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思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分了好一会座位才彻底安定下来，魏梓清右边坐着阮阮，左边坐着许熙晨，许熙晨那边是他拉来的“伴儿”，其他几对情侣都依次绕着圆桌排过去，再以毛荣荣作为结尾转回阮阮旁边。
服务员推着满满登登的三层小推车进来了，放了两瓶果汁在桌上，又帮着他们把盘子摆上桌，然后看着魏梓清说：“帅哥，吃完了喊我一声，我再推下一车进来。”
“啊。”魏梓清应了一声，“谢谢。”
“哎，等会等会！”许熙晨猛地站起来，手指分开作尔康状，喊住了要离开的服务员：“姐姐，给咱这桌上一打啤酒！”
男生们立马开始起哄，哇啦哇啦的一阵声音里冒出一两句“许哥牛逼”，“这是要把亲哥灌醉啊”，“吃火锅哈啤酒”，然后被自己女朋友一瞪又都闭上了嘴。
“拿吧。”魏梓清叹了口气对服务员说：“再帮忙拿盒牛奶来。”
然后又微微偏头看向阮阮：“喝可乐么？”
“啊，”阮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桌子上的两瓶果汁，“果汁就好。”
魏梓清点了点头，其他人正忙着给许熙晨竖大拇指，都没注意这边，只有毛荣荣坐在阮阮旁边，依旧“我可什么都知道”的一脸深意。
服务员应了一声，出去把门带上了。
几个男生应声端起盘子，把盘子里的肥牛啦羊肉卷啦雪花牛肉卷啦鱼丸子啦撒尿牛丸啦生菜啦金针菇啦等等等等一股脑全下进咕嘟咕嘟煮沸的红油锅里，又在旁边女朋友的怒骂下抽出一点理智出来，分了点在白汤里。
没一会服务员去而折返，拎了一打啤酒和一盒牛奶回来了。
“哎给我给我！”许熙晨立马嚷嚷着站起来，拿了一瓶直接用筷子起开瓶盖，在周围热闹的起哄声中给魏梓清倒了杯酒：“今天清哥是主角啊。”
魏梓清知道闹不过他们，只好靠进椅背里扶着杯子看他倒了满满一玻璃杯，笑着说了声“谢谢啊”。
许熙晨刚起身去张轩那，听见这句话又转过身来指了指他：“八百年没听见你跟我这么客气。”
他低头笑了笑，余光看见阮阮正在看着自己。他心里一动，偏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帅气开朗，扑面而来的少年气让人不由地怦然心动。
“怎么了？”魏梓清的尖牙露在外面，有些坏劲儿：“想喝么？”
那边许熙晨正在跟张轩嚷嚷着什么，又被毛荣荣拦住，热闹嘈杂响在耳边。
周围的人都很兴奋，阮阮有种整个包间都被震动的错觉。
两人之间仿佛时间凝滞，就这么笑着看向对方，过了一会她才惊醒般地摇了摇头，随口说了一句：“你少喝点。”
男生倒酒的倒酒，给女朋友倒果汁的倒果汁，吵吵嚷嚷忙忙碌碌了大半晌，许熙晨才刷地一下站起来，举着杯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一桌的人。
魏梓清眼皮一跳，盯了他一眼，唯恐他下一句就冒出来“大家给魏梓清个惊喜”。
在许熙晨开口时他的心才放下来：
“今天是清哥请客，算是提前的生日宴。很荣幸受邀，虽然不是今天，但还是祝魏梓清生日快乐，来来来，大家举杯！”
于是大家端着杯子稀里哗啦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在圆桌中间，火锅上方热热闹闹地“叮”的一下碰杯。
许熙晨活跃的屁股不沾椅子，立马叫住要坐下的众人：“来来来，大家一人说句吉祥话给清哥乐呵乐呵，我先来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轩笑着骂了他一句：“我操，你个坏逼把能说的词都给说了。”
一群人没忍住都指着他笑骂了两句。
魏梓清叹了口气：“这顿饭还能不能吃到嘴了。”
“就是啊，饿死了。”
“许熙晨我说你别表现了，把你这点想法用到语文作文上边吧。”
“许司仪别整活了。”
……
每个人眼睛都饿得冒绿光了，许熙晨要是再拦着他们能把他给拆吧拆吧摁锅里，许熙晨这才放弃，手一挥：“吃吧吃吧。”
大家这才满意地拿起筷子，丁零当啷地都是漏勺碰撞碗筷的声音。
魏梓清伸手在白汤里捞了一勺子的肉放到阮阮的碗里，在阮阮还在微愣的时候一勺蔬菜又扣在了面前碗里。
他的眸子带笑地盯着她，然后朝她的碗里示意：“吃啊。”
阮阮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夹了一筷子的肥牛蘸了蘸料碟送进嘴里。
她低头慢吞吞地把碗里的东西捡着吃完了，一口肉一口菜再一口果汁。包厢里的暖气和面前冒着热气的火锅让人的心情放松，浑身的暖意让她不免惬意地眯起眼睛。男生们只会一股脑的往下扔食物，自己却仰头咣咣灌啤酒，她又用漏勺捞了点放在自己碗里。
勺柄在锅边轻轻一磕，又朝魏梓清那边看过去，几个男生时不时就找他喝酒，现在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酒瓶子。
