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查
晚上,我俩在网吧里同时收到网吧哥的短信,上面短短五个字:抱歉,查不到。我觉得这个结果网吧哥可能早有预谋,因为当晚他并没有出现在网吧。
禹倩气的脸通红,说要去数码店揍那死王八。我劝她说没事,消消气,打就打,一个电话罢了。
我俩坐进二楼没人的角落,我掏出新手机,输上那串号,打开免提,深呼吸,拨了出去。
很快,那边接起来,一阵沉默后,我说:“我”
“我知道。”那人没等我说完,抢先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这个号码只有这一个功能。”他说。
“你是鹿繁的哥哥?你找我干什么?”
“我也在找鹿繁。”他说,“这样,等会你来找我吧,你俩,和你那小兄弟一起。”
“你他妈才是小兄弟。”禹倩在一旁骂道。
电话里孟子坤的语气没一点起伏,说:“八点,夜市里西京台球厅。”说完便挂断了。
禹倩也不玩游戏了,一个劲在我耳边絮叨,说万一这人是坏人呢?万一鹿繁在他手上呢?他是不是想灭咱们的口。我说咱俩有什么口可灭的,咱俩屁大点线索都没有,是敌是友,只能会会。
“我发现,你是真执着。”禹倩拍着我的肩说,“鹿繁要是知道,肯定很感动。”
“你不也一样。”我没看她,说。
这种时候,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缓慢,我在电脑前坐立难安,不停搜索宕城杀人案的消息,生怕出现新的受害者。因为在我潜意识里,假如有新的受害者尸体发现,那么是鹿繁的几率会很大。而且现在大部分人,警方、市民,大家都默认鹿繁的失踪和凶杀案有关,两种说法各占一半,主流观点认为他极为可能是第二个受害者。另一种说他是凶手,畏罪潜逃。
禹倩这回挺自觉,也可能是被我来回踱步弄的没了兴致,到点劲舞团也不跳了,没等我催就下了机。
出网吧,禹倩拉着我往路对面走,我挺迷惑,跟着她一路走到一家改装摩托车的小店。走进店铺,她指墙角一辆崭新的踏板摩托,咧开了嘴。只见那小摩托通体喷成粉红,周身满是花里胡哨的贴纸,两个屁股灯还一闪一闪转圈。
“怎么样,帅不帅。”禹倩兴奋地直搓手,“有了它,哪怕有危险,脱身也快。”
上了路,禹倩看起来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可能是有新车加持的缘故。她说大不了就是干,不管男女,她谁都不虚。她还跟我吹,说论打架这块,她全市能排前三,当年差点作为散打苗子被选去北京。又说她曾一打五,有男有女,也没让对方占到便宜。最离谱的是她还曾空手制服过拿菜刀的精神病。我听的想笑,这家伙给自己吹得跟孙悟空一样。但我也没质疑她,因为我知道以她这脾气,得跟我论半天。
我们把车停在夜市口对面的宽阔地带,据禹倩说,这地方敞亮,真出了事,好跑。锁好车,她又掀开车座,拿出两个棒球帽,说:“怎么样?我想的周到吧。”
我说:“大姐,大夏天的还是晚上,咱俩戴个棒球帽不是有病?”
禹倩好像觉得有道理,难得没和我吵吵,悻悻的把棒球帽塞了回去。
夜市上人声鼎沸,两侧数十家摊位沿街支开,空气中弥漫着市井小摊特有的烟火和炒锅气味,油炸、爆炒、烧烤,滋滋啦啦的声响也不绝于耳。这环境能激发人的潜力,吃十成饱过来,都能让你十二成再走。还有不太可信的传言,说夜市上曾有过活活撑死的。
禹倩东张西望,拔不动腿,她好像都忘了自己吃过晚饭这件事,也好像忘了我们的正经事,一路买了好几样小吃,边走边啃。
我们走到夜市中段,路东,一溜台球桌摆在人行道上,后面是一栋两层的筒子楼,筒子楼一楼有三个招牌,左边雅雅美发,右边俏西施美容,中间就是西京台球厅。
我俩从路对面的阴影处朝台球厅张望,里面人很多,男男女女,挤满每一张麻将桌和台球桌。
禹倩把吃干净的签子扔掉,油油的手往牛仔裤腿上抹了两把,说:“人好多,这人估计就隐藏在其中。”
“我给他打电话。”我说
禹倩一把拉住我,说:“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得抢占先机。”
“抢什么先机?”
