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推脱
船上的人大多又饿又渴又困，甚至有些人衣不蔽体、有伤无医。幸好，眼见东方太阳渐渐升起，今天将是一个大晴天。
经过小半日的漂流，沣水两岸不断矮缩的山崖峭壁终于消失不见，一片片树林、原野、庄稼地渐次映入眼帘，人烟也渐渐旺盛起来。
一些在近岸捕鱼的渔夫望着水中前有破洞后无船尾、破烂不堪却偏偏不沉没的客船一个个目瞪口呆。而当他们看到好几条一两丈长的扈鱼头尾相连分水而出相继摔在那艘船上时更是惊骇莫名。虽然他们都知道一定是有仙师在施法，但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给予人的震撼毕竟天差地别。
船尾被烧个精光，船上原本准备的食材也因此一点不剩，李贵正发愁时看见这几条鱼从天而降，不禁喜出望外，领着所有人高喊了一句“多谢仙师”，立刻安排人手杀鱼烤鱼分鱼。
正为肚子的抗议而混乱的船客们吃了个鱼饱，全都安了心，补觉的补觉、盘算的盘算、商议的商议，船上终于安静下来。
林玄和孙清也吃了个饱，继续回到瞭望台上为姜克“护法”。姜克依然保持着左持虎骨右掐道诀的状态，衣袂飘飘稳稳地立在瞭望台上，眼望前方，目不斜视。
破船平稳地漂向东南，瞭望台上的三人或立或坐，在夕阳照耀下恰似画中仙人，神光熠熠。
侥幸活命的陈仲仑把这幅画面留在了心中，回家后付之丹青，称为《沣水遇仙图》。
红日西坠，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来了夜晚，李贵早早地点亮了几盏灯，将整艘船置于光照之下。两个舵手接到指示，慢慢控制客船逐渐往东北岸移动。
沣水中央的水势最为平稳，是所有船只最理想的航道，但兰原府城在沣水东北岸，所以不得不修正航向，慢慢接近兰原府码头。
凌晨时分，经过三次抛锚修正和姜克的法术影响，破烂的客船终于慢慢地停靠在了兰原府的码头上。船上的幸存者长舒一口气后升起一片欢呼声。
姜克直到最后一刻才收起道诀，将虎骨递给林玄和孙清，道：“多谢你们提供的法器，如果没有这件法器，仅凭我自身的法力，恐怕难以如此顺利地护送这艘船到达这里。可惜我不能很好地掌握这件法器，里面的法力被我浪费了许多，估计现在只剩下一半甚至更少。现在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报答你们的，但以后若有所需，就拿这块虎骨到圣山找我，我有求必应！”
林玄和孙清连忙摆手，一人一句推辞道：“岂敢岂敢！仙师您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使用了这块虎骨，这是我们的荣幸！要说感谢应该是我们感谢你；要说报答也应该是我们报答你。又岂敢让仙师说什么报答！”
姜克笑着摇摇头，“也罢，我们就当两清。以后若来圣山就当是故友相访吧！”说着向林玄掐个道诀又道，“小道友是迟早会来圣山的，希望到时能互相增益！”
林玄听见“小道友”三个字，立马挺直了腰，右手学样也掐个道诀，“希望姜前辈到时不吝指教！”
姜克对林玄毫不扭捏的姿态非常满意，点了点头，飘身走下瞭望台，对在下面等待良久的李贵道：“既然已经到达兰原府，我就不留了。凡人间的恩怨自有凡人的律法解决，我不便参与。后会有期！”
李贵确实存着请仙师当证人的想法，却被姜克提前拒绝，正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姜克就已经从视野之中消失，只好将一切没说出口的话化为一声叹息。
客船出发时共有二什位船员、五什又七位船客共七什又七人；如今包括已经离去的姜克和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康云总共也只有三什位幸存者，其中还有三人伤势较重、七人受了轻伤。甲板上则总共横着二什又十三具尸体，另有一什又十人失踪。
李贵派了一个脚力比较好的船员跑去府衙报案，然后组织人手把所有尸体置于木板上抬下了船，整整齐齐地列在码头上。
不多时，二什个士卒赶着七八辆马车、牛车来到了码头上。虽然他们都已经知道死亡人数，但在看见那么多尸体时依然不免有唏嘘声传出。
三位医师跳下第一辆马车，一一检查尸体，记录尸体症状，做出死因判断。
雅族没有专门的法医，但若要申请成为十品医师，验尸是必考的。
王医正是九品医师，验尸的经验比两名十品的手下丰富一些，但一次性检查这么多尸体属实也有些难度。
验过近什具尸体后，林玄明显看到他额头冒汗，写字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兰原府四主官之一，专门负责司法的牛司府很快也到达了现场，看着满地的尸体，怒意明显。
吴氏兄弟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康云推前两步，向牛司府拱了拱手，“安源府刑狱处吴明吴亮见过牛司府！这个就是凶手，在行凶时被我们当场拿下。”因为仙师不宜参与凡间审判，吴氏兄弟也就没提姜仙师的援手。
“吴氏兄弟！多有耳闻！”牛司府将怒容变为笑颜，“听说你们是刘兄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帮他破了不少案子啊！”
“呵呵，牛司府谬赞了！我们兄弟俩在刑狱处当闲差，又不是在刑事处，哪里破得了什么案子。”吴氏兄弟话语洒脱，笑声里却露出一丝尴尬。
牛司府也不多寒暄，上下打量了一下康云，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转头又对吴氏兄弟道：“你们看啊，这命案发生在沣团府所辖的沣水里，不算在我兰原府境内，我若接了这个案子， 恐有越界之嫌。你们俩要不把他带到沣团府去，或者带到郡里去交给齐司郡。对了，李氏船行总部在你们安源府，既然命案发生在船上，李氏船行也算是苦主，这个案子或许也可以交给刘兄？”
林玄听见牛司府提到“齐司郡”，不禁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听他居然想把这个案子推出去，心中不禁感到奇怪。
吴氏兄弟也觉得非常意外，因为这个案件与其说是破案，不如说是直接结案，是个省时省力省心而且能获得大量政绩的案件。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吴明向牛司府点点头：“如果牛司府执意要将这个案子交给我们安源府，那我们兄弟俩就先替刘司府接下了！不过，这些尸体还需要尽早处理。虽然大多数都能确认身份，但还有七八具身份不明，怎么处理还请牛司府示下！”
此时王医正三人已将所有尸体检查完毕，记录了厚厚一沓报告。
让手下将检查报告交到牛司府手中，王医正总结道：“二什又十三具尸体中有二什具是被人用重手法扭断脖子致命，九具被重拳击碎颅骨重伤大脑致命，四具被重拳击穿胸腹部致命。从尸体身上的伤痕来看，大多数是一击致命，凶手下手极为狠辣。”
牛司府随意翻了翻检查报告，顺手递给吴氏兄弟，道：“王先生辛苦了！回去补个觉吧！”
等王医正三人坐上马车辚辚离去，牛司府道：“既然王医正已经仔细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就不要再折腾了。作为证据，你们把这份尸检报告拿去给刘司府就行。所有的尸体下午全部火葬，有人认领的，把骨灰带走；无人认领的，把骨灰撒到沣水里去。人犯暂扣府衙地牢，等有船时随船南下。”说完，环视码头：“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牛司府的雷厉风行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码头上一时寂静无声。
“愣着干嘛，把尸体搬车上，送火炼场去。”牛司府说完，撂下烂摊子，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