:“可是王郎,你发觉自己尚在人间,而我已然自尽,又为何不想办法和我相见?”
王德发便沉默了。
良久,他才讷讷道:“死,太骇人了。”
“毒药虽未杀我,但也害我上吐下泻数日,数次几乎死去”
“我怕了”
薛小小原本燃起一丝希望的眼神,便又黯淡下去。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噗通!
王德发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小,你可怜可怜我我如今已娶了妻,不可能再和你做阴间夫妻了!这一世,是我负你!来世当衔草结环以报之!”
“呵呵”薛小小苦笑道:“来世来世”
她不理会王德发这可怜可恶的人,转向春三十娘:“妈妈,我留下的绝笔,是你销毁的吧?”
“不错。”春三十娘拢了拢秀发,道:“你是我一手打造的花魁,若是传出去,与一个乡野村夫殉情,我君再来的招牌,岂非砸了?”
“那些公子王孙,之所以看中如你一般的烟花女子,可知我有多费力地包装么?”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王德发,道:“君再来乃是我毕生打造的心血,不可毁于此人!”
薛小小点了点头,眼神中已没有了光彩,摆摆手道:“你们走吧。”
王德发如遇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连一句叙别的话也不说,就向门外走去。
“站住!”
陈小醉咬了咬牙,一道符箓飞来,将王德发困住!
“薛姑娘就算留他性命,难道不痛打此人吗?”
齐守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师妹,你身为修者,不要怂恿怨灵做坏事”
陈小醉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小小原本溃败的神色,有了几分生机,喃喃道:“是应该打他一打!”
王德发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求饶道:“小小,能与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相恋,乃是我毕生幸事,但我只是一个村夫,配不上你的,你还是放过我吧”
“还有”
王德发终于吐露实情,道:“当年那个馒头,并不是我偷来送你的。”
薛小小浑身一震。
“你昏迷之际,多半有好心人将馒头放在你乞讨的碗中,我,我是想要将馒头拿走,你刚好苏醒了,我便顺水推舟,假装是我偷来送你”
薛小小忽然身形暴起,一爪击中了王德发,他口中顿时血流如注!
“呜呜!呜呜!”
王德发痛得打滚,却只有呜咽之声,令余人看得胆战心惊。
“既然你口中只有谎话,便割去了你的舌头吧。”
薛小小做完这一切,再也没有看王德发一眼,任其离开秦淮河。
当王德发来到道观,满腔委屈想要和妻子哭诉,却见人去观空。
他四处寻找,终于看见了妻子留下的书信。
“今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怕段公子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