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海迷航（6）
老海停船的时候，林强和周小雅已经回底舱了，二姐夫和李迎也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老海起身，把狼藉的客舱收拾干净，食物残渣、包装都收进垃圾箱，所有的酒瓶都扔到了海里。
老海打扫完卫生，给二姐夫和李迎盖上了毯子，借着收拾厨房的机会在林强的舱门外听了听。确认所有人都睡着了以后，老海独自一人坐在船头抽起了烟。
这个时节，日出在五点二十分左右，天亮比日出早四十分钟，在四点四十分左右。凌晨三点钟，正是最黑暗的时间段。
看了看手表，老海起身拉开驾驶席边的舱门，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钓艇的灯光一暗一明闪了三次，然后恢复正常。老海走到船尾拿着搭钩注视着海面。十分钟左右，一团微光从东方的海面上顺着海流漂了过来。
老海看准微光的位置，伸出搭钩，拖了一件东西上船。那是一个绑着荧光棒的钓箱。老海透过玻璃门往客舱里看了一眼，确认二姐夫和李迎在睡觉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钓箱。钓箱里面小半箱是冰块，大半箱是鱼，是大小不一的黄鱼和黑鱼，每条的腮上都穿着扎带。
老海还想仔细检查一下，忽然瞥见舱里的二姐夫动了动身体。他急忙停下动作。二姐夫翻了个身，把脸朝着船尾这边，接着睡了。
有了这一出儿，老海没再去检查那箱鱼，而是迅速打开船尾甲板上的舱盖，把整箱鱼都倒了进去！鱼入舱，老海把荧光棒放在钓箱里，把钓箱重新放进海里。做完这一切，老海松了口气，回到客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了。
老海是睡了，但有一个人早就醒了。这个人就是二姐夫。没钓到鱼是很不爽，但也有好处——不累。林强等人钓到鱼的兴奋劲一过，立马就躺尸了。二姐夫没有钓到鱼，自然也没累到“睡死猪”的程度。他虽然是睡了，但不是睡死了。
光线的变化会影响人类的睡眠。比如，在暗室中熟睡的人，窗帘被突然打开，人很快就会睁眼醒来。舱外灯光忽明忽暗，睡死的李迎毫无所觉，浅睡眠中的二姐夫却感觉到了。他虽然醒了，但躺着没动。为了看清老海的动作，还假装翻了个身。老海往鱼舱里放东西，被二姐夫全程目击了。
二姐夫很好奇：到底是谁给老海送来的鱼？老海为什么要把鱼放进舱里白送给林强？鱼里面有没有别的东西？
老海不是送鱼童子，更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后半夜偷着往舱里塞鱼，一定有问题！
带着问题和推测，二姐夫等到三点四十，确定老海真的睡熟了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来到船尾。二姐夫摸到舱盖的把手正打算揭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海面上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无声地接近。
这时候，黎明前的黑暗开始退去，东方天际刚刚开始泛白。
正是在这一丝天光反衬之下，二姐夫才发现那个顺着海流漂过来的黑影。
深海巨物现身了？这可是要命的！二姐夫顾不上解谜了，跳起来冲进客舱，使劲把老海给摇醒。
“怎么了？”老海揉着眼睛说。
“有个东西奔我们过来了！很大！你快看看！”二姐夫指着舱外说。
老海立刻起身跑到船尾的甲板上冲东面看了一眼，然后触电一样冲回驾驶室，启动、急加速，转向。钓艇向前蹿了十几米，然后转向九十度又冲出去百十米才调转船头对着刚才停船的位置停下。此时，李迎、林强、周小雅都被老海的粗暴驾驶给弄醒了。特别是李迎，从沙发上掉下去，头在桌腿上磕了一个大包。
此时，老海已经打开了船头的大灯。雪亮的灯光照过去，一艘三十米长、高出钓艇差不多两米的老式木制机帆船正随着海流从钓艇刚刚停船的位置上漂过去。如果不是老海及时开船规避，这么大一个家伙撞过来，钓艇肯定是碎了！
看到几十米外的大船，林强就明白了八九分，张嘴骂道：“这个开船的是有病吧？我们亮着灯呢，就直接开过来了？他瞎呀！”
