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偷龙转凤
邢源还在喋喋不休的指责着迎春，怪她少管闲事，不要参合在里面。
而迎春看着半掩的窗外，淅淅沥沥飘下了洁白无瑕的雪花，在黑暗的夜空中，格外的显眼，黑与白的交织，对比明显。
这一刻，迎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他身姿挺拔，如松如柏，那张清俊之极的面容上从不会有过多的情绪。
就像是雪山上的仙人，让人望而远之，不敢亵渎。还记得那时候，她被推出来顶罪，祈王殿下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便笃定着说：不是她！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普通的面容，居然会被记住。因为这个人，这一句，至此以后就成了她在深宫中坚持的理由。
迎春将目光移开，看着面前的邢源一脸的不认同，嘴上却也不停：“咱们如今不能轻举妄动，这要是押错了人。将来等着咱们的后果，可想而知。”
这番话，迎春不知已经听了多少遍。因为端妃他们两人正是这样行事的，觉得圣上看中祈王殿下，便时常关怀备至。
可若是祈王殿下真的遇见了事情，则不会上前相助，反而躲的远远的观望，揣摩圣上的心思。圣上对祈王的心思好坏，取决于端妃对齐璨的相帮程度。
其实端妃和邢源这种做法是在正常不过，毕竟人都自私自利，可是迎春如今却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展颜一笑，眸中光彩照人，仿佛带着无尽的自信：“邢公公，您所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遇见冯泉公公……倒不是您想的那般。”
邢源目光疑惑，问道：“怎么说？”
迎春低声缓缓道：“我抄着一条小路回宫，却听见有人躲在一旁说话。待我走进了些，听着声音像是祈王殿下的冯泉公公…”
说着，迎春捋了捋两颊的碎发，故意神秘说道：“我在宫中的年岁也不小了，本来这样的事情应该躲着走。可是…他们说了几个字眼实在敏感，我便去听了听。”
邢源一时间更来了兴趣，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迎春，催促她快些说下去。
“我听见他们在说今日宫宴一事，嘲笑齐铭世子愚蠢，祈王殿下已经有了逆风翻盘的把握，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那些人的真心。”迎春把话说的隐晦，但邢源足以听懂了。
看着邢源若有所思的神态，迎春又说道：“我听着与冯公公一同说话的人，像是实章公公的小徒弟呢！”
果然，邢源眉头一跳，沉声道：“当真？”实章是圣上用惯了的老人，他的徒弟自然也是圣上的人，冯泉如此作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圣上也知晓此事，再结合方才圣上在宫宴中的所作所为，邢源莫名的笃定祈王殿下和圣上，一定是一起设的这个局。
“他们还说了什么？你可听见了？”邢源的语气有些急促。
迎春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听见了这几句，害怕他们发现我便赶紧走了。不过……我觉得，咱们可以利用这次的事情，让娘娘在祈王殿下面前买个好。”
“哦？你怎么想的？说一说！”邢源问道。
迎春微微一笑：“祈王殿下自是有把握解决这次的麻烦，但是倘若他还没出手，咱们娘娘就帮了他呢。这份恩情，难道还不能让祈王爷铭记于心吗？”
邢源点点头，赞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娘娘待你的恩情你总算没有辜负。”
等再回到宴席上，邢源借着给端妃倒酒的瞬间，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背。端妃挑挑眉，这是她与邢源之间的暗号，若是有紧要之事，便轻点三下背部，端妃就会以更衣为借口。
端妃果然伸出手，对着上首的圣上轻轻一笑，搭着邢源的手转身去了净房。
迎春没有跟着去，她知道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殷勤，落在他们眼中会引起怀疑，所以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呆着，一动不如一静。反正自己所说的话，是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最是容易让人相信。
邢源关上净房的房门，凑到端妃的耳边低声说着，女人翠黛峨眉微微蹙起，低声道：“当真？迎春确定没有听错？”
“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而且看圣上今日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对齐璨的不信任。很有可能齐铭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邢源叹了一口气。
