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邻居
看到孟星从车上下来后，清璃风一般地冲了过来。
她张嘴就想训斥，然而看到孟星满脸伤痕，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生生把话都咽了下去。
“唉……”
清璃摸了摸孟星脸颊上的淤青，柔声道：
“还疼吗？”
孟星摇了摇头。
“走吧，快点把手续办完，我们回家。”
有安启成带着，手续办得很顺利。
存真事务所编造的事由，是说两人通过事务所面试后，相约外出聚餐，当李富贵沿着横贯望城的煦江边开着豪车疾驰时，因为太过兴奋，直接就把车开进江里头。
奔腾的江水把车子冲出了老远，把车里的两人磕得鼻青脸肿，后来两人看准时机，趁车子卡住时弃车逃生。
为了让这事故更显真实，经征得李富贵同意后，事务所还真把他的车推进了江里……
孟星知道后不由感慨一句壕无人性。
办妥手续后，李富贵大方地对孟星说：
“兄弟，我家安排人来接我，要不我送你一程？”
闻言，刚才还安安静静的清璃，脸色瞬间垮了，要不是孟星在一旁扯着，估计就要冲上去给李富贵两个大逼兜了。
——李富贵，在编的故事里，你真差点送我一程了，现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不用了，我和清璃姐坐公交回去就好。”为避免场面失控，孟星赶忙将清璃拉走。
一路上，清璃都板着脸，一言不发。
等到晃晃悠悠的公交车把两人送到家里时，天色已经黑了。
进门后，清璃直奔厨房，将锅碗瓢盆弄得震天作响。
孟星则像一个犯错的小朋友一样，局促地站在厨房门边。
“清璃姐……”
“姐姐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吗？”
清璃打开冰箱，拿出几样冷藏蔬菜，随后狠狠地将冰箱门阖上。
“嘭！”
即便隔着几米，那扑面而来的寒气仍让孟星微微发颤。
“你说要增加社会实践经验，去试着面试，行，没问题，那你面试结束后就该回家，为什么和李富贵出去厮混？”
“姐，我们只是去吃饭，不是厮混……”
“你还顶嘴是吧！人家李富贵什么家境，你什么家境，考倒数第一都能被保送大学的人，能有什么追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和这样的人勾搭在一块，你还能保有初心吗？将来出到社会，他靠着家里还能吃香喝辣，而你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光，还怎么改变命运、出人头地？”
“姐，那车祸就是一场意外……”
“还嘴硬？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是吧？”
说完，“夺”的一声，清璃手起刀落，将案板上黄瓜一刀两断。
孟星脊柱一凉，登时不敢作声。
“小星，人生的路很长，你能获得保送大学的机会，意味着开头这段路会比别人平坦，那你就更应该一步一脚印，把这路给走踏实了，勾搭富二代这些歪门邪道，你还是少碰为妙……”
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重了，清璃放缓语气，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大道理来。
“清璃姐！”
孟星不想再听，他大踏步走进厨房，在身后一把抱住清璃。
发丝的幽香飘入鼻端，让他意识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对不起。”
“当啷！”
清璃手里的菜刀砸在案板上，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伪装顿时被打破。
“以后不准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知道吗？”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后怕，“听说你掉进江后，我……”
“清璃姐，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孟星感受着贴近的两颗心脏那咚咚咚的撞击感，莫名地想起安启成说过的话。
是啊，纠结什么呢，此时此刻，不就是不容置疑的真实吗？
……
在家休息一天后，孟星返校上学。
在一群奋笔疾书的临考生中，孟星这个保送生多少有些另类。
另一个保送生李富贵没来上课，这让孟星难得耳根清净了一整天。
放学后，孟星拎起书包，丢下一群仍在死命刷题的考生，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快到家时，手机传来信息，清璃说得加班，要晚点才能回家，晚餐让孟星自己搞定。
正考虑去哪对付一下的他，忽然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小星哟。”
在自家楼下，一位穿着白色背心，躺靠在藤椅上的老大爷，朝孟星招了招手。
“倪大爷！”
孟星挥挥手回应，这是一对住在自家楼下的老夫妇，子女在外市工作，一年也没回来几趟，两老相依为命，平时与清璃孟星碰面不少，彼此间也是老熟人了。
“小星啊，我小孩给我买了台新手机，我上了年纪不会整，你能帮忙看看吗？”
倪大爷从口袋摸出一台崭新的手机，将它递给孟星。
后者接过一看，呵，是近期最为火爆的“华威伙伴60pro”，这倪大爷的子女，也挺与时俱进嘛。
孟星打开手机，帮着把一些基本测试调成老年人模式，再打开相册、多媒体、网络等检查一番。
“咦，这扬声器怎么有些杂音？”
“什么杂音？”
“你听听。”
孟星把手机凑近老人耳旁，只听见隐隐传出四个字……
遥遥领先…遥遥领先…遥遥领先…
“呃…这我听着挺好的呀。”
“嗯，大爷你觉得没事就成，不影响使用。”
倪大爷将手机收好，慢悠悠地起身，对孟星招呼道：
“你姐还没回家对吧，晚饭来我们家吃怎样？家里的老太婆做了你最爱的胡辣汤。”
老夫妇平时对孟星姐弟很是照顾，多次在他们窘迫时伸出援手。
“那就谢谢倪大爷了。”
孟星欣然应允，扶着老人家慢慢踱回屋里。
和倪大爷老伴打过招呼后，一老一少在客厅里喝茶闲聊起来。
“唉，小星啊，有时我和老太婆也挺羡慕你们的。”
“哦，怎么说？我和清璃姐以前的辛苦狼狈您也知道的呀。”
“呵，年轻时的辛苦，将来可是一笔可贵的财富，我羡慕你们的，是那无畏的冲劲与相互的羁绊。”
“大爷你说笑了，没准你年轻时的故事比我们还精彩。”
“哎，不提了，我和老大婆是指腹为婚，稀里糊涂在一起，平平淡淡过一生。孩子嘛，也算有点出息，所以就远走他乡，久久也没能见上一面。”
老人一边感慨，一边点上一支烟，袅袅的烟雾缭绕脸庞，越发的模糊不清。
“人这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老头子我呀，有时觉得这辈子过得好不真实。”
“出生，长大，求学，工作，婚配，生子，衰老，按部就班，顺则顺矣，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孟星心里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在从容品茶抽烟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爷你想啊，我们现在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