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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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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花月楼。

    这里是天子脚下最奢华的销金窟。楼高七层,是整座永安城最高的楼。

    这座楼每一层的栏杆,都是用黑曜石打磨,用镀金镶嵌。金纱银缦,雕梁画栋,是让世人叹为观止的奢靡。

    花月楼不止是酒楼,还是声色犬马的顶级妓院。

    但往来花月楼的向来都是王公贵族、富豪公卿。这七层的花月楼,一层比一层门槛高。若没有几两身家和几许背景,连一楼都进不去。

    此时,花月楼七层外廊的栏杆上,正坐在一位白衣白衫,头戴雪晶银冠的青年男子。

    在他的身后,两个满头蛇形发饰的妖娆少妇正软绵绵地朝他扇扇子,还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彩衣少女,正剥了葡萄,送往他的嘴里。

    少女娇笑着:“逸风,云眠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啊?”

    其中一个妖娆少妇啐了她一口,对白衣青年嗔道:“主子!她又没大没小,你再不管她,无法无天了。”

    白衣青年对她摆摆手,含过少女送来的葡萄:“别想了,顾云眠那狗东西,死了!”

    少女似乎对他的胡言乱语早已习惯,道:“臭逸风,别咒我偶像,要是云眠哥哥死了,我去殉他。”

    逸风合了折扇敲了敲她的头:“小叶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你改成崇拜我吧,顾云眠那狗东西,他不喜欢女人啊!”

    小叶子显然不信:“他不喜欢女人,喜欢你?”

    逸风摇头:“那老狗也不喜欢我,他可能就喜欢权利吧……”

    少女一记重拳朝他砸过去,纤纤玉拳顿时被逸风捏住。

    小叶子超大声音道:“不要叫他老狗!”

    逸风故意捉弄她:“好,那我叫他小狗。”

    逸风正玩闹,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呼”地从空中降下,朝着他怀里扎来。

    一头撞进他的心窝里,撞了他个猝不及防。

    力道之大,堪堪把他从栏杆上撞翻下去。还好逸风有功夫在身,不然这撞车事故,还不得把他从七楼砸下去,摔成泥。

    逸风从怀里掏出一只凶神恶煞的飞隼,和它大眼瞪小眼。

    飞隼不满地“嘎”了一声,逸风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又是顾云眠的蠢鸟!顾云眠最近烦死我了,前脚铁琵琶传话刚走,现在又派它的死鸟来暗算我……”

    逸风剑眉星眸,神色乖张,看上去嚣张跋扈。他大咧咧地拽着飞隼的翅膀,把它往楼外一扔。

    飞隼扑棱了几下,在七楼盘旋怒啸了几声飞走。

    逸风这才打开飞隼带给他的东西。

    逸风啧道:“瞧,顾云眠的血书!他真是快死了?”

    小叶子和身后的两个少妇都凑上来,紧张又关心。

    逸风打开,看了几眼。

    顾云眠让他带暗卫去包抄南岐山。

    本来逸风还以为他要剿匪,谁知道看下去,才知道顾云眠是让他保护南岐山。他要求挺多,既要保护南岐山,又要在暗中,不能露面。

    小叶子和两个少妇抢着看,却被逸风用火石点掉了。

    逸风是花月楼的老板,他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但他暗中是顾云眠的棋子,在正经事上,他从不马虎。

    小叶子急道:“你烧掉做什么!血书上写的什么?”

    逸风瞧了她一眼,有些兴致缺缺地道:“遗言。”

    “什么……”小叶子瞪大眼睛。

    逸风忽然就不是很有兴趣挑弄她,他立在栏杆边,朝着南岐山的方向远远地望着,道:“前脚让铁琵琶传话和我三日后见,后脚又找死鸟报信放我的鸽子,我怕是上辈子把他给剁碎了喂狗,这辈子才上赶着贴他。”

    南岐山匪寨,曲水河畔。

    谢春深还跪在地上,只不过此时,他的醉意又清醒了三分。

    在他的脸上,起了一道彤红彤红的五指印。

    秦思河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又怒又心痛,他恨铁不成钢地逼问:“好看?”

