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这一夜,周杨是没睡好。
他被搅得心绪纷纷,作为一个四肢健全、发育完好的成年男人,说实在的,要是别人送这样一幅画,男女之情的意味就很重。
但是向来天真的苗苗送出来,就没办法让人想太多。
周杨只想把它当做一份单纯的礼物,心却跳得“咚咚”响,那种只会在有大事发生的不确定找上他,叫他夜不能寐。
等天一亮,还是照常起床,准备出门。
大概是没睡好,眼皮都不自觉地耷拉着。
他随便在路边买好早餐,到方家接人。
到得比高明还早,也不知道是在别什么苗头。
禾儿对他的出现已经不意外,只是看待上和从前不一样,言语上还是客气的,哪怕人到齐坐上车,还说:“我们随便打辆车就行。”
周杨透过镜子看苗苗,说:“没事,我也不忙。”
其实他压根也没多少空余时间,花在这儿就少挣钱。
禾儿其实很早想过,妹妹有一天会找对象的。
因此对她来说,周杨的个人条件其实是次要,首要的是对苗苗的态度,她希望有个人把苗苗的事情永远放在第一位,即使听上去好像有些苛刻,像是没有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周杨不管是因为还没得到还是怎么样,起码是做得够好的。
禾儿也想尽量保持自己在社交上的游刃有余,尽管有点难。
苗苗最近在周杨和姐姐同时都在场合,基本都跟个小鹌鹑似的。
她静静靠在座位上,眼睛向外看。
周杨也只看得到她半张脸,等红灯的间隙都不放过。
他透过镜子,还是在思考昨夜让自己睡不着的事情。
这幅自画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但如果他去问,苗苗也是说不出究竟的,她很多时候做事情全凭心,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她画的时候想送给他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管分析几次都没有改变想法,对她来说就是必须做的一件事。
不过她这会其实也在躲避。
一般她送画给人家,都会问有没有什么评价,这次是难得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心里说不出来地觉得奇怪。
这种古怪,她暂时没办法解释,只能看着不断退后的风景出神。
在禾儿看来,妹妹这个行为并没有多少含义,毕竟她从小都是这样的孩子。
但周杨看出了点心虚,手指不由得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
高明坐在副驾驶,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过理智地没有说话。
就在这种氛围里,车在花鸟市场停下。
新家做了个鱼池,里头还只有水。
禾儿没敢太早买鱼,生怕养不活全死了,只得趁着父母明天要回来才来买。
四个人往里走,渐渐分成两队。
禾儿被男朋友牵着,觉得好像越走和妹妹越分开,出其不意问道:“周杨给你什么好处?”
高明直呼冤枉,说:“最迟下礼拜,我又得出门一个月。”
他难得回来一趟,私心里想独占女朋友的所有时间,但这回净忙着搬家,正经话感觉都没说上几句,哪里要周杨开口,他自己就先急得跺脚。
事有轻重缓急嘛。
禾儿左右看看,觉得这么会功夫,周杨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但她没想到,人有时候,几秒钟就可以改变人生。
苗苗茫然看着姐姐和高明哥走远,只得收回目光,盯着脚尖走路,余光却知道周杨离自己很近,甚至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她不自在咽口水,往旁边挪开。
路也不看,差点撞到人。
周杨伸手把她往自己边上带,无奈道:“方青苗。”
虽然是连名带姓,却品不出任何生疏的意味,尾音里带出亲昵。
苗苗抿着嘴说:“不小心的。”
又觉得天气太热,自己好像都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赶紧缩回来。
避如蛇蝎啊这是,以前怎么不见这样。
周杨些微怔忪,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
苗苗圆睁着眼睛瞪他。
周杨看她的表情生动,说:“礼物我看了。”
果不其然,小圆脸马上又别开。
苗苗凑近看小鱼,好像那是多么吸引人的东西。
周杨胆子更加大起来,说:“我很喜欢。”
欢喜到一夜未眠的地步。
苗苗耳朵莫名烧起来,抬头看市场的铁皮顶,寻思一定是天气太热,里面人太多,空气都有些不流通,她都有些呼吸不上来。
周杨只看她脸变得红扑扑,问道:“生我气吗?怎么不理人。”
苗苗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大礼貌,呐呐道:“没有生气。”
要不是靠得近,周杨都快听不清,说:“画得很好,好像就是你。”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更希望是那个会笑会动的小姑娘。
画得好,怎么就只是好像。
苗苗不服气,说:“就是我。”
表情已经是你给我好好说话的意思。
虽然是没有牙的小老虎,也得看是咬在谁的心口上。
周杨的心缓慢跳动着,说:“可是‘她’不会说话。”
苗苗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它会。”
人人都说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她在画的时候也格外注意这一点,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点睛之笔。
周杨不由得半蹲,和她平视,好像从她的瞳孔里,只看到自己。
那种世界只有你的感觉真是美妙,叫他的心口颤颤。
他忍不住说:“我的也会。”
苗苗目光落在他的眼尾,按世人的说法,就是这一处显得太风流。
看着就是不正经的做派,然而实际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
说起来,因为身高差距,这好像是两个人头一次对视。
但苗苗没法从其中看出什么,问道:“那现在在说什么?”
