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会笑的恶魔
北镇抚司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压抑，沉闷。
萧明绝散步到裴景门前，伸手一推，风便跟着进去，带走了裴景的沉思。
风吹开了裴景的眼睛，他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萧明绝挑了挑眉头，大有问话的架势。
萧明绝这次来北镇抚司，完全没有知会他一声，而且一来就直奔王若安，着实让他有些好奇。
萧明绝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至少裴景认识他那么久，极少会看见他生气。
陆鸣前脚来回禀，后脚正主就来了。
谁知萧明绝一改常态，进了门愣是一句话都不说，只阴沉着脸坐着。
他右手托着脑袋从门口望出去，隐忍的怒气都散到了裴景的身侧，裴景不得不打量起与往日不同的好友。
周遭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呼吸声。
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阵惨叫声响破天际，萧明绝疲惫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痛快的笑容，坐姿也不羁了许多，眼神中透露出满意的意味朝裴景道：“你听。”
“这人渣对舒舒意图不轨，要不是明日需当众行刑，身上不能有明显的伤痕，今日我绝不饶他，内外折磨人的刑罚高低都给他来一遍。”
“让他竟然敢这么对待我的舒舒。”
“我是真的有想杀了他的心。”
裴景瞬间懂了，原来那份证词是真的。
但是证词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没有被写上去，所以萧明绝同舒雅求证后一刻也忍不了，要马上来北镇抚司私下处置王若安出气。
事情已然发生，也无法改变。
“你能消气即可。”
裴景并无说什么，这点小事他还是兜得住的。
北镇抚司的人向来嘴密，今日发生的事，绝对不会传出北镇抚司的大门。
“指挥使，王家派了人来说要与您见一面。”陆鸣站到门中位置，低着头道。
裴景并不觉得意外，毕竟王齐石还是很看重王若安的，若是他今日不派人来，他才会觉得奇怪呢：“何人？”
裴景一边敲着桌沿，一边等待陆鸣的回话。
陆鸣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不停落在一旁的萧明绝身上，裴景有些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嗯？”
陆鸣抬头又飞速地看了一眼萧明绝，又飞速地低下了头，硬着头皮踌躇着回：“是，是，是太子妃。”
萧明绝和裴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萧明绝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一出，而裴景则是诧异王齐石居然让太子妃来与他见面。
萧明绝被熄灭的怒气又开始腾升。
裴景垂眸想了一下，这件事还是要萧明绝在场比较好，否则等下太孙有什么问题，他就很难脱关系了，便问道：“阿绝去屏风后坐坐？”
萧明绝还在想是哪个太监宫女如此大胆，替王齐石和太子妃传递消息，乍一听裴景的话，对上裴景的神情，两人瞬间都想到一处去了。
遂点了点头起身绕到屏风后坐着，道：“先给孤上盏茶再请太子妃过来。”
他就在这好好听听他的太子妃等会会说些什么。
又会用什么来威胁裴景亦或者讨好裴景。
陆鸣连连点头称是，主要是他觉得他再站下去，这火可能就会殃及他这条池鱼了，他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北镇抚司从未来过女客人，有的也都是女犯人，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锦衣卫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更不知道要将人请去何处等着。
是以尊贵无比的太子妃，顶着烈日暴晒站着，又无人前来招呼她，生生晒出了一丝怒气。
太子妃在萧明绝面前还能装几分贤惠温柔，萧明绝不在，王家人典型的劣性便显露出来了。
她一手扶住肚子一手指着锦衣卫怒斥道：“北镇抚司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裴景区区一个指挥使，还敢让本宫在烈日下等候？！当真是大胆！”
“你们都是死的吗？！”
陆鸣赶来时，太子妃正对着锦衣卫发难，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几句无关痛痒的呵斥，还不如他们指挥使一个眼睛来的恐怖，是以根本没人搭理她，陆鸣见状头疼坏了。
他走到太子妃身前两步距离停下，双手作揖屈膝恭敬道：“指挥使在后边，请太子妃随属下来。”
穿过荒芜的林间小道，越走越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太子妃对北镇抚司的嫌弃脱口而出：“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得此处如此寒酸。”
太子妃甚至还用手帕虚掩了一下鼻子，这可把陆鸣给恶心到了，他不由地讽刺道：“是呢，如此寒酸的北镇抚司太子妃还肯委屈自身前来，当真是与王若安兄妹情深呢。”
王若安如今戴罪之身，陆鸣半分尊敬都不给，直呼他的姓名。
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于下风还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指指点点的，装的那么高傲，还不是来求人的，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王家人当真自以为是的很。
可知道你的好哥哥正在受着生不如死的刑罚呢。
还是指挥使机智，让他先去一趟刑房用破布堵住王若安的嘴巴，这可不，经过刑房都听不到一点惨叫的声音呢。
太子妃听着陆鸣的话却是生生忍了下来，不再开口。
她还没有糊涂到在北镇抚司乱摆架子，她今日可不是来与人拌嘴的，她可是带着王齐石的话来的。
裴景所在的房间其实就是一个书房模样的地方，只不过多了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让平日里的裴景在解决温饱问题时更方便些。
也方便有人来了，也不至于没有地方坐。
“指挥使，太子妃到了。”
陆鸣对裴景的恭敬可比太子妃多多了。
“嗯，请进来。”
漫不经心的语调从内传出，太子妃有些恼裴景的不识趣，但裴景是她祖父都不敢随意得罪的人，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太子妃扶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结果看见裴景在书桌后，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裴指挥使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忽略，太子妃实在是忍到了极点。
裴景看着太子妃这身黄灿灿的宫装，还挺着个大肚子，居高临下的，倏地他就笑了：“北镇抚司从来没有客人，只有罪犯。”
会笑的恶魔！
太子妃第一次感受到百官口中的恶魔，谈吐温润如玉，言辞却像利刃般犀利。
太子妃由宫人们伺候坐下，随行的王家侍卫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箱子放下，书房瞬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太子妃像看蝼蚁般看了裴景一眼，染着豆蔻的指尖搭在其中的一个箱子上，不屑道：“裴指挥使没见过这么多宝物吧，只要你明日监刑时，帮我们王家一个小小的忙，这些，便都是你的了。”
太子妃认为一个指挥使而已，手上能有什么好东西。
屏风后的萧明绝听见太子妃说的是“我们王家”的时候，他险些就想冲出去掐住她的脖子好好问问她，究竟是“王”，还是“皇”？
裴景的眼角扫到屏风后的衣袖动了动，幅度有些大，看着眼前的一堆箱子，装作沉思。
太子妃见裴景似是心动的意思，轻蔑地看了一眼又问道：“如何。”
“既然王家和太子妃如此抬举，裴某就却之不恭了。”
裴景脸上的贪恋被太子妃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竟如此简单就说动了大名鼎鼎的指挥使，太子妃心中不由地又看轻了裴景几分。
同时也觉得王齐石着实太看得起裴景了。
世人哪有不为金银财宝折腰的？
“那明日就等指挥使的好消息了。”
太子妃扶着肚子由宫人搀扶着离去，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神情，那阵仗，堪比一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