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末快乐
深港的五月总是阵雨不断。
老陆周六早上接到朱铭的电话，通知他上午10点去高天置地开会。
他本想让陈浩开车来接他一起前去，但电话那头，陈浩已身处帝都。
“叫珊珊起床带你过去，我去叫醒她。”陈婷听到了老陆与陈浩的通话。
“昨晚应该很晚才睡吧，别叫了，我自己过去。”老陆说道。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去？让她送你。”陈婷说完这话，转身就去敲女儿的房门。
“听到了，听到了，我去。”陆文珊正好开门出来，“爸爸，我一会儿送你过去。”
“好的，不着急，你慢慢梳洗。”老陆说。
这些年，老陆无论有多忙，都会与陈婷一起吃早餐，这样，既能维系夫妻感情，又能及时知晓家庭事务。
陈婷这个人，知书达礼、贤惠独立，她心疼老陆这些年的辛劳，将家里的大小活儿都揽在自己手里，唯独不管钱。她总说老陆以前是数学老师，挣钱花钱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夫妻俩上一次起大的争执，还是在陆文珊上初中的时候。
当时，老陆每日忙着生意，陆文珊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都由陈婷负责照看。
但陈婷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几乎是有求必应。优渥的物质条件和母亲的宠爱，一度让陆文珊变得自由散漫，成日脑子里装的都是小说和漫画，学习成绩越来越差。
老陆将这一切归咎于陈婷对女儿的娇纵。陈婷独自照料家庭和孩子，到头来却还要被丈夫责备，自然也是满腹委屈。
好在后来，陆文珊遇到了李岩。
因为李岩时常待在帝都工作，陆文珊就暗自发誓大学要去到他所在的城市。转变了学习心态，成绩也就好了起来，最终如愿去了那边。
日日堵车的深港，今天居然一路畅通。
“珊珊，陪爸爸一起去开会吧。”陆铭说道，“但是，你切记，不要乱说话。”
“好的，你放心，我明白的。”
父女俩走进会议室时，众人已经落座。
呈“回”字型摆放的会议桌，刘博文坐在短边居中位置，高天置地的董监高代表坐在背对着会议室大门的一侧，老陆和其余参会股东坐在面对着大门的一侧。
此次在刘博文身边坐着的，还有一人。
“爸爸，那人是谁啊？”陆文珊小声问老陆。
“他儿子。”
陆文珊这才发现，他面前的席签上写着刘宇航，也就是刘铮同父异母的弟弟，此人长得倒也与哥哥有几分相像。
“刘铮怎么没来？”陆文珊继续问道。
老陆没理她，她看了眼刘博文，然后低头玩起手机来。
会服人员开始现场发放资料，会议由刘博文亲自主持。
“各位，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周末休息的时间。今天我们的议题是……”
没等刘博文把话说完，股东里就有人打断了他，直接说道：“刘总，你那减持5的股份是怎么回事？股价都被你砸跌停了！”
周围一阵哄笑。
“老谢，你这话说的，股价跌停也能怪到我的头上？”刘博文笑着说。
老谢旁边的人继续插嘴道：“刘总啊，不是我说你，最近行情这么好，你怎么能带头减持影响股民情绪呢？”
“老张，减持原因公告里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嘛。”刘博文回答道。
老谢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示意让自己先说：“不是，刘总，你要减持上次开会怎么不讲呢？我前几天还让我亲戚朋友们在六十多块买进，告诉他们高天置地这家公司有多么多么的好。”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唯独老陆不吭声，低头翻阅着会服刚发的文件。
陆文珊用手撑着下巴，一会儿侧头望着说话的股东，一会儿又把头扭回来盯着刘博文看。当她目光扫过刘宇航的时候，发现对方竟一脸鄙夷地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随即，陆文珊嘴里弹出来三个字：“你大爷！”
老陆抬起头，与刘宇航四目相对，刘宇航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各位，先安静一下好不好？我们先把今天的议程走完，再讨论股价的问题，行吗？”刘博文打开话筒说道。
此时，会议室内才稍微安静了些。
“大家先看一下手里的资料，是一份「关于购买土地使用权并提请股东大会豁免前置审批程序的议案」。”刘博文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最近一年公司通过参与竞拍，拿到的土地比较多，涉及的交易金额已经超过最近一期经审计总资产的30。之前呢，董事会已经预授权集团开发部参与土地的投标和竞买，现在需要各位股东再走一下豁免前置审批程序的这样一个流程，同意公司先行缴纳土地出让金和其它费用，以免产生违约金和违约责任嘛。”