她抿着唇拿着漏勺捞了一勺扣在他碗里，在魏梓清看过来时笑了笑：“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啊。”他垂下眼睛盯着她，深邃的眼眸里隐有亮光，半晌后才拿起筷子，听话地低头吃了起来。
中间服务员进来加了汤底，又推了一车食材进来，毛荣荣能吃辣，碗里红油油的一片，看得人都想哈气，她拿着漏勺看着阮阮：“吃点这个？比白汤的得劲多了！”
“啊，”阮阮没尝过，笑着把碗伸了过去，“谢谢。”
她盯着面前满碗红彤彤的肉和菜，辛辣的刺激顺着鼻腔直冲脑门，用筷子挑了挑，夹了块鱼豆腐放在嘴里，舌头立马就跟被马蜂蛰了似的又痛又麻。
阮阮没忍住狠狠咳了两下，嗓子立马也跟辣肿了似的疼起来，她赶紧端起果汁喝了两口。
“嗯？”魏梓清闻声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转头看过来。
他似乎喝得有点多了，视线落在她被辣红的唇上顿了顿好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把那盒牛奶拆开了。
阮阮的杯子里装着果汁，魏梓清只好又在自己面前寻了一圈，他一直用的是玻璃杯装的啤酒，套装餐具里的陶瓷杯没动，他端起来倒了杯牛奶递给她：“喝点牛奶，解辣的。”
“唔。”
阮阮又压着声音咳嗽了几下，接过来仰头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了。
毛荣荣给她递了张纸，满脸的自责：“哎哟，阮阮你早说这么不能吃辣我就不给你了。”
阮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喝完牛奶好多了，嗓子还有点痒，没忍住捂着嘴咳了咳。
突然她顿住了。
魏梓清的手正放在她的背上，帮她顺着气。
屋里暖和，她就穿了件薄毛衣，也许是他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掌心滚烫，她能清晰地感觉他的手顺着脊骨，一下一下地在背上轻抚。
阮阮咽了咽口水，感觉嗓子有点干，她僵硬着身子转头看他。
落地窗一圈都拉着白纱窗帘，只有灯光明亮，他的眼底有清明的光，却又不像喝多的样子。
左手端起杯子喉结一滚喝了口酒，右手还搁在她身后，在她看过去时也转过来看她，问她还要不要喝奶。
阮阮摇了摇头，只是盯着他看。
他又在她的背上呼噜了两下，然后顺着脊柱往上捏了捏她的后颈，然后笑着跟对面的李志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那一瞬间，阮阮觉得他真的喝多了，甚至觉得他清晰地知道自己醉了，只是借着酒劲做了一直没敢做的事情。
也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循着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将其外化为意味不明的动作。
这样的触碰，没有像之前那样带上安慰的前提，甚至在现在她咳嗽缓解后也没有离去，还覆上她的后颈，带着缱绻的意味像是在摸一只小猫。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的手握住了，在胸腔里狠狠鼓动，一下下冲击自己的耳膜。她不可控地开始回忆，以希冀在过去里找到自己心动的解释。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像是电视的节目被关上了声音，只有自己在无人寂静的黑夜里坐在沙发上，之前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
从她第一次在公交车见到他开始，再到两人在毕业典礼上有了接触，中间无数次的眼神碰撞以及偶遇，再到后来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后她把自己的敏感与难过对他的全盘托出，这几个月的大笑、对视、眼泪、偶尔的触碰……
不知道为什么阮阮突然想起来那次刘婷跟她道歉时，昏暗的楼梯间里她的目光频频越过她朝后看，她知道后面站着魏梓清，以及吞吞吐吐的话语，察言观色的眼神。
她呼吸微滞，心里一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她仿佛听见回忆时急速穿过漫漫时空而发出了“咻咻”的声响，接着一切声音和画面归位，她还坐在这里，面前的火锅煮沸发出声响，人们还在热闹地谈笑，后颈上滚烫的触感依旧清晰。
阮阮感觉自己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看着魏梓清：“你……”
