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有自己的名字
“好”两人起身，好巧不巧，他们也到了这酒楼，荼烁不想让那孩子误会什么，两人重退回房中，等旁屋人坐定，他才又起身，经过时透过房门余光扫过，小公子不知说什么事开怀大笑，而身旁的人低着头，呼啦啦一群半高的孩子从荼烁身边挤过，进了房间。
荼闵护着拥挤的瞬间，荼烁笑着摇头，两人抬起脚下楼，屋里吵闹的声音声声让荼烁停下迈出的脚：“初公子，听说你收了一个听话的奴才，还特别邀请我们来看。”
“除了丑，没看有什么不同啊”其中一位头戴珍珠冠的少年问道，拉着悠悠打量。
白衣翠竹，额角淡眉，笑眼流转，金桔薄唇，正位坐着的少年轻笑拿起茶杯“呸”口水吐入其中，随手递给旁边的悠悠吩咐道：“喝了。”
没有过多迟疑，手中滚烫的茶水咽入口中，初小公子眼一扫道：“我有说让你站着喝吗？”
荼烁紧握着拳看着屋内缓缓弯曲的膝盖，忍了又忍，荼闵低语道：“一群孩子，闹一下就散了，我们走吧！”
“哈哈，哈哈，确实好声听话”几人嬉笑。
“学个狗叫听听！”又一人提议。
明明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怎么总要因为家世显赫而如此粗鄙，“啪”屋内一个巴掌声响起：“让你学狗叫，耳朵聋了吗？”
跪在地上的悠悠双手支地，开口：“汪，汪，汪……”
“好一条狗”几人称赞。
“哈哈，好，以后你就是我初建伟的狗，知道吗？”初小公子得意的对学狗叫的悠悠吩咐，手掌抚顺他的头发，就像表扬一条乖顺的狗一般。
“是”悠悠面无表情的回答，没有起身，跪在他脚边。
“小爷我今天给你取个新名字，嗯，叫什么好呢？”初建伟思索。
“狗剩”头戴珠冠的少年提议，话语间头上的稀品珍珠晃了晃赞同他想出的主意。
“呸，什么破名字，那能衬小爷我的势，嗯，有了”初建伟笑眼转了一圈说道：“叫旺财”。
“少爷，我有名字了”悠悠低着头回答，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众人捧场的笑声中。
“旺财，在学两声狗叫”初建伟吩咐。
身影没动，口中重复：“少爷，我有名字了，叫悠悠！”悠悠低着的头没有抬起回答。
他的反应让初建伟有些挂不住脸面，一脚踹在他的后背，狠狠起身踩住他的头问道：“小爷我说你叫旺财就见旺财，贱奴还敢争辩，你就是爷的一条狗。”
“我有名字了，叫悠悠”他掘强的重复，这是他最后的支撑，也是心中唯一一点点执念。
“狗奴才，还顶嘴”初建伟怒不可揭，本来想炫耀的事，让他现在下不来台，失了颜面，手边的茶杯直接砸在他头上，瓷片碎了一地，鲜红的血顺着他脸颊流下：“你到底叫什么？”
“悠悠，悠然自得，自由自在之意”躺着在地上的人回答。
“舌头这么硬，我帮你除掉就是”初建伟对身边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按住他的头，拔出亮晶晶的匕首，几个少年没有因为这样残忍而默语，反而看着这一幕兴奋不已，跟着起哄：“好，好，好”。
不知何时荼闵下意识困住荼烁的双手，突觉异样抬头，在接触到他冰冷的双眼，心头一惊，不由松开了手，那双温柔含笑的眼仿佛可冰冻一切，斩杀一切，包括他也不例外：“哐”半掩着的门板砸在众人身上。
“啊”屋内被这突来的一幕吓的后退，砸倒几个人，花容失色，刚刚的衣冠楚楚，风采少年失了颜色。
衣角翻飞，衣摆中的那点红晃进悠悠心中，成为他永生燃烧的圣火，荼烁一把拽起狼狈不堪的人。
“哥，哥哥”水泉大眼中起了水雾，那一刻不算委屈的委屈堆积成山，倾泻而出。
“哥哥，带你回家”荼烁回答，抱起虚弱的人，血红的面污恍如从前那个怀中抱着的小婴儿，这也是他曾用命护着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践踏的蝼蚁。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可知我是谁？”初建伟拿出自己的身份压来。
“嗯，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的，而且会在见面！”荼烁修长的眼眸中发着危险的光，仿佛有一个无底黑洞随时会把人吞噬，冷眼抱着人离开，荼闵深深看了一眼少年心想“大哥这是记心了”。
“快，快回府”初建伟照顾着下人慌忙想要找到自己的庇护，仓惶离开。
“你笑什么，莫不是被打傻了？”荼烁给他上药，只见他一脸的傻笑。
