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喜欢让人变胆小
宋琪说是要事无巨细地听全过程，但看到阮阮的一刹那，又什么都没问了。
不知道问什么。
她整个人都洋溢着被幸福包裹般的恬静，现在连眼角眉梢都是挑着的，平时下压着嘴角跟别人欠了她两百万似的，现在又笑得跟连本带利被还了五百万一样。
还有什么好问的。
“唉——”
宋琪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支着下巴盯着对面看手机的阮阮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阮笑着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宋琪想了想，抬起手描述着，“特别像我小姨刚生完孩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慈祥。”
“？”
阮阮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十岁，而且我是谈恋爱，不是养了个儿子。”
“哎，就是看起来特别幸福你懂吧？”
“啊，”阮阮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用感觉就知道自己在笑，“大概吧。”
宋琪喝了一口桌上的那杯焦糖拿铁，又拿起一块马卡龙，呼出一口气：“我刚听你说谈恋爱时还特别担心，真的，不骗你，你谈多久我就担心多久。”
“嗯？”阮阮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看着她：“为什么？担心我被骗啊？”
她看着宋琪，一副开玩笑的语气，但宋琪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主要是魏梓清太帅了知道吧，要是他但凡丑一点，矮一点，身材再差一点，我都不会这么担心。”
阮阮笑了起来：“他又丑又矮身材还不好，你不更心梗啊？”
宋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天，也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但主要是他看起来太不安全了。”
“你要是天天在我俩旁边就知道了。”阮阮喝了一口巧克力牛奶，把杯子捂在手心，看着宋琪说：
“我们俩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要不就写试卷要不就讨论题目，现在连放学都一块走了，要说不安全那就是他在上厕所的时候掉坑里，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吧。”
“……在学校可能一切正常，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回家呢，指不定还有个青梅竹马金屋藏娇什么的，哪天就给你上演一出白月光大战红玫瑰的戏码。”
宋琪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她。
阮阮清了清嗓子，没敢说她连他家都去过了。
她笑了笑：“你小说看多了吧？”
“nonono！”宋琪唰地一下把一根食指戳到她眼前，一下下狠狠点着，深恶痛绝地说，“不是小说，是无数活生生的例子！我在s市，没少见学校一个家里一个社会上一个。”
阮阮笑了半天，给她竖了个拇指：“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宋琪把她的爪子拍掉：“我说真的，他长这么帅肯定不少人追他，虽然你长得已经是校花级别了，但保不齐没有家花没有野花香的事件发生，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阮阮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现在怀疑你搁s市念的是不是都是家庭伦理狗血青春的书。”
宋琪语重心长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没事就看看他手机，保不齐有什么惊喜。”
“你这么不相信我的眼光啊？”
她端着杯子，眯着眼看着阮阮，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还用说吗你对自己没点逼数吗。
宋琪叹了口气：“你第一次谈恋爱，之前恐怕都没跟男生说过几次话，你觉得你的可信度有多高，你这样怎么让我放下心，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看起来很幸福，但是呢，多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
阮阮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手机在手心震了两下。
是魏梓清发来的消息，阮阮看了一眼对面已经低头玩手机的宋琪，手指轻点，解开锁。
一个小时前他就把他的午饭拍给她看，魏公子吃的牛肉面，那牛肉不要钱似的铺了满碗，他还说不好吃，想尝尝阮阮做的饭。
怕冷落了宋琪，她只是随便应付了句“下次做给你吃”。
还没过几分钟又说他做题抓掉了两根头发，要是他秃了还会不会爱他，阮阮依旧是“嗯嗯”两声，回复“我男朋友秃了也帅。”
现在她刚跟宋琪聊一会，魏梓清又来消息了。
-女朋友，把化学试卷发给我对对答案。
-回去发给你。
那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在阮阮发送成功的瞬间就回了过来：你在哪？
-和宋琪在外边。
-外边哪里？
-小广场这边的咖啡店里。
那边半天才回过来个“哦”字。
哦？
哦是什么意思？
从前天晚上他问她到家了没有，就一直跟她聊东聊西，一直到大半夜才互相道晚安睡去。
昨天从阮阮一睁眼，几乎每隔五分钟他就会问她在干嘛，所以她写作业时都是亮着手机屏幕的，今早上还被路过张艳数落了一心二用。
阮阮是看出来了他这两天有些粘人，说话都没少于三个字过，就这么个“哦”字，让她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她还没想好要回什么，魏梓清又连发两条消息过来：那你待会来我家么？我有道题不会。