“嗯？”
魏梓清凑了过来，把嘴里的一口羊肉嚼干净了才问她：“怎么了？”
“上次是你让刘婷给我道歉的么？”
阮阮脱口而出，急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来印证心里的猜想，她觉得自己可能也醉了，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说出口了。
“嗯？”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垂着眼思忖了半晌，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像是在回想刘婷是谁，又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是。”
他吐出一口气，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不知道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微微皱着眉问她：“她是又来找你麻烦了么？”
得到肯定回答的一刹那，阮阮感觉自己僵在了椅子上，她很想问为什么，但又在出口的一瞬间蓦然顿住。
知道答案就已经够了。
为什么她大概也已经知道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笑着说，“就突然想到了。”
“啊。”他这才松开眉头，叫了服务员重新拿了个干净的碗来，从白汤里又捞了一勺的菜放在碗里，朝她推过去。
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嗓音微哑，沉着声嗔她：“特地点的鸳鸯锅，辣的吃不了就放着。嗯？”
“好。”阮阮点了点头，心里软绵酸胀地一塌糊涂。
这顿饭说说笑笑的从中午吃到了下午，七个男生喝了得有十几瓶，其他人也还好，光灌魏梓清了。他一个人差不多喝了三瓶多，起身时身形微晃，扶着阮阮的肩头顿了顿才稳住。但光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醉了，喝酒不脸红，目光不涣散。
甚至还思绪缜密地穿上了羽绒服，想起来拿上了阮阮送给他的礼物。
只是瞳孔比平时要更黑更亮一些，盯着人看时有种黑云压城的攻击性，阮阮起身扶着他的手臂问他：“你能自己走么？”
“啊……”魏梓清咬着犬齿笑了笑，站稳的身体又晃了两下，脚步有些踉跄：“有点晕。”
喝了酒过后的气息灼热地扑在她的脸侧，阮阮看着他如同浓墨般的眼睛，他直白的目光像是要灼烧她。
“我扶你下楼？”
“行啊。”
他往阮阮身上施了点力，抬脚往前走。
“哎！”
这声喊如同炸响炸的魏梓清眼皮一跳，听到下边的话后面颊的肌肉因为后槽牙的咬紧而微微抽动。
“——阮阮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扶住他！”许熙晨在后边喊了一声，跑过来把魏梓清的胳膊一把抽出来，殷勤地说：“清哥去付钱啊？我来扶你我来扶你！”
魏梓清闭了闭眼，缓慢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然后睁开眼没有情绪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我自己能走。”
说完已经抬脚往前走，开门下了楼梯。
许熙晨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今天喝了顶多半瓶，但脑子还有点蒙蒙的，这会压根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阮阮：“他怎么又不晃了？”
阮阮笑着抿了抿唇，看着他说：“医学奇迹。”
一群人收拾好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魏梓清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黑色卫衣的帽子支棱在脖子后边，整个人挺拔又干净。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正拎着纸袋子，落下的眼皮挡住了瞳孔，不知道他在看向哪，也许是在盯着手里的东西，也许又只是视线没有目标地拂过地面。
脖子后边的皮肤泛着冷白，在灰扑扑的冬天里添了一道光。
几个人开门出来，冷风兜过来让适应了温暖的一群人立马龇牙咧嘴地拉紧衣服缩着脖子。
