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惊退万人争战气（上）
振理屏息，拉着弓弦，射出一支利箭。
那柳木身黑翎的箭直直地射入了一个匈人的胸膛，那人应声而落，但一旁的匈人却发现了有人偷袭，立刻抽刀应战。但早已埋伏好的燕军也不是吃素的，箭雨立刻落下，面前匈人悉数落地。
振理立刻又搭了一支箭在弓上，眼神凌厉，环顾四周，侧着身子在树影的掩护下向那群倒地的匈人靠近。
那群匈人不过几十余人，皆已倒地，但振理不敢大意，还是抽出长刀每个都试探了一遍，待确认无误后方遣人报告在另一个山头的父亲。
这是他们一天以来攻下的第五个匈人的防守，他们身处中庭山内，离中庭越来越近了，有时候跑到山顶北望，就可以望见那个小小的中庭城。
振理弯下腰，找了几片叶子擦去手上的血迹，又派人搜寻匈人们的刀剑和粮草。
一切事毕，振理掏出水壶喝了两口水，又拿出一块干粮，分了一半给自己身边的一个伤兵，隼视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又是匈人的一个据点，每革除一个据点，就离中庭城越近一步。
“可我担心你。”
振理陷入出发前的回忆中。
那是书颜对他说的。
“颜儿不要担心”，振理道，“我同父亲在一起，我不会有事的。”
“就是和白将军在一起我才担心。”书颜踢了一块脚下的石子，不高兴道，“若是旁人，我还能放心些。”
“但这是军令，”振理搬出军令，道，“我不能违。”
“而且，我要建立功业，有了功业，才有资格娶你。”
书颜脸上出现娇羞，低头暗笑。
“颜儿，不要乱跑。”振理道，“等我回来。“
“颜儿不乱跑！”书颜立刻道，“颜儿等振理哥哥回来！”
“那就好。”
“百夫长！”一个燕兵跑过来遥指远方的一处碧空，同振理道，“看！”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振理轻笑，看来下头还有一个据点，那里的匈人正在生炊，悠闲得很。
振理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想念那热热的米饭和青稞，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热食了。
因为在山中暗袭，实在不方便带生食在身上。
振理赞许地看着那缕炊烟，向来报信的燕兵道，“派人去白将军那里，说我们迟一些过去。”
“是！”那燕兵颔首道。
振理起身走了几步，方能更清楚地看见那烟下的草木，和被草木遮蔽住的人与物。
他们离中庭城又近了一步。
十万燕军铁骑隐藏在山下的荒草中。
献恭希望风能停下，让青翠的盛草掩盖住他们。
自从那日接到了摘星的汇报，献恭就加强了边庭关内外的巡逻防守，更是又从燕北调来了更多的兵器，还有从燕京送来的新的云梯。
云梯是用来攻城用的，然而因为中庭山的存在，云梯不能直接运到中庭城下。那梯子需要和他们一起，在白佑他们征服中庭山后，从中庭山中过。
“王爷，”身边的赵万戈道，“真有动静。”
这里不是中庭山下，这里是边庭关的一侧，这是一处相对和缓的山，不陡不险。
先前书颜和修能偷跑的时候，来这里看过，知道这是一处可以翻山出关的地方。
因为献恭加强了关内的巡逻，又有燕兵保护农人们的粮田，故而碰见匈人的人们都愿意来汇报。
也多亏这样，献恭才确认了这个重要的情报：朔方离了中庭。
朔方单于离开了中庭，意图跑到关内。
原本献恭就奇怪，既然中庭是朔方的主城，而匈人同燕国虽不是两军对垒，却也是早晚一战的情况。在这般缘由下，为何朔方要突然离城？说得好听些是离城，若是说给不清楚的人，那便是弃城了。主帅不战而弃城，实在动摇军心，兵家大忌。
现在的献恭能估摸出来了，那朔方是想趁着粮田收获之际入关毁田诛心，灭了燕军的志气。而根据人们的汇报，匈人还未有大规模进入关内，所以献恭意图在这里赌一把。
献恭听了赵万戈的话，定睛细看，果然看见那山上的树摇摇晃晃的，树下的人马呼啸跑动。
猜对了！
果然是这里！
如今关中各处都有匈人，但唯独这里的匈人最多，也都是有武装有马匹的，而这山又不险，所以献恭猜测，定会有匈人会翻越这山，在这里出现。
