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思是一把笛子

    从桃花林逃出来的那天，我顺手地把美男的那把笛子也带了回来，没想到几天后，美男竟因笛子寻上了门。

    美男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依然一身白色长袍，美的不像人间凡物。阿白把他挡在门外，把我护在身后，全身戒备，不让他前进一步。

    美男也不生气，看着阿白身后的我，问：“我的故事，你要听吗？”

    我想起他那饱含相思之意的笛声，还有他那满身伤疤的模样，再三思虑，最终点了点头，“听。”

    我让阿白给他拿了个小板凳，他道了声谢谢，然后就在门外坐了下来，我和阿白则在门内，三个人隔着一道门槛，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从美男嘴里娓娓道来。

    美男名洛彬，京都人，父亲是个商人，家里也算富贵人家。洛彬相貌平平，但是却天资聪颖，才气过人，未满14岁便扬名京都，家喻户晓，京都无人不知富商洛家出了个京都第一才子。

    及冠之后，上门说媒的人几乎都要踩烂了门槛，络绎不绝。不过，洛彬都拒绝了，因为洛彬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位姑娘，他的青梅竹马-诗荷。

    诗荷姑娘和洛彬两家人是世家，他们的父亲是从小玩到大的几十年的好朋友，又因两家住的近，两个小孩从小就跟着自家父母互相串门，一起玩耍。诗荷姑娘名字听着文静优雅，但是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性子跳脱，活泼爱动，跟温柔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小时候洛彬就不知道被她欺负过多少回。洛彬坐着在读书的时候，她总喜欢从后边偷偷往他头上插树叶、草之类的东西，被发现了就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洛彬也不恼。洛彬从小被教导做事做人要彬彬有礼，有规矩，诗荷率真不做作，他没有的样子她都有，他很喜欢。

    他打小就宠着她，她想出去玩，他就陪着；她想吃小糖人，他逃课也去给她买；小姑娘爱看话本，他千方百计去给她找来最新的。小姑娘还小，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可洛彬比她大几岁，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洛彬想着，等她及簈了，他就把她迎娶回来，让她做自己最美的新娘。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疼她一辈子。而这也是两家家长的意思。洛彬以为这都是迟早的事情，可从来没想到，还没等来那天，先等来了噩耗。

    诗荷被丞相之子李书德看上了。这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仗着自家权势滔天，到处欺男霸女。一天，他趁着诗荷外出，使计支开她身边的仆从，光天化日之下竟把诗荷给奸污了。等到洛彬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呆呆地坐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眼神空洞，旁人怎么喊都没反应，整个人已经没了魂。

    看着心爱的姑娘如此模样，洛彬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个口子，心痛不已，他的心仿佛在滴血，恨不得把李书德千刀万剐。于是，他在丞相府守了几天，终于等到李书德出门。他逮住李书德，无尽的愤怒倾泻而出，他像条失了理智的疯狗，将李书德一顿毒打。可最终他没能把他打死，自己却被丞相以伤人罪关进了牢房。

    为了救他出去，他父亲到处托关系找人，本才四十出头意气风发的人，短短几天就愁得白发疯长，仿佛老了几十岁。

    等他被放出去，已经是1个月之后。他没直接回家，一出来就心急如焚地跑到诗荷家，却没想到，他见到的却是诗荷的灵牌。

    诗荷在十天前就死了。为了救他出来，诗荷答应了嫁给李书德为妾。成亲当晚，她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怕把事情闹大，李书德他们同意了诗荷父母的哭求，把她尸体接了回来下葬。

    洛彬在诗荷的牌位前安安静静地跪了三天三夜，不休不眠，滴水未尽，沉默得让人害怕。他要为诗荷报仇，他要李书德血债血偿！

    经此一事，两家人都变卖房产，离开了京都。洛彬将两家人在远离京都的地方安顿好之后，瞒着父母，一个人拿着剑重返了京都。

    他在京都最有名的花楼找到了李书德，二话不说，一剑刺去。可剑还没碰着李书德，他自己就先被李书德身边的保镖给一剑破肚，但却没死。李书德以为他已死，为了毁尸灭迹，野外在他身上燃了一把火，他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跟他一起被烧的，还有他带在身边的，诗荷送给他的笛子。

    死前，他看着李书德那嚣张和不知悔改的脸，他恨！

    他死的太冤，怨念化解不去，死后便直接化了厉鬼，要报仇雪恨，于是丞相府上下上百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部毙命，无一生还。李书德的死状最为惨烈，身首异地，内脏撒了一地，子孙根被碎成了酱。

    洛彬大仇得报，一滴血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下。之后便是他被华安寺长老收伏，被困进了鬼境，一直到现在，已经快一百年。

    洛彬平静地说完他的故事，我之前猜到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的故事会是如此凄凉。他和诗荷姑娘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应有情人终成眷属，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却没想到最后会是如此悲伤的结局。

    此时我特别同情洛彬，也突然理解了他那天在桃花林里的行为。没有天生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是佛是魔，不过各自的选择。我不想过多地去评判洛彬杀害丞相府上百条无辜性命的的事，在这件事中他不过也是个可怜人。因果循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洛彬也不例外。

    听完洛彬的故事，阿白对他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阿白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像是握住无比珍贵的珍宝，仿佛它会突然消失不见。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莫不是他想起了他的心上人！

    我安慰洛彬，“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仇也报了，是时候放下仇恨，好好积累功德，以德补过，说不定来世你们还能再续今生缘分。”

    洛彬苦笑一声，满脸悲怆之色，“我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内心早已成魔，哪里还能有来世。姑娘就莫要说好话来安慰我了。我早已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只求诗荷能投胎个好人家，来世能一生平安无忧，那我的心愿就了了。”

    他说的是实话，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来拿我的笛子的，还请姑娘把它交还给我。那天在桃花林多有得罪。”洛彬这时平复了情绪，带着歉意对我说到。

    我从房间拿出笛子，交给他。洛彬轻轻的接过，像拿着珍宝一样，把它收起来。

    洛彬跟我们道别，走前他看着阿白，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珍惜眼前人。”我丈二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阿白：“他让你珍惜谁呢？”

    阿白瞄了我一眼，揉揉我的头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