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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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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菓皱着眉头,如何都不能将自己代入角色,问道:“这些手段着实不堪,可那又该如何呢?”

    灵智师太扯起一抹笑意,明镜般的双眼似在回忆什么:“世家贵族中有位夫人,她嫁为继室,对待继子比自己亲生儿子还要好。两个孩子一齐犯错,她只罚自己的儿子,袒护继子。

    吃穿用度,样样紧着继子先挑。读书习字,也是随着继子的喜乐,从不苛责。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贤良淑德。

    可年岁越长,继子被娇惯的不识天高地厚,肚中没半点墨水。处处惹事生非,不堪大用。

    而夫人的亲生儿子,却品行端正,才华横溢。自然能继承家业。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阿菓乍舌,好半天才合拢嘴:“这位夫人手段心智真是高明,在外得了好名声,在内养废了继子,扶自己亲子上位,得偿所愿。”

    灵智师太点头,却露出不屑:“处处依着继子的心意,让他胸无大志。这叫‘捧杀’。不沾血腥,却杀人诛心。”

    想起张芷云两姐妹,阿菓拖着头问道:“与上次师父教我对付表姐的手段,有些相似。”

    “其实我最是瞧不过这样虚伪矫情的作派,以柔弱为武器,永远看不清背后的真容。你千万不能如此!”灵智师太不由得淳淳告诫:“若是将来,你遇见这样的人。没有十足把握便离得远远的。软刀子比硬刀子捅人更疼,更深。”

    阿菓心里有些不服,遇事退让不是她的行事作风,挑眉道:“我就不信没有法子治她们这种人!”

    “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才恰恰治不了这种人。”灵智师太嗤笑一声:“你要比她们还有耐心,还要虚伪,要忍!再找到机会,一击即中。看来明日写字要加量了,你还是没耐心!”

    阿菓苦着一张脸:阿?”

    微风吹拂庭院草木,几片花瓣随之飘零。屋中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

    清晨的山林中,透着朦胧清新的气味儿。阿菓揉揉惺忪的睡眼,照例在院子练了一套八段锦,这是灵智师太传授于他,可强身健体,疏通经络。

    练完之后,身体热络起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灵智师太从水月庵拿来斋饭,阿菓快步迎了上去。

    只两碟青菜,一小碗腌黄瓜。三个刚蒸好的馒头和一盆稀粥。

    灵智师太递给阿菓一个馒头:“怎么没带给你的苍耳子耳挂?”

    热乎乎的馒头入口,阿菓吞咽下去,才开口:“待吃完了,就立马带上。”

    灵智师太点点头:“今日抄录完《史记》最后一章,我便要考教你了。”

    阿菓笑意满满,很是自信:“师父放心,我保证不出一丝错。”

    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灵智师太自是清楚阿菓这些日子的改变,本来她就十分聪慧。只不过以往收不住心,做事总是敷衍,背书也只记七七八八。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呯呯呯……’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师徒二人皆是一愣,平日里这个小院无人敢来打扰。

    阿菓喝完最后一口稀粥,便跑去开门,竟是陈振麟。

    陈振麟满头大汗,面色急切,却不忘先向灵智师太行礼。

    阿菓问道:“哥哥,你怎么”

    话未说完,陈振麟抬手打断,语气中有一丝慌乱:“家里出事了,你赶紧跟我回去。”

    阿菓的心猛然下坠,莫不是爹?无助地望了一眼灵智师太。

    灵智师太挥挥手:“去吧!”

    二人疾速下山,阿菓气喘呼呼:“哥,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昨夜永昌茶楼的赵伯收到消息,贺州城的山匪猛增,破了城门,不少百姓都逃了出来。

    事关重大,赵伯忙找陈振麟商议。陈振麟前几日才收到父亲的信,信中说一切平安。自然不信,便连夜带上两个人前往贺州。

    可行至半路,却看见大批贺州百姓往玉林城方向而去,细细询问才得知:

    本来朝廷的军队,与山匪打得势均力敌,还隐隐占据上风。但山匪由原本估算的二千余人,增涨了一倍数量。

    破了城门,将百姓驱赶出来。放话说要与朝廷军队一决死战。贺州城已然进不去了。

    陈振麟快马加鞭,回到长望村。可却不敢进门告诉母亲,只得先将阿菓接回来。

    阿菓内心犹如跌入谷底,呆呆愣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淌。

    陈振麟晃动着阿菓的双肩,急道:“阿菓,阿菓!你怎么了?”

    打横抱起阿菓冲进家门,杨氏和郝嬷嬷一惊,皆围上来:“这是怎么了?我的阿菓,阿菓。”

    阿菓听着娘亲的呼唤,慢慢回过神儿来,死死抱着杨氏的脖子,痛哭流涕:“娘”

    陈振麟将阿菓交给杨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眼通红,哽咽着说清始末。

    杨氏越听心越慌,身子晃了晃,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郝嬷嬷抱着阿菓,老泪纵横:“老爷前几天还来信说一切安好,怎么如今我的个天爷阿”

    满屋子人哭声不断,杨氏慢慢冷静下来,坐在桌前理清思虑。厉声道:“都别哭了!”