阮阮缓缓扣了个问号，他有题目不会并不惊讶，就是年级第一都不会的题目年级第二还能做什么。
-不去
-为什么？
-我也不会啊
-你会
-我不会
-你会
-我不会
-你肯定会
-我绝对不会
阮阮叹了口气，两人就这么会来不会去的好几轮，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我想你
她盯着这句话愣了半天，心脏跳的有点快，这个人好像越来越会撩了，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跳加速。
从二中到南中，不少女生都在八卦魏梓清，但阮阮还没听到过他谈过恋爱又跟谁谁有暧昧，也没看见他身边出现过哪个女生，她也没问过他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但他说情话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那天在小沙发上发生的事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当时她脑子完全空白一片，但现在他最后伸出舌尖舔她的那一下柔软的触感却又格外清晰。
……阮阮猛地咳嗽了一声，宋琪抬眼看了她通红的脸，问她怎么了。
“这巧克力牛奶太甜了，有点腻。”
宋琪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我上次喝了感觉还行啊”，又抬手招来服务员给她要了一杯温水。
阮阮盯着宋琪，喝了一口服务员端来的水，想起她刚才说，让她看看魏梓清的手机说不定有什么惊喜。
她低头看着屏幕，咽了口唾沫，又有些犹豫。
也许是魏梓清看她太久没说话，又发了条：来么女朋友，零食雪花酥奶黄包绿豆糕酸奶牛奶都备好了。
-我要看你的手机
那边一秒都没犹豫，紧接着弹出来消息：好嘞
……这么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如此坦荡的态度又让她有些后悔。
恋爱可真麻烦。
她放下手机，和宋琪就着恋爱问题，从宋琪班上的班长无缝衔接两个女生聊到初中时的前桌杨光同学谈恋爱了再聊到杨光谈恋爱被他爸抓住揍了一顿最后聊到面前的可颂真难吃。
宋琪估计是学校里有什么事，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一边叹气一边在屏幕上快速点着。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么？”
宋琪立马满面愁容：“我忘了今天有门作业deadline，我正求爷爷拜姥姥地找我们班同学帮忙呢，还是怀念初中的时候，手一伸就可以抄到你的作业。”
“那你再找个学霸同桌。”她笑了笑，“你快回去忙吧。”
宋琪犹豫了一瞬，还是叹了口气：“其实也无所谓，就是这个老师犟得很，不交作业不管你什么理由咔咔扣分。”
阮阮笑了笑：“那你回去写作业吧，你那老师是不是不过劳动节啊。”
“他还算人性的了。”宋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起身，“上回还有个老师搁除夕发通知让交作业，我交他个奶奶个腿儿，幸亏我当时在老家，不然我那两百块的烟花怎么也得放他头上。”
阮阮笑了半天，起身跟她一块往外走：“你放他头上罚的可不止九千八。”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玻璃门，刺眼的阳光反射在明亮的玻璃上，亮光一闪而过，阮阮眯起眼，下一秒在看见对面站在树底下的人时，又微微睁大。
宋琪一边在手机上叫车，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管他罚多少，扰我假期者，虽远必诛。”
她看着手机上“司机距您三百米”的提示，抬起头想感叹一句这真好打车，看着阮阮一眨不眨的眼睛，又没说出口，顺着她的视线朝前看去。
刚刚她口中那个长得不太安全的少年正站在几米开外的一棵树底下，目光灼灼地正和阮阮对视着。
他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下身穿了条黑色运动裤，脚蹬一双黑白色的板鞋，整个人挺拔地跟棵杨树似的。
宋琪眯着眼看他卫衣胸前的那个小logo，是个国外比较小众的运动品牌，她还没来得及肯定他的品味时，魏梓清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笑着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头上压了顶鸭舌帽，梧桐树已经长了满树葱翠的叶子，跟个伞盖似的洒下一整片阴影，他的眼底却映了过于明亮的阳光，带着耀眼的神采，又转过去看着阮阮。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笑了笑，那一瞬间，宋琪觉得周围连阳光都变得温柔了。
魏梓清抬脚走了过来，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把阮阮嘴角沾着的一点可颂的碎屑抹掉，然后看着宋琪，又朝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魏梓清。”
那温润的嗓音，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沉稳，竟然让宋琪险些接不住，她顿了顿也朝他点点头：“你好你好。”
宋琪对魏梓清的了解还停留在初中时班里女生八卦的只言片语，以及上回烧烤店里他烤的串很香，现在她看了看魏梓清，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却红着耳朵尖的阮阮，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操心个什么劲。
手机震动两下，显示“司机已到达上车点”，宋琪对魏梓清笑了笑，又凑到阮阮耳边：“把我之前说的话当放屁。”
阮阮挑着眉有些怔愣，她却举了举手机：“我的车到了，先走了，阮阮微信联系。”
魏梓清点点头道出一句“再见”，阮阮才回过神来跟她摆了摆手。
两人看着宋琪上了车，又把视线移到对方身上，都笑着没说话。
半晌后阮阮才抬起手遮着阳光，看着魏梓清的脸：“你怎么来了啊？”