她给我拽到不远一梧桐棵树后,鬼鬼祟祟道:“这么说吧,咱们没法核实他的身份,不排除他是冒牌的吧?也不排除鹿繁的失踪可能和他有关系对吧?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找着他这个人,再跟踪他看看。咱俩现在很被动,反客为主,懂吗?”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他肯定知道咱俩的样子,而且不知道他什么路子,还弄到了我的手机号。说不定他现在正监视咱俩呢?”
禹倩一拍巴掌,说:“那就更应该跟他一下了,如果是好人,那咱跟了也无所谓,他肯定不计较。但如果他是坏人,咱俩不就识破了他的诡计。怎么着都没坏处。”
我一时间竟然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问:“那咱怎么找他?”
禹倩得意洋洋道:“这啊,我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就想好了,没白吃,你看,喂饱了脑细胞。这样,等会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来不了了。我在这边一看谁接了电话,那就是谁呗。”
我站在树后,手摸在兜里的手机上,心里七上八下。望着周遭熙来攘往的行人,我感觉如芒在背,像被一双眼睛监视着。
禹倩说旁边视野好,接着小碎步换到另一棵梧桐树后。在她不住的隔空催促下,我终于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过后,那头接起来,又是几秒的沉默后,我说:“喂,那个,我过不去了,有事。”
电话那头说:“好的。”接着挂断了。
我呼出一口气,忙看向一旁的禹倩,她十分激动,也看着我,不住朝我比划ok。
我心跳加速,闪进她那棵树后,忙让她给我指指那人。但禹倩不搭我腔,自顾自又探着头搜寻,我有点着急,小声说:“你不会转头就忘了吧?”
禹倩说:“不怪我,他动了,刚才在吧台呢。等等,有了!”
“哪?”
“角上!平头,白t恤牛仔裤。”
我看到了那个在角落打台球的男子,个子不矮,长得挺帅,有点像王力宏,左手小臂上还有块手掌大小的纹身,很新鲜,还包着塑料布。
“找着了吧。”禹倩道,“就那小子,长得挺帅。”
“你确定,别认错了。”我说。
“不会错,就是他,长得像王力宏。”
我俩蹲在这边,远远观察,那边的男子又打了几杆,便去柜台后面帮忙了,他应该是在这工作。
一直熬到夜里十一点,台球厅里的人才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一桌客人。又等了一会,禹倩有些按捺不住,骂骂咧咧,小声诅咒这最后两个顾客,让他们快滚。
终于,这俩人放下球杆,结账走了。我努力打起十二分精神,见那男子和另一个光头大汉把球杆和球都归位后,又扫了地,接着慢悠悠的从店里出来,用几张防水布把室外的台球桌依次罩住,最后拉下了台球厅的卷帘门。
光头大汉跨上一台重型摩托,发动起来,戴上头盔和手套。男子向大汉招招手,等他骑走,自己转身顺筒子楼西侧的铁皮楼梯上了楼。
筒子楼十分破旧,姜黄色的砂石墙面已经粉化,露出里面各色的石块。他一路走进二楼最深处一扇老式绿色防盗门里,窗户严严实实的窗帘后随即亮起光。
“好啊,看来这帅小子住这。”禹倩道,“咱们等会从窗户往里看看。”
我俩一并绕到楼侧,躲进阴影中,伺机沿铁皮楼梯上去。
“假如他绑了鹿繁,会不会把他关屋里?”禹倩在我耳边说。
“不太可能。”我说,“这地方人来人往的,房子也不隔音”
我这边话音没落,那扇窗户里透出的光又熄了,开门声随后响起。我俩忙转移到远处,只见男子又走出房门,走下楼梯,最后坐上沿街停放的一辆黑色小车,开走了。
我看着那辆驶离的小车,感到有点眼熟。但顾不上多想,便被禹倩拽着上了楼。刚走上一层,禹倩却突然停步,挠了挠头,说:“你等会,我把我摩托车骑过来。”
我有些不可置信,瞪着她道:“都到这了,你惦记你摩托车干嘛?”
