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唯有爱意抚人心
这些难听的话通常是传不到萧明珠的耳中的。
所以裴景也只是三言两语间就带过，不想让萧明珠知道自己生活的繁荣昌盛的京都，原来背地里是个脏到了骨子里的地方。
是非不分，拜高踩低，隔两步就能看见一次。
出身世家的，往往就是有理有据，可以拿贫民的命不当命来看的，大理寺判的冤假错案多的数不胜数，几乎没有一桩是同世家没有关系的。
天子虽有意清理，也费了不少力气，成效微乎其微。
那些世家哪个不是姻亲满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一个王齐石，都能让人心力交瘁，甚至还能扯出前朝天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怎么清理？怎么说？怎么做？
根本就无从下手。
江南远离京都，晨光所到之处皆是朝气蓬勃向上的干净气息。
只可惜，他们终有一日也会到那晨光照不到的地方去，裴景只盼他们可以坚守初心，不被黑暗吞噬。
萧明珠不知道，萧明绝和萧青云也不会同她说这些。
可以说萧明珠生活的地方，乃是整个京都最干净的，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了，她自然是不明白的。
就连她认识的两个好友，都只挑开心的事情同她说，可想而知，萧明珠的认知里，就没有多少肮脏的事情。
她听的认真，也不禁感慨，又横生疑惑问道：“那阿景觉得我爹爹和哥哥也是这样吗？”
出门在外，萧明珠适时的将父皇换成了爹爹，以免引起骚动。
或许是突然接收到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萌生了求知欲，又或许是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裴景心中是个什么模样，萧明珠心中竟然有点紧张害怕。
害怕接下来的话又会颠覆她的认知…
裴景沉吟了半晌，慢慢挪开了复杂多变的目光，语气漫不经心又像有几分深思熟虑过后的确定：“若阿绝和伯父也是这样，今日就不会有我了。”
“阿景本来就出色，就算没有哥哥和爹爹，阿景也定是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萧明珠双眸带着仰慕之意，声音轻却能重重砸进裴景的心房中，她不假思索地就否认了裴景的不自信。
话落在心头，裴景心想，为何要在他做尽不被天下人容的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对萧明珠情根深种。
否则他定要用一个干干净净，手无鲜血的裴景来见她。
“没有永安，又何来的我，出色的该是永安才对。”
裴景的眼尾堆起爱意，一双桃花眼是潋滟到令景致失色的地步，根根分明的睫毛弯了又弯，声音里全是庆幸的意味。
多幸运啊，能够遇见萧明珠，还能和她相爱。
“阿景今日定是吃了蜜糖了！”
萧明珠被裴景一句话惹红了脸颊，声音脆甜的笃定道。
她飞快地挪开视线，掩饰自己被勾得心慌意乱的情绪。
她又视线重新落在越来越多人的擂台上，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到底还存了几分清醒，知晓自己的文采着实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了，继而怂恿裴景。
“不如阿景也去凑凑热闹？”
“人间琐事多忧愁。”
裴景被萧明珠怂恿着迈步到擂台，也不知怎的，众人见他走近，竟然让出一条一人可过的路出来。
随着裴景越走越深，萧明珠从一开始能看见他长身玉立的背影，到现在只能从人群中看见他高高束起，一丝不苟的玉冠。
裴景只看了一眼上半句诗，便从容淡定地从一旁取来宣纸，随手从笔架上抽了支紫毫笔，轻沾墨砚台。
墨汁晕染在宣纸中，“唯有爱意抚人心”成型。
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透出一股主人游刃有余的气息，直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围观的众人在裴景收笔的瞬间，同时发出倒抽气的惊叹声。
快，实在是快。
从看题到答题，裴景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围观的众人里，有绝大部分人几乎是每日都会来这茶楼，参与答题，却从未见过像裴景这般落笔即成诗的人物。
除了惊叹，就是惊艳。
有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踌躇着想要开口询问，但他又像是觉着自己这般显得格外突兀，全身上下就剩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散发着求知的欲望。
裴景向来洞察力惊人，早在少年第一时间看过来，欲言又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是以他抬眸，微微颔首，示意少年有话尽管问。
少年来不及思考，先是拱了拱手表示谢意，再道：“不知公子为何会出这下半句，不应该是往愁更愁的方向去想吗？”
少年大概只有二八年华，出口的声音稚嫩显拘谨。
他身后的众人在他问出心声的时候，也纷纷将目光聚焦到裴景身上。
“这下半句诗，本就无定义不是吗，既然无定义，那便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了。”
裴景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题目会将这群人难住。
这题目能有成百上千种答法，只不过今日的他，就想用爱意来表达而已。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困于“愁”字当中。
霎时间，众人纷纷提笔，一张又一张洁白的宣纸上都写上了五花八门的下半句。
“清风朗月皆相同。”
“不如霜雪落白头。”
“几两碎银解百愁。”
“……”
这下半句，往往反映的就是落笔人的心声。
那句“几两碎银解百愁”就是出自那少年之手，裴景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又多看了一眼少年的穿着。
虽是粗布麻衣，人却是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得裴景一句点拨，立马眉飞色舞起来，是少年朝气勃勃的样子。
困顿于身外之物之中，仍有一种春风吹不尽的上进心。
这样的人，确实会生于江南。
可能到萧明绝登基的时候，大周就会焕然一新吧，裴景不由地想到。
在众人的探讨声中，裴景默默退出擂台，将位置留位位置给后边还在等待的人。
书童跟在裴景的身后，再三询问：“公子不将这下半句交与茶楼吗，我看公子这下半句定能一举夺得魁首。”
裴景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这下半句送与心上人，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朝着萧明珠走去，全然不顾身后的书童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书童还想说些什么劝一劝裴景，最后还是无声地弯了弯腰，站在原地看着裴景坚定的背影远离。
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呢，每个来茶楼的人都想夺魁首。
书童到底是培训过，仅仅在原地疑惑了一小会儿，便又回到擂台中央去，看看有无上佳的下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