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小麦的谈谈,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到这个年纪,大抵是一种心照不宣,她明明白白看得出王文的变化。
就像王文看得出小麦的躲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人的性格有些类似,都是做惯老大的人,对弟弟妹妹关心,几乎是拿出当父母的照顾来。
王家父母忙,双胞胎的性格其实颇不一样,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总是王文,他生来比别家的孩子早熟些,妹妹几个月大就去上育红班,那儿照顾得不算太周到,毕竟孩子多。
到一周岁多点,几乎就全是他不错眼地盯着。
早年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大的背着小的去上学,老师也不大管,妹妹就坐在哥俩中间吃饼干。
要说这样熏陶,成绩上总是不太长进,每一分都是他们拿皮鞭子赶出来的。
他看妹妹紧,交友上也谨慎。
坦诚来说,家属院的孩子,多半跟附近几个大队的孩子不玩在一块的,他自己都起过那么点心思,总想着她能多跟家境好、成绩好的孩子来往。
一开始妹妹跟小麦姐弟俩凑一起玩,他心里是不大满意,还有一点就是家里这个傻,以前人家哄一句,多少饼干糖果都拿出去给人吃,阔得真是不行,总叫人放心不下。
但很快,他就抛开偏见,还觉得挺抱歉的。
小麦从来不占人便宜,对几个朋友都很照顾,还好学,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放弃读书,这在大队里头是很奢侈又难得的事情。
妹妹的脾气她知道,多少是有些娇气的,能忍让这点的朋友不容易。
为此他对姐弟俩开始照顾起来,家里旧的教科书、笔记本,都妥善收拾好送给他们。
当年真的纯粹是出于照顾,倒显得今天的那点心思有点难为情。
但王文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清清嗓子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小麦看他一眼,其实王家人都有一副好样貌,长得像妈。
建国初头批选上乘务员的,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也导致王文的五官其实有些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尾狭长,不像别人都是寸头,头发打理得很精细,总穿没有褶皱的白衬衫,挺斯文败类的。
小麦对两个好朋友都有羡慕的地方,对王月婷是她两个哥哥,对禾儿是她的父母,有时候梦里都在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就好。
当然,老天爷待她尚可,起码还有个弟弟。
禾儿以前曾经说过,她和妹妹是禾苗。
小麦和弟弟是麦米,听上去就该是要做好朋友的人。
但这句话,曾经叫她动过改名字的念头。
小麦小麦,她就生在麦收时节。
弟弟更是敷衍,咬文嚼字一点就是父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诚来说就是不上心。
后来好像是觉得习惯,她觉得叫周小麦也挺生机勃勃的,有股儿劲,并不是父母给她起的,而是她给自己赋予的。
她的一生,也多半是掌握在手里。
但眼前这一件,总有那么些不好处理。
换做一般人,互有好感的时候就接触一下,不行就算。
不管是出于两家、她和月婷、还是月婷和大米之间,都注定他们以后碰面的机会多,要是真没能成,该有多尴尬。
或者王文以后说上别的人家,他媳妇知不知情恐怕都不妥。
一举一动都应该谨慎点才对,小麦不自在把头发别在耳后,说:“你说吧。”
说什么,都得是男人来开这个口吧。
王文刚刚稍微组织一下语言,他本来就是极有条理的人,说:“我以前从没把你当同龄的女孩子看过。”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小麦不由自主歪着脑袋,等着下文。
王文接着说:“现在我觉得,你是可以接受追求的大姑娘了。”
小麦这样年纪正好的姑娘,多少有过两个人表达好感,别的不提,魏浩然前几天说的哪句都比这个动听。
但她笑笑说:“可以是可以,但咱们要约法三章。”
王文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点头道:“可以。”
小麦其实没什么多的要求,只一样,说道:“如果咱俩没成,我希望这件事没人知道。”
大家都有顾虑,自家弟弟/妹妹肯定是能成的。
他俩就不一定,要是人尽皆知,以后月婷究竟是要和婆家姐姐兼发小亲近,还是娘家嫂嫂更好,难免里外不是人。
王文没什么意见,看手表说:“那今天有空跟我吃饭吗?”