“老林，你好好看看，那条船上一点儿灯光都没有，发动机也没响，帆是收着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二姐夫提醒道。
“五哥说得没错！这船就是顺着海流在漂！要不是五哥发现，咱们现在都得在海里呢。”老海说。
林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对老海说：“老海，开近点儿，好好看看！”
“林哥，这不太好吧？”老海没立刻照办。
“有啥不好？”林强问。
老海满脸惊惧地说：“这是老式的木制机帆船，早就淘汰了，就是邻国都不用了。如今在这出现一艘，还看不出有人，怕是幽灵船！”
“幽灵船？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居然信这种鬼话！开过去，有人的话，好好骂他一顿出出气。没人的话，那就牛逼了！咱们把船开回去。值钱，你就卖破烂儿发财，不值钱，我就给你钱，私人收藏了。”林强不但没被老海吓住，反而来了精神。
老海没开船，继续劝阻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不是幽灵船，是艘出事故的船，咱们也容易惹祸上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全第一！”
“林哥，好瘆人啊！我看算了吧！”周小雅说。
“闭嘴！一边待着去！自己是干啥的不知道吗？是不是给你脸了？”林强拉下了脸，面上是在呵斥周小雅，实际是在摆脸色给老海看。
老海听出林强话里的意思，脖子一梗就要发作。
这时候，卫星电话响了。
老海看接起电话，开口说：“我正开船呢！刚才差点儿被一艘黑着灯的船给撞了，正在处理。没有急事的话，先挂了，以后再说。”
对方没挂电话，而是继续对话。因为离得近，二姐夫和林强都能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对方说：“太奇怪了！刚刚我的船也差点儿被一条黑着灯的船撞了。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聊两句压压惊。”
老海问：“真的，假的？”
对方说：“当然是真的！我船上的人都休息了。一个钓友打算去看舱里的鱼，突然看到有个黑影靠过来。不是他反应快，叫醒了我，一船人都回不去了！”
老海说：“撞你的是什么船？”
对方说：“老式的机帆船，黑灯瞎火的，船上没标志。”
林强、二姐夫都听到了通话内容，林强忍不住出声道：“哥们儿，啥情况？咱们两边一模一样，是你们复刻我们的，还是我们复刻你们的。”
老海说：“我就说邪门儿吗？咱们赶紧离开吧！”
林强插言道：“哥们儿，你在什么位置？你还能看到吗？”
对方说：“我在东经123度48分北纬38度22分13秒，撞我的船不见了。”
老海说：“你在我东南方，什么船都不可能在间隔几分钟内先后出现在相隔50多海里的两个地方。要么，我们就是碰到了不同的船；要么，我们碰到的就是一艘幽灵船。”
对方说：“你那边还能看到船吗？”
“一直都在视野范围内！”老海回答。
对方说：“你跟着它，我马上过来。”
“这么邪门，我不跟，我要返航！”老海说。
对方说：“老海，海马兄弟，你信我的，别返航。这年代，大家不怕幽灵船，怕的是缺人民币。不管撞咱们的是不是同一条船，只要它是条真船，拖回去就能换钱。你一艘小船拖不动，咱俩儿合伙就没问题了。”
林强在一边说：“你看，有明白人！”
“我就是带着人出来钓鱼的，不想管别的事。”老海回了一句。
“海马，我可是海象，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赶紧跟上那艘船，好处大大的！”对方提高了语调。
林强一心想到所谓的“幽灵船”上去探险，在旁边鼓动道：“老海，你不用担心。这位五哥，表面上的职业是律师，真正的职业是大师，江湖人称二姐夫。打架，他不好使。打鬼，除了他，谁也不好使。别说是个幽灵船，就是一船幽灵，都不够他一个手划拉的！”
二姐夫一听急了，说：“老林，别瞎说！”
“都是自己人，有啥可低调的？”老林挤眉弄眼道。