周杨勾起嘴角,说:“你看到什么?”
苗苗凝视着那一点,食指点在嘴唇上,说:“我?”
语气里又带一些不敢置信。
周杨心想,不管那幅画是什么都好。
对他来说,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率先开口的也应该是男人。
他小心道:“是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苗苗一下子又有些茫然,咬着手指。
周杨想,老天爷一定格外喜欢这个小姑娘,才让她同时拥有天真和勾魂两种特质,结合得完美无缺。
他心口一紧,说:“苗苗,别咬手。”
苗苗从小就有这个坏习惯,被父母和姐姐教育过好多次。
她改成咬嘴唇,有一种被教训后的愤怒,要是有头发丝,早就竖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杨都被自己弄傻了,寻思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他懊恼叹口气,说:“苗苗。”
叫叫叫,又不说有什么事。
苗苗干脆不理他,手无意识地摆动,突然“咦”一声说:“含羞草。”
她长这么大,听说过很多次,但见还是第一次,不由得蹲下来,津津有味地用手指触碰着这一株小植物。
周杨心生羡慕,人家被触碰可以卷起来。
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跟着蹲下来,说:“苗苗。”
这样一来,好像又是眼睛平齐的高度。
但苗苗正在新鲜上头,只偏过一点头,说:“你说呀。”
周杨自我鼓励地想着,是她让我说的啊。
他想想说:“你看我一下。”
语气有点可怜,苗苗不自觉望向他,眼睛确实会说话,那句“我在看了”叫人明明白白察觉出来。
连说话时的样子,你都好像可以想象出来。
周杨心软得不像话,觉得连跳动都像是由她操纵,搓扁揉圆。
他不自觉道:“我很喜欢你。”
苗苗得到的爱意很多,一时没反应过来。
眨巴眼说:“啊?”
嘴巴都微张成一个圆圈。
周杨拿不准这是什么反应,道:“是想跟你处对象的喜欢。”
处对象啊。
对苗苗来说,这几个字意味着顺理成章的牵手和接吻,想想就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说:“我得想想。”
人生大事,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周杨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其它,应道:“好,你慢慢考虑。”
苗苗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试探性道:“不能这么回答吗?”
怎么样,都是她的自由。
周杨尽量和平常一样笑,说:“可以的。”
苗苗还是觉得他怪怪的,就像眼前的含羞草,已经把所有叶片都卷起来。
她嘴唇摩挲着,说:“虽然我也喜欢你,但是处对象还不行的。”
什么叫天籁之音呢。
周杨从前没听过,但现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或许真的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只取决于听到的那个人是什么心情。
他僵硬道:“虽然,也喜欢吗?”
苗苗从小就是不畏惧表达自己的情绪的人,说:“嗯呐。”
还是羞怯于再说一次。
但对周杨来说,两句话的意思是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只要有这句,怎么样都可以。
苗苗低头看,含羞草不知不觉张开所有叶片,她伸手去摸钱包,说:“这个送你可以吗?”
觉得还是因为自己的回答不好他才这样,想着那就送一份礼物作为补偿吧。
周杨简直是对天长笑,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情绪要抒发,最终化为一句道:“好啊。”
人家是定情之物,他们是定情植物,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苗苗觉得他这一刻的笑才是笑,心情也好起来,就是手停在口袋,苦着脸说:“我没带钱。”
她跟姐姐出门就是有这个坏习惯。
周杨终于忍不住笑,钱包掏出来放她手上,说:“这也是你的。”
苗苗掌心多出其它的温度,指尖动一下,说:“借的。”
她要送礼物,就得自己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