献恭望了望身后隐藏在长草中的众人，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王爷。”一旁的书颜叫唤道。
“不可。”献恭使了个眼色给书颜，道。
“是。”书颜乖乖听话道。
山中的匈人仿佛很多，献恭想，缘只是猜测，不敢多带兵，只带了十万人，余下的，仍然在边庭关内。
他们有马。这也不奇怪，毕竟那山同中庭山比只能算山坡，里面有马能走的路也正常。
山上的草木发出响动，但掩不住树下的奔雷之音。万马长啸，马蹄声如同鼓震声一般隆隆作响，动地而来。
真的有许多人，献恭暗想，这是主力吗？还是先头部队？献恭既后悔又庆幸，后悔没带更多的人来，这一场注定是厮杀了。却又庆幸得了摘星的情报，不然漏了这些人，任他们在关内跑，怕是连凉州都会不保。凉州不保，即便攻下中庭，也是飞地，守不久的。
出现了，是匈人。
最先出现的匈人骑了一匹高头战马，独自一人出现在满山覆草之下，接着更多的匈人出现了，如同乌云一般，慢慢移来。
献恭看看自己身后的众人，皆是眼神如炬，视死如归。他们都知道，匈人人数太多了，只能硬拼了。
“放箭。”
当匈人移动到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后，献恭对身边的赵万戈道。
“放箭！”赵万戈接令后高声喊道。
一时间箭如雨下。
不少匈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给吓到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翻过这山，还想着要好好休息休息重整旗鼓的时候，却遭到了埋伏，他们不明白为何会有埋伏。
但正是这般的猝不及防，射下了不少匈人，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射箭的是何人，只知道如雨一般的飞箭。
献恭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抽出自己的长刀，示意赵万戈可以冲击了。
随着赵万戈的传令，十万人齐刷刷地抽出长刀，被收下的军旗亦被高举起来。旌旗蔽空，既有燕字旗，又有周字旗，而那周字旗下的，是献恭从天京带来的人。
远处的匈人终于知道了，是燕军射的箭。
长风吹过盛草，隐藏在草中的十万人终于显露了出来。下山的匈人慌了，虽然知道自己是黑云压城之数，但对面的，也是怒火燎原之势。
“冲！”
献恭一声令下，号角响起，鼓声擂动。
献恭第一个冲在前面，赵万戈和书颜紧随其后，献恭边冲还边不忘对书颜道，“颜儿，别跑远了！”
“是！”书颜心中不快，只得颔首道。
对面的匈人见自己中了埋伏，立刻重整队伍，又令弓箭手发箭。但那箭却不似燕军的箭那般精良，只射进了燕军面前的空地上，深深地插进长草之中。唯有最远的那支射向了献恭，献恭一扬手，砍断了那支箭。
匈人也不气馁，继续发箭，并在发箭的空档重整了队伍。其中有一个头戴红色羽毛的男子，他指挥着队伍，下令将主人已死的战马驱赶向前，去扰乱此刻向自己冲来的燕军的阵型——他——便是朔方单于。
匈人的马混入燕军之中，此刻的献恭即要躲避箭雨，又要绕开战马，忽而赵万戈的声音响起，“王爷！是朔方！朔方在前！”赵万戈是久经沙场的人，他认得朔方单于。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献恭清楚了，既然朔方在这里，那么这就是主力。一旦自己杀了朔方，拿下了主力，那么山后的中庭也就不攻自破了。
“赵万戈！”献恭被打乱的阵中叫道，“传令下去，拿下朔方人头者，赏黄金三百两！”
“是！”这不是赵万戈的声音，是献恭周围听见献恭命令的颔首声。
大家都听见了这个恩赏，都知道这事建功立业求富贵的好机会，都是高兴地跃跃欲试。
两军相交，有如两片乌云一般碰撞，又如虎兕之争。
书颜记得，那日的太阳被血染成了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