端妃坐在檀香木雕花壁椅上，白嫩的双手击叩着桌面，纤长小巧的红色豆蔻显得有些妖艳：“那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邢源靠在黄色大理石的墙面上，肃然道：“娘娘以往是中立的状态，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讨好。除了上一次帮祈王妃，其他的时候都还算公正。可是今日，我倒是听进去了迎春的一句话……”
“是什么？”
“从龙之功，人人都想抓住。可若是等到大局已定再鼎力相助，只怕最后反而落不得什么好。”邢源说道。
端妃收回手，心中纠结：“可是如今局势不稳，太早下了注，小心到时候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邢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如今的情况却又不一样：“娘娘，这次咱们只是顺手推舟罢了。既然祈王殿下早有准备，不如咱们装做什么都不知，这样一帮，想必殿下自己心里也有数。”
等着二人再回来时，端妃举止大方，嘴角挂着一分恰到好处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迎春却敏锐的注意到了，邢源再送端妃娘娘回到宴席中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迎春松了一口气，只要邢源出马，那必然是马到成功。毕竟整个后宫几乎全都是端妃娘娘的地盘。
邢源出来后，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身边的小太监递过来一把纸油伞：“邢公公，外边儿雪大，奴才给您遮着点。”
“好小子，挺有眼力价儿！不过还少了一把。”邢源笑吟吟道。
实章冒着雪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凉丝丝的雪花飘进脖领里，冻得人发颤。到了宫门就不能骑马了，皂玄色的靴子因为脚步的匆忙连带着下摆的衣袍，早就湿了一大片。
可怀中那些信件纸张却没有沾湿一点，实章慌忙的往前赶着，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两盏微弱的烛光。
邢源快步走进，装作偶遇连声道：“诶哟，是实总管。冻坏了吧，快，小夏子把伞给实公公撑起来。”
说着，邢源连手中的兽性青铜暖炉也递了过去，实章被这样的恭维和伺候弄的心里妥帖安宁，笑道：“瞧瞧，还是邢公公会□□身边人，我身边的这些个都是些笨蛋。”
邢源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真诚道：“瞧您说的，您身边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能顶事儿的人物。只不过事出有因，才没顾得上罢了。”
说着，实章单手握着的暖炉温度逐渐升高，烫了手，就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搂在怀中的手出来，那些信件纸张就散落了满地。
邢源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口中还不断说着：“诶哟，真是罪过了。这些东西都湿了，怕是不好面圣，更何况您身上的衣裳也都湿了。不如先去整理一下仪容，再去面圣？”
实章看着邢源手中那堆湿答答带着泥泞的纸张，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邢源转身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后殿中，实章在里屋换着衣裳，邢源则将那些纸张放在炭盆上烘烤。
上面的水渍渐渐干涸，邢源目光灼灼，一字不差的将内容记在脑子里，这里面大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唯有几张是至关重要的。
在实章出来之前，邢源已经将那几张扔到了炭盆里，燃烧的火苗越起橙红色的光芒，连渣子都不剩了。
实章换上了干净舒坦的衣裳，打开帘子就见邢源正指挥着手底下的两个人将那些纸张熨烫好，整整齐齐的摞在一块。
“邢公公，这次多谢你了，我还得去面见圣上，等得下空儿来咱们好好喝一杯。”说着，实章便将这些纸张数了一数，确认好没有遗漏便朝着宫宴所去。
邢源目送着他的背影，勾唇一笑，吩咐道：“把桌上那些宣纸和笔墨都收起来，处理妥当。”
宫宴上，一舞终了，舞姬们穿着清透薄纱的衣裳缓缓退下，实章从踏进殿门开始，虽然低着头不敢造次，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牢牢的扒在他身上。
实章跪在泰昌帝面前，乐师们也都识相的退了出去，大殿中一片寂静。
迎春站在端妃身边，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扣在一起，眼角瞥过侧门悄悄进来的邢源，看见他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邢源喜怒不易露于人前，但是每当他把事情办成事，眼中的光亮的惊人。
实章将头叩在地毯上，朗声道：“奴才奉旨去了庆王府，庶人齐晟将这些东西交给奴才。奴才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说着。便双手将东西呈了上去。
迎春紧张的看着下首的齐璨，却见他一脸的淡然处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