“来接你去我家啊。”他把鸭舌帽取下来，盖在阮阮的头上，带着她往刚刚的树底下走，“怕你哄我去结果又不去。”
阮阮啧了一声，笑着看着他：“我看起来那么靠谱一人，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肯定信你啊，是我自己迫不及待想见你行了吧？”
“啊，行吧，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阮阮看了他一眼，“你不会骑你的自行车来接我的吧？那我可不去了啊，你那车连个座也没有。”
“……我打车来的，你跟着我，肯定不能让你风吹日晒。”
魏梓清掏出手机叫车，他怀疑附近的车都被宋琪刚刚叫走了，半天才有人接单，最近的还离他们一公里。
他想起什么似的，把带着他手上余温的手机塞到阮阮手里。
阮阮看着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冒出一句：“我来付钱？”
魏梓清笑了半天，伸手在他耳垂上揉了一下，眼底还带着笑：“你怎么那么可爱啊，刚刚不是你说要看我手机么？”
他朝着她手里扬了扬下巴：“看吧。”
阮阮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着要把手机还给他：“我不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都递到你手里了，你就给个面子看看呗，女朋友。”
“那……那好吧。”
阮阮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地往屏幕上瞅，手指胡乱地划着。
魏梓清一直扬着嘴角，心情仿佛很愉悦。
之前在7班时，几个有对象的曾聚在一起讨论过“女朋友一天问八遍你爱不爱我正常吗”这个问题，许熙晨个单身狗撒腿就跑，当时同样是单身狗但被英语老师留下来抄课文的魏梓清没跑成，被迫听了一耳朵。
张轩深有体会：“每回毛荣荣都在吃饭前问我这个问题，我必须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才能吃饭，搞得我现在一听这几个字就饿。”
魏梓清头也不抬地从桌洞里摸了包饼干扔给他，张轩忙不迭地接过来，狗腿子似的巴结：“亲哥真疼我，连看都不看就懂我的意思。”
几个人啐着笑了半天，李志一边从他手里抢饼干吃一边说：“还有小心你女朋友的什么闺蜜，比那丈母娘还难搞，她一句话，我女朋友就得问八百遍这个问题。”
一帮人又笑了起来，张轩一边护着自己的饼干一边点头附和。
由于有这么一段知识储备，魏梓清谈恋爱后发现阮阮和别人的女朋友似乎不太一样，不会问他爱不爱，也不会找“小丈母娘”为难他，甚至还在他每回给她买早饭后客气地回请一顿。
所以他今天在看见阮阮说要看他的手机时还很开心，又有点意外。
虽然后来他琢磨过来可能是宋琪给她的建议，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像恋爱的样子了。
不过刚刚他觉得这个“小丈母娘”看起来对他还挺满意的。
魏梓清摸了摸下巴，低头看着阮阮。
她似乎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就在主界面的那几页应用上左右划着，然后把手机又递还给他：“车到了。”
魏梓清挑着眉，没接手机，看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回身打开车门，让阮阮先进去。
出租车在阳光下疾驰，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朝后退去，前车的后视镜在经过某个角度时，反射出阳光，再照到狭小的车厢里。
魏梓清和阮阮并肩靠着坐，他看了眼前边认真开车的司机，把阮阮的一只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接过手机：“那看我玩吧。”
他先点开了微信，消息列表里大多都是订阅号的推送或者是新闻，还有两个置顶。
一个备注“a老爹”，是魏梓清的爸爸。
还有一个，看头像是阮阮，备注a后边加了个爱心。
阮阮抬眼看着魏梓清，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里散发的荧光映在眼底，像是最敏锐的捕猎者，在她看过来后也转过去直直地看向她的瞳孔深处。
半晌后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怎么了？”
阮阮摇了摇头，清了声嗓子：“我不看了。”
“哦。”魏梓清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盯着她红透的耳朵，“还有qq没看呢，不看了？”
阮阮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来：“看。”
他笑着把手机交给她，又低头认真地捏着阮阮的那只手玩。
阮阮觉得指尖有些颤抖，她盯着那个企鹅图标看了很久才点进去，魏梓清知道她想看什么，已经切到了小号。
她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愣了愣，有些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她不知道魏梓清在加她时是什么感觉，在看到她每回只有冷漠的两个字时是什么感觉，但她觉得应该不比自己现在好多少。
像是一瓶酸梅汽水，又酸又涩，却又在被摇晃时冒泡泡。
消息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联系人只有她一个，怕被她察觉，他加她用的都是小号。
阮阮原以为只有自己是胆小的，但没想到魏梓清也是，那个得过全国性竞赛靠前名次的，那个每回考试都第一名的，那个阳光蓬勃的少年也会这么胆小。
喜欢大概像个咒语，让大家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不约而同地变胆小吧。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魏梓清，心脏渐渐发紧，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这么望着对方。
阮阮无声地也把魏梓清的手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