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床底有人
“该死……”
在一楼响起开门的声响后，孟星赶忙拿下嘴里叼着的小手电筒，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边的物事。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嗒…嗒…嗒…”
进屋的不止一人，脚步声显得有些凌乱。
在上楼梯时稍稍顿了顿，随后径直朝着孟星所在的二楼主卧走来。
“来不及了……”
孟星顾不上那些没有复位的东西，关闭手电，矮下身子，一头扎进了床底。
因为钻得匆忙，他是侧头趴着的，左脸贴着冰凉的地面，目光正好对着卧室门。
“咯吱……”
刚躲好，门就被推开了。
“啪！”
灯随之打开。
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男式皮鞋出现在孟星视野里。
愤怒的情绪，随之充斥着他的全身。
就是这男人，明明富的流油，明明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明明租给自己和清璃姐的，只是一间废弃的停车库……
然而，却收取高得离谱的租金！
害得清璃姐，那个收养自己，只比自己大四岁的温柔女孩，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工作！
看到清璃姐那不要命工作的憔悴样子，孟星心都碎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欠下租金，算算已有三个月没交了。
按照原先的约定，他们姐弟明天就要被赶出去了。
不甘且愤怒的孟星，决定铤而走险。
他知道这男人每晚都会玩得很疯，不到凌晨三点都不会回来。
反正那些钱都是来路不正，为什么自己不偷？
于是他趁夜翻入男人的别墅，直接爬上二楼进入主卧。
哪知才翻找了几分钟，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着，那男人就回来了。
十二点都没过，不应该啊？
就在孟星趴在床底胡思乱想之际，卧室门口的男人却没有进来。
静默了片刻，男人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在干嘛？”
孟星一颤。
被发现了？
寒意从背后的脊髓直通大脑。
又过了半晌，男人似乎不耐烦了，侧过身子，似乎在和人纠缠。
呼……
说的不是自己。
孟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进去！”
随着男人一声暴喝，一道单薄的身影被他扯着，硬生生推进卧室里。
“唔……”
身影穿着碎花裙子，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正好就在床边。
她缓缓抬起了头……
孟星瞳孔骤缩！
清璃姐？！
女孩也发现了藏在床底的孟星，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不！不要！”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拼命地朝孟星摆着手。
“不要？嘿嘿，原来你想玩刺激的？”
身后的男人没留意女孩的动作，走近，弯腰，一把抓起铺散的长发，如同扯着人偶一般往床那头拖去。
“唔…啊…别…疼…好疼……”
女孩痛呼着。
“啊！”
女孩被粗鲁地摔到床上，力度之大，震落了床榻的缕缕灰尘，飘在孟星脸上。
但此时的他，大脑完全处于宕机状态。
为什么？
为什么清璃姐会在这里？
她不是去打工吗？
难道……
“嘿嘿嘿！”
“唔……不要……”
随着男人身躯的压落及女孩的悲鸣，怒火开始侵占孟星的全部思绪。
他要保护清璃姐！
他要阻止这男人！
就在孟星红着眼，打算不顾一切地从床底爬出来时，一只白皙的小手从床边伸了下来，拼命地左右摇摆着。
“不要！不要！不要！”
女孩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孟星知道，这是清璃姐让他不要出来。
他也看到，卧室门外出现了另外两双皮鞋。
那是男人的两个保镖。
瘦弱的自己爬出去，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毒打一顿，甚至连小命都交代在这。
于是，在灼人的愤怒中，又生出一阵刺骨的恐惧。
这感觉，将他牢牢地摁在床底。
同时，不甘、无助、悔恨、苦痛、伤悲……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奔涌而来，令孟星浑身颤抖，不由地咬破嘴唇，满嘴血腥。
脑袋里仿佛刮起十二级风暴，天旋地转，肿胀欲裂！
“老板！”
就在孟星被折磨得快要晕过去时，门口的保镖说话了。
“干嘛？”
自己的好事被打断，男人很是不满。
保镖面无表情，依旧站在门口不动，他扫了扫房间，目光落在刚才孟星翻找过的地方：
