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补课之事
林延潮小跑到先生书房门口，偷偷往里面瞧，无人，先生不在里面。
“应该是在那帮考童生的学生那里。”
林延潮的勇气似乎在先生书房里用完，他想去找先生，但又怕打扰到先生教书。
他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林方海还在等他。
林延潮鼓起勇气，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先生那跑去。
跑到书屋门口，先生果然在讲课，很多学生围着他，在请教问题。
林延潮没好意思打扰，躲在门后，借着缝隙往里面瞧。
先生看起来很忙，嘴上不停地说着科举写文章的事。
林延潮虽然听不懂，但看师兄们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明觉厉。
“先生原来这么忙啊，下课了学生们都还追着他问问题……”林延潮小声嘀咕。
他想起之前自己好几次发现讲课时门口有人等先生，不免想道：
“先生白天都这么忙了，晚上还得给学生补课，或许中午时先生才有休息时间吧？”
“可先生中午还要给我们改作业……而那天我跟李度他们戏弄先生，也不知道先生中午有没有改完作业……”
林延潮想到这里，心底很是愧疚。
这种事情发生后，先生明知道是他们干的，也没有想处罚自己的意思。
反而帮着自己……
林延潮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眼睛像是进了沙子。
“或许那件事就像方海和安世说的那样，先生是无意的，没有针对我的意思。”
林延潮刚想悄悄的离开，转头就看到先生的书童陈三站在自己身后，看起来有些时间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陈三拉到一边，小声道：
“林公子，您找老爷有什么事？如果事急的话，我帮您告诉老爷一声。”
“没什么，就是想请教先生读书的事。”
说完，林延潮就跑开了。
以陈三的阅历当然知道，林延潮在撒谎，他思考了一番，往书屋走去。
走到王靖身边，贴着耳朵小声道：
“老爷，林家的二公子刚刚躲在门口有一会儿了……”
学堂里。
林方海端坐在座位上，手持毛笔，一笔一划的认真练字。
见林延潮气喘吁吁的跑来，林方海笑道：
“延潮，见到先生了吗？”
“没，他被师兄们缠着问问题，我没好意思进去找他。”
“再晚些找先生吧，反正天色已经晚了，就在学堂里住一晚上，也不碍事。”
“方海，这不好吧？”林延潮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什么，在这儿读书和在家里读书一个样，没什么区别，你看我，现在还点着油灯练字呢。”林方海笑道。
我又耽误方海了……
见方海端坐在座位上，埋着头练字，林延潮也自顾自的拿起一本千家诗看了起来。
“林二公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还没看多久，外面就传来陈三的声音，让他去找先生王靖。
路上，陈三什么话也没说，林延潮感觉很闷，随口问道：
“先生的课讲完了吗？”
“还没有，林公子，您也是学生，自然知道学生的问题总是很多，哪有问完的一天。”
“那先生平日里都这样忙吗？”
“老爷每次县试的前一个月都很忙，白天要么在上课，要么在改作业，晚上也是，经常有备考的学生请教问题，往往要到子时才有时间歇息。倒是平日里老爷睡得比较早，偶尔有闲心跟以前教过的学生下棋。”
“先生这么晚睡，中午吃完饭会小眯一会儿吧？”
“老爷哪有时间歇息啊，以前倒是在改作业，现在嘛，被学生们围在书房里请教学问。”
林延潮听后黯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走进书房，陈三把门推开后就自觉的站在门外等候。
林延潮见先生在批改什么，脚步放缓了很多，担心打扰到先生。
“延潮，你来了。”王靖放下笔，抬起头道。
“先生，弟子找您是有事问您，就是上次您晚上找安世补课的事。”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只找他补课，而没找你吧？”王靖笑道。
“嗯。”林延潮点了点头，心底很是疑惑先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前几天张安世找老夫说过，说你那天晚上因为补课这件事闷闷不乐的，连师娘做的那么好吃的饭菜都不肯吃呢。”
林延潮听后小脸微红，辩解道：
“先生，弟子只是……只是肚子不那么饿，眼睛很困，想要早点闭上眼睡觉。”
“哈哈哈……延潮，老夫可还记得，方海把饭碗端回来的时候，一盘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你师娘还好奇的问老夫，是不是老夫罚你中午不许吃饭呢。”
王靖被林延潮的话逗笑，又打趣了一番林延潮，才微笑解释道，
“你和张安世来的那一天，老夫见你握笔写字有方海教你，想必学业上也是一样，何况你大伯是进士，学问肯定比老夫高多了，他现在赋闲在家，晚上没少给你们讲课吧？”
“嗯。大伯晚上经常把我跟方海喊到书房抽查学问。”
“那老夫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了，你既然从小与张安世玩到大，想必对他家很了解吧？”
“当然！安世家里种着什么菜，养了多少只鸡，我都一清二楚。”林延潮毫不犹豫道。
“延潮，既然你这么清楚，那老夫问你张安世家里有读书人么？有亲戚识字么？家里放有书籍么？”
“好像都没有。”林延潮哪关注这些，含糊不清道。
“延潮啊，还没想明白么？”王靖摸了摸林延潮脑袋道。
林延潮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先生，不确定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在学堂里有方海教我读书写字，我在家里又有大伯辅导我功课，而安世却一无所有？”
“孺子可教……那日上午，老夫见方海教你写字，而张安世坐在后面，不怎么会用毛笔写字，都是看着别人怎么写，他就怎么写的。
老夫进来的时候，他一直望着老夫，看样子是想得到老夫的指点。
但见老夫注意到他，他又连忙低下头，老夫就知道他在学业上还差很多东西，于是老夫便走过去，告诉他晚上的时候来找老夫。
而你嘛，老夫也没想到方海那棵桃树会待到那个时候，而你这棵李树又会专门等他。”
林延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复杂的情绪，歉意的说道：
“是弟子误会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