“又见到哥哥，真好”悠悠天真的回答，眼里的光环让荼烁一愣，“我在梦里见过哥哥很多面，我知道在某一天，你一定会带我离开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他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角，眼神无比坚定，仿佛他等的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好像命运的□□，注定相见的人，早早晚晚都是会见到的一样。
“呵，就如你今天这般倔犟，怕还没等到我就结束了”荼烁觉得这孩子真是天真，小孩子的心如此单纯。
“可我有名字了不是吗？哥哥给取的，无忧无虑，悠然自得，悠悠，不能改，我没错对不对”悠悠半低着头，小声解释，突然笑着抬头：“若真等不到，就下一世，总归会等到的，对吧！”
荼烁停下上药的手，一个六岁的孩子，他的意念却这般强大，为了一个名字如此坚持，这样的执拗是他见过最顽固的抵抗，好像在像这个世界宣誓，好像这就是他无声反抗的方式，而这样的执拗让他心底有那么一点，不，比一点还要多的心疼，这样的执拗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损伤的灵元变得值得：“还真是个傻子，荼悠悠”。
“哥哥叫我什么？”悠悠瞪着大眼不敢相信望进荼烁眼中。
“我把我的姓氏冠在你的名前，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吗？荼悠悠”荼烁回答，重新为他束好发髻，他不知道命运是怎样的，但是此刻他是想带走他的，为了他坚信的执念，还有自己终于不用不安的心。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姓名了”高兴的荼悠悠跳下椅子，拉住进门的荼闵道：“荼闵哥哥，你听见了吗？我有姓氏了，有名字了，叫荼悠悠！”脸上淤青未消，血渍未净，而这一切都没不及他拥有了一个名字重要，随着他开心的笑，屋内鸢尾花香越发浓郁，而这次荼闵也闻道了，他看着荼烁，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挂着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
“大哥真想好了吗？带着他……？”荼闵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在他把姓氏给予荼悠悠时，他就知道，或许更早，在他以无人知道的方式找到他，坚信他活着的时候，在他徘徊等待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在他不知道的某个瞬间，只是他还是想问：“萍水相逢，为何？荼闵不懂？”
荼烁看着睡着还拽着他衣角的小手，想了想回答道：“荼闵，你被一个人需要过吗？不是因为你是即将成为王的臣服，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顺从，不是因为我是荼烁而恭维，是无条件的需要，依靠，灵魂深处的信任。”说话间他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说清原因，或许因为他的第一次拥抱让我感觉到的责任，或许因为他的笑容让我感觉到的干净，或许因为他致死维护的姓名让我动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全部的自己，我将是他整个世界中的自己，只有我自己！而不是因为我是谁？”
“我，我眼中也只有大哥，你也是我的世界！这不够吗？”荼闵有些不服，他们才见了几次，就因为怜悯，就因为崇拜，他就要带一个凡人在身边，他所说的一切，难道没在他眼中看到吗？他也是如此如此依赖，如此信任，如此珍视他也是自己的全世界啊！
“你是我弟弟，我的亲人，和一个孩子较劲做什么？况且等你强大起来，你眼中还会有别的，比如权力……”荼烁淡淡回答，眼看着荼闵的眼起身道：“我们的少年情谊刻在骨血里，又怎么会是一个外人可比的。”
这话像一双温暖的手抚顺了不安的猫，荼烁回忆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瘦弱又胆小，被人欺凌满身泥污，那双眼睛却很明亮，荼闵，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争辩的，也不是所有人会遇见你我！”