“房间里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
“有人，来过老板你的房间”
男人沉默了。
他放开女孩，站在床边。
随后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台关闭着的显示屏。
男人打开了显示屏。
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监控画面。
床底。
在视野边缘看到这一切的孟星，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完了！
要被发现了！
退却了一些的恐惧，立刻如潮水涨潮般，瞬间盈满孟星全身，
牙齿马上就要“咯咯”地敲击起来。
他连忙将手指伸进嘴里，死死地咬住。
眼泪，不可抑制地流出来。
床上。
女孩低低的、压抑着的啜泣慢慢止歇。
那只一直在倔强地摇摆的小手，也停了下来。
慢慢地攥成拳头。
“腾”地一声。
女孩跳了起来。
她跑着，发疯一般地将房间里的各种物件掀翻、推倒。
并拿起一个玻璃摆件，狠狠地朝男人扔去。
男人身子一侧，轻松躲开。
显示屏却应声而碎。
玻璃碎片四溅。
“滚开！去死！去死！去死！”
她的这番疯子般的举动，终于激怒了男人。
又躲开一个飞来的摆件后，男人快速走到清璃姐身前。
狠狠地一拳砸在她的小腹上。
“哇！”
酸水直冲喉咙，女孩立时跪倒，额头触地，捂着肚子，痛苦地痉挛着。
和刚才一般，男人扯住清璃姐的长发，将她拖至床前。
再次与孟星面对面。
女孩颤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不……要……出……来……】
孟星看得明明白白，眼泪决堤般地奔涌而出。
清璃姐！
对不起！
我就是个废物！懦夫！胆小鬼！
“你们出去！”
男人开口。
两个保镖离开了。
男人将女孩翻过来，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举在空中。
“嗬……嗬……”
女孩窒息的哀叫，回荡在孟星耳边，让他濒临崩溃。
废物！
废物！！
废物！！！
你就是个纯纯的废物！！！
清璃姐要死了！你却还躲在床底一动不动！
可……可他那么狠，那么强，我出去也救不了璃姐啊！
我……我可以报仇……以后替清璃姐报仇！
孬种！
懦夫！
胆小鬼！
别说了！
别再说了！
……
内心剧烈交战着，孟星咬着手指，任由鲜血从口中渗出，与泪水在地上混做一滩，不分彼此。
窄窄的视野里，洁白的碎花裙子垂落，一双白皙光洁、包裹着白袜的脚踝从中探出，疯狂地踢动。
渐渐地，由疾到缓，终至垂着不动。
孟星眼中的光，熄灭了。
“呵呵呵！哈哈哈！”
男人发出阵阵怪笑，身体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膨胀！膨胀！膨胀！
涨裂了身上的衣物，涨破了脚上的皮鞋。
一双色泽暗红，长满黑毛的硕大脚掌，赫然显露在孟星眼前。
怪……怪物？
“嗬……哈……”
黏滞的笑声传来。
“嘶……咯……”
不明的撕裂声。
“啪嗒！”
重物的坠地声。
随后，孟星看到一张脸。
清璃姐惨白、痛苦、惊怖的脸。
她的双脚，依旧悬空。
而孟星，正与这张脸直勾勾地对视。
“唔！！！噫！！！”
贴着脸的地板散发出无尽的寒意，似乎要将孟星全身的血液冻结，积攒的恐惧瞬间爆发开来，使得孟星的下颚骤然发力，他甚至感到自己的牙齿已啃在指骨上。
浑身如同置于零下数十度的冰库中，无可抑制地剧烈痉挛颤抖起来。
“嘭！”
“嗬…哈…嗬…”
就在孟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异变了的男人却将女孩的躯体随手扔在床上。
随后巨大的脚掌扭转，朝卧室门走去。
怪物要走了？
在清璃姐无神眼眸的注视下，孟星心里只剩无穷的恐惧和滔天的悔恨。
清璃姐！
对不起！
可我……我……真的好怕……
这透着微光的床底，就如同一只大瓮，而孟星，就是瓮中那只瑟瑟发抖的老鳖。
一只长满毛发的怪手，就在瓮口悬停着，不知在哪一刻就会探入，将他死死地拿捏！
走！
走啊！
快走啊！
孟星在心里无声地咆哮。
“咯吱……”
巨脚踩到一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并随之停了下来。
静。
孟星的心仿佛被一双手攥了起来。
快走！
快走！！
快走！！！
终于，巨脚再次抬了起来，在沉重的脚步声中，缓缓离去。
孟星又屏息了好久，确认真的没动静后，才敢把嘴里鲜血淋漓的手指抽出。
“清璃姐……”
他伸手，想要触摸眼前女孩那苍白的脸庞。
“咚！！！”
恍若篮球坠地的声响。
一双毛茸茸的巨手突然伸出，扒着床沿。
在女孩的脸旁，另一张颠倒的脸赫然坠现！
褶皱，粗矿，遍布肉疙瘩，比铜铃还要硕大、比鲜血还要猩红的双目……
尽是亢奋与癫狂！
滞涩的嗓音，响起。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