“把各标的的位置图、航拍图，还有「成交确认书」都投个屏给大家看一下。”刘博文吩咐秘书道。
“好的，刘总。”刘博文的秘书准备了详尽的资料。
“爸爸，这不是我们那天去看的城中村那块地吗？”陆文珊在秘书展示的众多投得地块中，看到了深港湾红树林旁的那块。
陆铭没有吭声。
“刘总，我们集团现在的土地储备总量在整个华南地区的同行中，应该位列一二了吧？”股东老张问道。
“从各上市公司公布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的，前三甲吧。”刘博文回答道。
刚刚还忧心忡忡、愤愤不平的股东们，一个个又都变得笑逐颜开，就差一起鼓掌庆祝了。
等秘书播放和讲解完地块资料，已临近下午四点。此时，股东投票和清点环节还未进行。
刚要开始投票，一群人又就资产负债率争论起来。
“我的头都要被他们吵炸了。”陆文珊对着老陆小声嘀咕。
“以后还参加这种会议吗？”老陆问。
“不了，太让人受不了了。都是些什么人嘛，翻脸快过翻书。”
“人性大多如此。”陆铭喝了口茶。
等投票结束，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今天辛苦大家了，晚上还是盒饭，大家多担待。吃完晚饭，我们清点好票数，今天的会议就可以结束了。”刘博文说道。
说完，会服开始推着餐车给所有参会的人员发盒饭。
“完了，忘了给妈妈打电话，她会不会还在等我俩回家吃晚饭？”
“我已经给她发过信息了，快吃吧。”老陆边说边把自己餐盒里的西兰花炒牛肉夹给陆文珊。
大概是一整天的争吵让大家都没了力气，一群人在会议室里安静地埋头吃着饭。
这时，刘博文的秘书拧着一袋东西走进会议室，绕过会议桌走到陆文珊面前。
“陆小姐，这是小刘总拿给你的。”秘书将袋子递到陆文珊手里。
陆文珊诧异地看了一眼桌对面漫不经心吃着饭的刘宇航。
“嗯……不是这个刘总，是刘铮。”秘书反应道。
“刘铮来过？”陆文珊问。
“是的，他刚来过公司，让我赶紧将东西交给你。”秘书小声说道。
陆文珊谢过秘书，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居然是龙腾的干捞翅、蟹肉扒时蔬、原只鲍鱼和瑶柱蛋白炒饭，一式两份。
刚刚秘书递东西给她，好多人都看到了，包括坐她对面的刘博文和刘宇航。
陆文珊尴尬得脸都红了。
老陆笑了笑，说：“看来以后有人能替我照顾你了。吃吧。”
“真在这儿吃？”陆文珊问。
“当然啦，又没说不许点外卖。”老陆戏谑地说。
陆文珊赶紧分给老陆一份，父女俩吃起来。
“龙腾的菜，这么多年味道一直没变。”老陆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只爱吃瑶柱蛋白炒饭。”
“是啊，没想到今天能吃到它，还真是惊喜。”
陆文珊不再多说，赶紧吃完饭菜，将餐盒收拾出去。
投票清点结果是审议通过。分批缴纳完土地出让金后，高天置地本年度在深港市的新增土地储备量将超过30万平方米。
会议结束后，在老陆等陆文珊收拾资料的间隙，刘博文走过来同他打招呼。
“陆兄，今天辛苦你了。珊珊也跟着受累了。”
陆铭同刘博文握了握手，指着陆文珊说：“年轻人嘛，就是要多学习，哪能怕辛苦。”
“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两家人出来聚聚。”刘博文提议道。
刘宇航站在门外等着刘博文。
“好的，刘总。孩子还在门口等你，你先去忙。”老陆说道。
刘博文又与老陆握了一次手，才转身离开。
陆文珊载着老陆行驶在深港大道上。无数的灯光在高耸入云的大楼上汇聚，交织成美轮美奂的画卷，映照着城市的夜空。
“文珊，爸爸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呢？”
“你是否还未忘记李岩？”
“我想，是吧。”陆文珊停顿了几秒，“他去了哪儿了，你们真的都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老陆轻叹了一口气，“五年了，珊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李岩是个很优秀的人，对吧？爸爸。”
“是的，他不仅是股票期货交易领域的佼佼者，诗词歌赋、音律乐器、佛道哲学也都无一不精。”陆铭思考了片刻，“所以，珊珊，你可以把他当成精神偶像去崇拜去学习，在他那里，你能得到的是知识是智慧。为什么要奢望从一个完美得近乎接近于神的男人那里得到爱情呢？他追求的是普度众生的大爱，而你渴望的是小情小爱。”
“爸爸，我懂。只是很难接受。”
“朝前看吧，孩子。爱情从来都是件让人感到轻松愉悦的事情。”
“所以，你很爱妈妈，对吗？”
“是的，我很爱她。我这一辈子，真正拥有的，也只有你和你的妈妈。”
陆铭看着窗外，那一闪而过的一帧一帧，是他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