    谢春深处于半梦半醒,恍恍惚惚的状态,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可是脑子太混,他极力想要理清楚什么,却根本无法找回自己的神志。

    谢春深捂着脸:“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娘亲……呜呜……”

    秦思河提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拽了起来,他掰过谢春深的脸,指着对岸的火光,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这把火,毁掉你爹大半的基业,你跟我说好看!”

    说着说着,秦思河又给了自己的老脸一记耳光,他的耳朵里,顿时深处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他一只耳朵,顿时听不见了,只有嗡嗡的声音,更刺痛他的神经。

    他抬起手,似乎又想打谢春深,但是手在半空抖了抖,看着谢春深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终于忍了下来。

    他一把将谢春深丢在地上:“你爹,白疼你了!白疼你了!”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凄凉的气氛。

    秦思河扭过头,只见原本立于对岸的顾云眠,不知何时,竟立在了他这边。

    顾云眠道:“他醉了,何必一般见识。”

    秦思河道:“你究竟是谁?当初我看你和人械斗,就觉你不是一般人物。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先前春深不懂事怠慢了你,老夫择日和你赔礼道歉,今日山寨出了这等事情,恐怕一时无瑕分心照顾客人了。”

    秦思河说着客气话,但是已经在用视线勘测顾云眠的弱点和要害。

    他要在顾云眠不注意的时候,用双刀把他劈死。

    这个人,不能留。

    可顾云眠接下来的话,却让秦思河迟疑了。

    顾云眠道:“我和你,是一路人。”

    “什么意思?”

    “你们蹚将,生存之道是匪术,而我的生存之道,是霸术。匪者霸也,霸者匪也,我们都一样。”

    秦思河是个粗人,最多是容夫人在世时喜欢对下人之乎者也,他耳濡目染一些新鲜玩意。

    顾云眠的话,他似是理解了一些。

    秦思河对顾云眠仍有敌意,又道:“你为何被朝廷的官匪追杀?”

    “行走江湖,各行其道,立场不同。”

    秦思河深望顾云眠一眼:“看你的样子,无枝可依?”

    顾云眠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秦思河想要拔刀的手放下了,他揣摩顾云眠的神色:“前几天从追兵手里脱险?以后可有去处?”

    在江湖上,前一刻势不两立,你死我活,后一刻把手言欢,一笑泯恩仇的事情,都是惯事。

    此时秦思河了解了顾云眠的处境,卸了心房,他本就看好顾云眠的身手,此时寨子损失了那么些弟兄,他有些眼馋顾云眠这根栋梁。

    “一人寻花问柳挺好,从不拘泥去处。”

    顾云眠一边回答秦思河,一边揣摩他的神色,果然不出顾云眠的所料,秦思河虽是南岐山匪寨的重要人物,但是他似乎也并不知道,这山火的来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老鹰在世时,也没有把和朝廷勾结的事情告诉秦思河。

    那件事,谢春深却是知道的。

    想来老鹰对秦思河虽是重用,但仍没有十分交心,竟还把最重要的东西保留着,只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可惜谢春深不成气候,这等事情就是被他知道,他也不能掌控,甚至他都不能理解。

    顾云眠试探地道:“这场大火,是不是有些蹊跷?”

    但见秦思河眸中露出了愤怒之色:“阁下这话,颇有一些阴阳怪气了!打从春深继任大当家以后,多少个寨子在盯着咱呢!日防夜防,还是被那群豺狼给图谋上了!”

    顾云眠心中笑道,这群人,果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从他们手里徐徐图之一样东西,实在简单。

    顾云眠道:“我懂你的苦楚,这两天,我对贵寨的当家,也算颇有一些见识,这样的性子,的确撑不起一座山。”

    秦思河有些羞愧地看了一眼还没有醒酒的谢春深。

    顾云眠望了谢春深一眼,轻笑:“我曾经教书育人,对开导启蒙颇有一些心得,如果贵寨肯信我,不如把贵当家交给我。我只需十五天,就能让他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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