    众人皆是一愣!

    杨氏指着陈振麟道:“现下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你先去玉林书院找李道长商议。再让赵伯继续打探消息,若是探不着,就去官府询问。再派两个人,找些逃难过来的贺州百姓,多方打听些消息。”

    说着,杨氏越发镇定,她相信陈延卿的能力。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方仲何是三品平寇将军,历经多少战役都不曾败过。你爹为武安侯时,也是打过海寇的长胜将军。他们绝不会让小小山匪得逞,也许是定下的计谋也未可知。”

    看着杨氏有条不紊的分析指挥,阿菓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心中暗想:师父所说的有手段心智,还有大格局的女子,应当就是娘亲的这样吧!

    陈振麟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反而乱了分寸。得了杨氏的吩咐,连忙出门。

    杨氏将阿菓安置在自己的卧房休息,哄着阿菓睡着后,在外厅继续看帐本。

    郝嬷嬷把安神汤端上来:“小姐,喝点吧!别强撑着!”

    杨氏一饮而尽,眉眼中有挥不去的忧愁:“若此事不为真,则皆大欢喜。若是真的,我才更不能倒下!”

    阿菓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在如此煎熬中等待了两天,陈振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杨氏迫不及待将信封拆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欣慰道:“你爹他们果然早有对策,在年关前应当就能将山匪一举歼灭。”

    阿菓抢过信,来来回回的翻看,笑的合不拢嘴。

    陈振麟却有些忧虑:“如今贺州城中只剩下官府与爹他们,对抗山匪。贺州大多百姓们流落周围的州衙,便是想施予援手,也自顾不暇。毕竟难民一多,容易出麻烦。玉林城中的守卫也是多增了几倍。”

    杨氏皱眉问道:“进玉林城的难民有多少?”

    “玉林与贺州之间还相隔一个梧州,多数百姓都逃往梧州与柳州,玉林城只有几百人。但”陈振麟叹了口气。

    杨氏缓缓道:“但难民源源不断,若是梧州接应过多,早晚会来玉林城。且看看局势吧,都要多加小心。”

    阿菓空了两天没有上山,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去水月庵。

    灵智师太没有多问,但看着阿菓一如往常的样子,便明白了。

    二人去山谷采药,这次稍微走的远了些,再过向北几十里,就是官道。

    阿菓摘满了整个竹篮,正心满意足时。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骨如柴的人冲到面前。

    阿菓一惊,忙躲到灵智师太身后。

    那两人不住的磕头:“行行好,给我们些吃的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泪水从满是泥土的脸上淌下,结成褐色的泥水。

    灵智师太不慌不忙,伸手安抚阿菓:“你们可是贺州难民?”

    两人连连点头:“我们从贺州过来,粮食都吃完了。求女师傅给我们些吃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阿菓有些动容,想起怀中还有两个包子,还没动手,就被灵智师太死死握住了手臂。

    灵智师太面容被毁,又死死盯着二人,不由令人胆寒:“你们往南走便是玉林城,往北走是崇宁城。如今各个州衙都在接收难民,提供住所,吃食。不会饿死你们的。”

    说罢,转身拉着阿菓就走。

    阿菓知晓灵智师太素日面冷心善,平日里有些山上的野猫野狗没了吃食,灵智师太便将剩饭菜拿给他们。

    可现下是两条人命她明白灵智师太如此定有缘由。一路并不言语。

    待临近水月庵时,灵智师太回头张望,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才开口:“你可知我为何不给那两个难民吃食?”

    阿菓摇摇头:“不知,但师父定有缘由。”

    看着阿菓坚定的目光,灵智师太欣慰不少,慢慢说道:“几年前,江南洪涝。大批难民涌入湖州城,可城门紧闭,不放一个难民入城。城外有一富商心善,便开仓放粮。粮食终究抵不过上万难民的消耗,可难民饥不择食,最后冲进富商家中,将全家老小都熬汤分食。”

    阿菓瞪大了眼睛,胃中不断翻涌,干呕起来:“这是真的吗?”第一次,不想相信灵智师太的话。

    灵智师太走进小院,语气淡薄:“在生死面前,人犹如蝼蚁。为了活着,什么都干的出来。人心人性比泥地里的牛粪都要脏。”

    阿菓努力消化,忍着干呕:“所以师父不给他们粮食,就是怕山郊野岭,他们会图谋不轨?”

    摸着茶壶还有些温热,灵智师太点点头:“斗米恩,升米仇。想要善待他人之前,必得有能力护住自己。”

    自听了这个故事,阿菓每每吃肉,刚到嘴边就干呕不止。

    杨氏看了觉得稀奇,询问缘由。

    阿菓也只是摇摇头,只说跟着灵智师太时间久了,沾染佛法,吃不得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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