许熙晨在这寒冷中似乎是清醒了，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事，嘟囔出一句：“魏梓清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魏梓清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与阮阮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她微抿着唇跟他在寒冷的空气里对视着。
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就商量好了吃完饭去k歌，阮阮从早上就已经跟宋琪玩了一圈，出来的够久了。她没跟着凑热闹，对他们笑了笑：“我得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其他人也没勉强，跟她告了别，欢声笑语地朝着唱歌的地方去。
魏梓清没跟着，站在路边说：“你们先去吧，我送送阮阮。”
走在最后边的许熙晨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突然顿住了，想到刚刚魏梓清抽出手后那压迫感十足的一眼，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战。
魏梓清掏出手机：“我给你打个车？”
阮阮摇了摇头，冲他晃了晃手机：“已经打了，在路上了，你跟他们去吧，这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他笑了笑，没动，身上已经没有了温暖的包间里的那种醉意，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站着。
“看着你上车再走吧。”魏梓清说，“到家了再给我发条信息。”
阮阮点了点头，把头发往耳后撩了撩，笑了笑：“今天吃的很开心，谢谢。”
他摇摇头算是对她道谢的回答，然后在玻璃质感的冷空气里呼出一口气，似是喟叹：“我今天也很开心，因为你来了。”
阮阮立马就想到他之前说的“不用买礼物，你来就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出租车从路口那面拐过来，滑行了一段稳稳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阮阮开门坐了进去，落下车窗跟魏梓清告了别，他似乎还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挥了挥手：“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阮阮笑着点了点头，靠在座椅背上，弯了弯唇。自己今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她想。
一群人在ktv里疯玩疯唱到了大晚上，才恋恋不舍地告别回家。
回家前许熙晨还抱着话筒不撒手，非要高歌一曲以表达自己对饭局的深切留恋。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如此撕心裂肺地挽留还是没留得住这大把时光，也许是那天玩得确实太尽兴了，回到学校上了两个星期的课，都到了期末考试跟前，许熙晨还在回味。
考语文前的早读。
许熙晨从满眼的晦涩语言里抬起头，叹出一句：“真难熬啊！”
魏梓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再喊滚出去，把嘴冻硬实了再回来。”
“唉。”许熙晨没精神跟他对骂，趴下身子，把头转向他，“魏梓清，考完试你再请我们吃一顿吧，你不知道元旦吃完那顿火锅以后吃我妈做的饭一点滋味都没有。”
“为什么不是你请我啊。”他把语文书合上，掏出摘抄来，“或者给我个请你的理由。”
许熙晨直起身子眼睛一亮，鬼点子计上心头：“要不打个赌。”
“不赌。”
许熙晨啧了一声，充耳未闻：“我赌你这回还考年级第一，如果你没考第一我就请你，还是第一就当庆祝怎么样？”
魏梓清从鼻腔里笑出一声气音：“你是太相信我了还是太相信你自己了？”
他切切地笑了两声：“相信你就是不就是相信我自己？”
见魏梓清不出声，他又问了一遍：“赌不赌赌不赌啊。”
“啊。”魏梓清淡淡地说，“随便吧。”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开始收拾东西进入考场，魏梓清这次被分到3班考试，他看了一圈没看见阮阮。
考试时间和上次安排的一样，考了两天，考完就回家了，然后给老师留两天时间批改试卷登记成绩，1月20号再回校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
寒假过后就要分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