“我骑过来又没什么损失。”禹倩道,“再说,万一他回来了,咱们还好跑呢。”
“我服你了,大姐。”我看着她说,“快去快回。”
我跟禹倩一道下楼,继续躲在阴影中,等她回来。但过了好一会,她也没出现。
不远处依稀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我探头往那看,不出所料,是禹倩,她正梗着脖子和两个光脊梁的大汉吵。我向那走,凑的近些,只听一个光头大汉骂道:“你妈逼,不长眼啊!”
禹倩一点不示弱,回骂道:“别你妈吵吵,给你妈嚎丧呢?蹭你哪了?红了肿了?哪?”
另一个大汉说:“小逼崽子,我这就削你。”说着便伸手推了禹倩一把。
禹倩见状发了狠,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刀,横在胸前,说:“操你们妈,你再推我一下试试?我今天一个换你俩。”
那两个大汉登时回退两步,气势上看败下阵来。禹倩又晃了晃手里的刀,说:“自己掂量掂量。”说罢便骑着车向着我过来。
等她把摩托停在台球厅卷帘门边,我忙问:“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走远的两名大汉,猛然激动大笑起来,说:“靠,吓死了,差点吃了大亏。那俩傻逼想找我事,被我治住了。还有你,也不知道上去帮我,真没义气。”
我说:“你真够可以的,关我屁事,还得拉上我?”
禹倩说:“切,没义气,咱俩是一个团队嘛。”
我们三步两步爬上筒子楼二层,站到了那扇绿色老式铁门前。门边的窗户包着防盗网,看起来十分牢靠,我第一时间想到去摸脚垫底下,想找找备用钥匙。但我刚弯下腰,禹倩突然拍我让我起身。
“看这!”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门上方一道有些变形、掉漆的老式气窗。我埋头继续摸索着地毯下,说:“肯定锁了。”
我这边话音还未落,只听“当”的一声,像是打烂了玻璃,我条件反射弯腰躲出老远,回头看,发现禹倩已经用折刀敲碎了气窗的玻璃,把窗支了起来。
“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骂道。
她撇撇嘴,说:“不够你磨叽的,这多简单。”说完又用刀刃去清理残留的玻璃渣。
我心里不住后悔,怎么带着这么个愣头青来了。但没法,机不可失。我跟在她屁股后,笨拙的踩着门上生锈的铁花翻过气窗。
房间里一片漆黑,刚进屋时我十分忐忑,脑补了里面会有尸体之类的东西,不过我对气味很敏感,落地后感觉屋里倒没什么异味。
禹倩摸到了灯,一亮光,小屋一览无余。这种老式筒子楼都只有一间,大约二十平左右,除了门边那扇,房间最里面也有一扇窗,窗边横放着一张床,床头外侧是一扇衣柜,床尾外侧是摆放着电脑的写字台。
我上前启动写字台上的电脑,想看看里面的信息,同时开始扒翻写字台的抽屉,抽屉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些电线和笔之类的杂物。
禹倩在另一端翻找衣柜,我这边电脑还没开好,背后,禹倩猛然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我给吓得一激灵,凑过去看。一凑近,柜里的东西一入眼,我的腿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那里面摆着一个带着假发的假人头,乍一看十分渗人。
禹倩看清后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嘟囔道:“真晦气。”
我听见电脑的开机音乐响起来,忙跑回去,但桌面上除了几个系统图标,只有一个未命名文件夹。我点开,里面是各类文档,草草一看,有“刘家”,有“弟弟”,有“旧案”,还有“复仇”等等,我看的一头雾水,刚点开了复仇那个文档,便隐约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奇了怪了,我心想,这是什么鬼味道?紧接着,黑色的浓烟开始顺着气窗和门窗缝隙往屋里钻。我刚想招呼禹倩,便听她大喊:“着火了!”
我俩冲到门边,门是反锁的。禹倩穿着内衣,用自己的t恤包着头,想从气窗爬出去,但她刚一探头,便被猛烈的浓烟呛了回来,摔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嗦。
烟越来越大,我拿了一块屋里搭着的毛巾捂住口鼻,但依旧呼吸困难,眼睛止不住流泪。
我们被浓烟逼进房间最里面的窗前,可那扇窗上却包了手指粗细的防盗栏杆。禹倩站在床上疯狂的脚踹防盗窗,却无济于事。
烟越来越浓,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我感到我的肺快要爆炸了,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下一刻,我们身后的门好像被猛的打开,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个提着灭火器冲进来的人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