前几天可是躲得厉害。
小麦想起来编过的那些借口,今天很是理直气壮道:“恐怕不行,我得去找禾儿一趟。”
苗苗的事情,总得跟她姐姐说一声。
王文想也是,说:“我送你吧。”
没送到培训班门口,远远看着人上楼才走。
小麦分明觉得有人看着自己的背影,只冷不丁举起手挥了挥,熟门熟路到办公室门口敲敲。
禾儿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说:“请进。”
看清是谁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小麦那里最忙,轻易是不休息的。
小麦看她都急起来,说:“不是我,是苗苗。”
那更叫人急了,禾儿拎坐不住,说:“怎么回事?”
等小麦说完,她反倒冷静下来,说:“占不到妹妹什么便宜的。”
她最知道苗苗的身手,是家里平常最强求孩子的事。
小麦说也是,道:“一打三,都没落下风,公安听着都不信。”
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因为漂亮,总让人觉得没什么威胁性。但要是因为这个就去招惹,早晚有苦头要吃。
禾儿可不是因为妹妹没吃亏就能轻易放过这件事的人,冷笑道:“我管他是从哪来的。”
第二天里,魏浩然的店就迎来三次常规检查。
他心知这是报复,毕竟这家店也有王家的投资,忙不迭找到培训班,觉得跟方青禾还能有几句话说。
禾儿倒是状态平常地接待他,说:“好几天没见你,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
别的一句话都不提。
魏浩然也不是毫无城府,只当自己就是来道歉的,说:“昨天一位朋友,得罪了你妹妹,我是特地来赔罪的。”
禾儿惊讶道:“还有这种事,她没跟我提过呢。”
装得跟真的似的,魏浩然都曾不止一次听她把妹妹挂在嘴上,只恨自己从前没见过人。
也不戳破,只说:“王鹏就是嘴巴上不老实,人没什么坏心眼的,小姑娘没经过事,估计吓坏了。”
说得跟是苗苗小题大做一样。
禾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老觉得这个魏浩然不太行,笑意收敛起来说:“你觉得不是大事吗?”
魏浩然既想减弱这件事的严重性,又不想显得态度草率,谨慎地说:“王鹏这么做是不合适,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要求?
只要女孩子,最讨厌的恐怕就是这种男的,更何况把注意打到自家妹妹身上。
禾儿眉头微蹙,她长得明艳,发起脾气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说:“我要求他滚,你觉得可以吗?”
那必然是不行的,王家这次是打算在内地有大发展,魏浩然觉得这有些过分,不过想想今天应付走的几拨人,叹气说:“你还是不要为难我,我也是为人办事。”
小小一家店,王鹏不放在眼里,他在宝岛可没受过这种气,昨天都是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
但对魏浩然的意义可不一样,只能卖惨,希望唤起女孩子的同情心。
禾儿有多少好心眼,都不会用在这上头,手在桌子上点点头说:“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更像是“以后你有得瞧”的近义词。
魏浩然要是冲着这个,今天不就白跑一趟,只一个劲说着自己的难处。
禾儿听是听,要么说:“做生意嘛,本来就是不容易。”
要么说:“都是这样,我这儿也不太平。”
反正就是不接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过一样。
车轱辘话绕得魏浩然没劲极了,只得说:“我开这店不容易,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
禾儿的表情去演戏都够,反而冤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浩然半真半假道:“工商、税务的人今天都来过,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店都不好开了。”
当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总得往惨的地方说。
禾儿正义道:“你店要是没问题,肯定能开的。只要遵纪守法,都是例行检查而已。我们这儿一年也好几次,没事的。”
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漏洞谁钻得了。
魏浩然觉得她委实油盐不进,有些上火道:“王家这次来谈的是好几千万的大投资。”
有投资,市委都会重视,也是颇搭上关系,只是不如人家土生土长的牢固,能妥善解决的话肯定是最好的。
禾儿拍手叫好道:“沪市一向欢迎所有资金,经济好,对大家都好,祝你们一帆风顺。”
倒把魏浩然气得够呛,黑着一张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