他的话好像照到了自己不堪的从前，荼闵目光看向床，那身影瘦小又无助，即使熟睡还在皱眉，手紧紧拉着被角，而那时若不是大哥自己现在又会如何呢？他在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担忧什么呢？他永远是他大哥，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刻在骨血中的血脉相连，和一个被救赎的孩子相比自己是不是太狭隘了：“无论大哥做什么，荼闵都支持”这是他给他的肯定，也是他的坚持。
“何幸，何幸？！”荼烁拍着荼闵的肩膀：“荼闵你一定要好好修习，万一我……我会和父王举荐，让你……”
“大哥莫担忧”荼闵打断他的话道：“大哥定会安稳坐在宝座之上。”
两人没在言语，黑的夜融进他们，又好像他们本就属于黑夜，屋外虫鸣飞舞，几颗星寂寞寥寥，荼烁闻着淡淡鸢尾花香唇角挂着不自觉察的笑，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不仅让荼闵更加安心，还让他心中那一点点对荼悠悠异样的心思暂时消散。
“哥哥，这烤鸭真好吃，哥哥，这糖真甜，哥哥，这米饭可真香，哥哥………你可真好看”荼悠悠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荼烁身边，荼闵揉着微疼的脑仁想，这世间怎么有如此嘴碎吵闹之人，莫不是上一世是个哑巴。
山一程，水又一程，荼悠悠从不提过往，可不安的噩梦总在提醒他经历的过往：“哥哥，这个送你”，他把从河中摸出的一块红色石头递给荼烁，小手的水还在滴水，挽到膝盖的裤脚还没来的及放下。
荼闵摇头，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傻的可以：“一块石头？你哥哥家中的宝贝可多着呢！”
“哥哥的是哥哥的，这是我的，我没见过世间至宝，但悠悠会把我最好的都给哥哥”他脸上的笑似乎比这无云的蓝天还要干净，手中石头塞给荼烁又跑进河中抓起了鱼。
荼烁握着手中石头，只是好看一点，并无什么特别，只是他很高兴，这一路回想，他是一无所有，但是他真的把仅有的最好的都给了荼烁，一个鸡腿，一块肉，一床棉被，一块糖，那怕是盆中的米饭都是给他最中间，最软的。
荼闵摇头，嬉笑道：“果真还是一个孩子。”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道：“荼闵也会把大哥想要的都放在你面前，权力，皇位，或者更多”。
荼烁抬头，绿荫树下，少年脸上坚定自信，笑眼严肃认真，仿佛他眼中已经看到了他们不可见的以后，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荼闵低头问道：“大哥，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荼烁点头回答，四季的春色都在他淡笑的嘴角边上，修长的眼绽开了七彩涟漪，荼闵有那么一瞬失神，怪不得那小鬼头总说哥哥是世上最俊美的，果真孩子的话都是真的，只是他自己的大话在得到肯定后又有那么一点点自卑，好像画了一个大饼，而他得到的是不是他的安慰，毕竟自己真的太弱了，所以他要快些强大起来，强大起来。
“哥哥，荼闵哥哥，我们有烤鱼吃了！”远处荼悠悠一跳老高向他们跑来，两手拿着插到的鱼，脸上的笑可爱闪着光，让人总会忽略了他脸上的疤痕，若没有那疤痕，他或许真的是一个俊美的孩子，荼闵只觉有些可惜。
三人吃着嘴中的食物，和煦的风从他们身边穿过，荼烁和荼闵对看一眼：“冥界的人？”
荼烁点头：“这气息还是我们熟悉的呢？”眼里一丝顽皮一闪而过，荼闵心一颤：“大哥，我们还有自己的事？”
“不妨事，先去凑凑热闹”荼烁拉着还在吃的荼悠悠起身：“走，哥哥去带你蹭大餐！”
“好”不问原由，不问去哪里，荼烁放下手中的吃食，擦了擦嘴角回答。
“万一只是出去办差的小兵呢？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荼闵劝到，这两人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是恶婆和王一丁，快跟上”荼烁催促，几人紧紧跟了上去。
“大哥，一点气息，你会不会搞错了”荼闵看着漆黑不见五只指的前方皱眉。
“不可能，我才不会辩错，只是怎么找不到进去的入口呢？”荼烁东踩踩，西踢踢，看着虚幻的黑一筹莫展。
荼闵一声轻叹，也跟着找了起来：“会不会需要什么通关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