老海不太相信，说：“真的，假的？五哥还有这功能？”
“我就问你，你见过到海上一条鱼都不上的人吗？”林强问。
“这些年，就五哥一个。”老海回答。
林强一拍手，来了精神，继续忽悠道：“这就说明，他不是一般人。他说的神龙祝福是真的，他钓不到鱼，但能在神龙那里呼叫支援呐！什么海怪，幽灵船，见到二姐夫大驾光临，就得洗干净，摆好姿势等着！”
二姐夫心说，出卖兄弟，顺嘴胡诌，两个江湖大忌，你一下都犯了。老林，你这是多想上船找刺激呀？
老海让林强给忽悠懵了，卫星电话里那位更是出言道：“有白律师这样的能人在，就更没问题了。老海，你跟住，我随后就到。”说完，对方收线挂机。
“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板，你们说的算。事先声明，出事了，我可不负责！”老海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开着钓艇慢慢接近机帆船。
机帆船是随着的海流漂的，速度不快。老海开着钓艇很快就追到了近前。
近处看，机帆船长30米，宽6米左右，吃水深度看不清，船舷上沿与钓艇甲板的相对高度在2米左右，船体上的油漆崩落，黑褐色的木质船身上没有船号标识，吃水线附近附着着许多藤壶，双桅杆上没有张帆，甲板上堆放着网具和绳索，靠近船尾的驾驶室里没有灯光，钓艇的灯打过去也不见人影。
老海开着钓艇绕着机帆船转了两圈，除了船体老旧和没人之外，没看出什么异常。
林强在钓艇里把机帆船和周围海面的情况看得真切后对老海说：“既然做了初一，就不差十五。靠过去，我们上船上去看看。万一船还能开，哥也过把船长瘾！你放心，哥一分钱都不分，只要在发现者里面有我的名字就行。”
老海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没有反对林强的提议，而是说道：“安全起见，靠过去之后，不能全上船，我得留在钓艇上接应。”
林强刚要同意，忽然看见二姐夫在向他使眼色。林强看到二姐夫“不行”的口型后，立刻对老海说：“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都不懂船，只有你懂，你得跟我过去。你不过去，没法确定船的基本情况。再说，我还怕你等我们上船之后，自己开船跑了呢！让小雅留下了就行！”
不等老海发表意见，周小雅就说：“不行！不行！我不会开船，胆子还小！我可不敢一个人留在钓艇上。”
“那就老五留下！”林强说。
“不行！五哥得跟着，要不然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上去不是送死吗？”老海说。“我把船开跑了，你们家属跟我要人，我怎么交待？你们放心去吧！我留在这，跑不了，也不敢跑啊！”
就在二姐夫想说话的时候，李迎说话了。“老海，说你开船跑，纯是开玩笑。可就你懂船是真的。要上船，必须得你陪着，才保险。我和小雅两个人留在钓艇上接应。我会游泳，开船多少也会一点儿，只是没有证。我留下来，应该没问题。”
“小李，你还有隐藏技能？我咋不知道？”林强问。
“我看林哥喜欢出海钓鱼，买不起船，就偷偷报名去学了开船。”李迎回答。
“妥了！你给我考个开大船的票儿，等票儿下来，哥买个游艇让你开着过瘾！”林强非常高兴。
发现老海还有犹豫，李迎示意他让出驾驶位，自己坐了上去，三下两下就把钓艇靠着机帆船的边停下了。停下钓艇，李迎又跑到船头拿起缆绳，抬脚一个跳跃一手搭住机帆船的船舷，再一翻，就上了机帆船的甲板。随后，李迎把钓艇上的缆绳绑在机帆船舷的护栏上，这样两艘船就连在了一起。
不等老海出言，李迎在机帆船上喊：“林哥，五哥，老海，你们上来吧！我拉你们上来，再下去看着钓艇！”
“小李，你可以呀！回去，这个月工资开双份！”林强一边说，一边在李迎的迎接下翻上了机帆船。
老海那边根本不用李迎操心，他一个跳跃，搭住船舷，再一翻身就上去了。
只有二姐夫费劲！他蹦不高，个子还矮，体重还大。他跳了几次，都碰不着李迎伸出来的手。后来把借着海浪起伏之势，勉强达到了起跳高度，还因为太沉，差点儿把李迎给拽海里去。最后，在林强、李迎两个人使劲往上拽，老海探手拉腰带的合力之下才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