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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门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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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沪市往闽省鹭岛市的火车在第二天晚上到达,时间已经是八点多。

    高明早和庄毅联系好,出站的时候有人接。

    不过庄毅不是本地人,只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儿,才刚上班没几天,自己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就是给他们订个招待所,提供一点当信息。

    对此,他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什么状况也没还没摸清呢。”

    大学四年舍友,都是好兄弟,说起来多少有点招待不周的意思。

    高明已经很感激了,说:“还让你跑这一趟。”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前几天大家才挥泪道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

    庄毅热情得很,可惜他才刚上班,不能请假,只能下班后或者周日请人吃饭,以尽地主之谊。

    高明他们是惯常在外面跑的,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安顿好后给沪市报平安,第二天才开始行动。

    鹭岛地处沿海,紧邻宝岛,在这两年局势才不那么紧张起来,不过论城市发展,和同为特区的深圳比起来,稍显缓慢。

    但同样是个体经济发达,尤其是周边的刺桐、泉安等地,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多如牛毛,更有现在做服装批发的人绝不会错过的狮石市,可以说是私营小老板遍地走,各个挣得盆满钵满。

    当然,更出名的恐怕是作为侨乡。

    像刺桐市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百年前本地人就前赴后继“下南洋”,哪怕是现在,到南美、欧洲、香江讨生路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闽省人重血缘,出去一个带一个,常常是举家皆在外。

    由此兴起好几桩生意,像速成的语言培训班就是之一——学得不难,就是会问价、问路、说价格就行,也不讲究什么语法单词的,就是死记硬背。

    禾儿走在大街上就看到大剌剌挂着的招牌,自己打听后才知道的,心底有些主意成形。

    但对苗苗,只有一件事,她敏锐指出说:“这个西班牙语的单词是错的。”

    禾儿一开始都没注意,这会定睛一看橱窗说:“还真是。”

    又说:“真材实料的人,都在各单位待着呢。”

    现在都是这样,像他们这样大学毕业不分配的非常非常少数,首都大学本届学生里估计不超过十个,很多有远见的老板,挖人都很舍得开大价钱,实在是人才难得。

    苗苗“哦”一声,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样样都新鲜。

    姐妹俩手挽手走在前头,高明落后两步跟着,忽见禾儿头也不回,空着的那只手却向后伸,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牵住只觉得一切都落定。

    苗苗偶然回头看见,也只当没看见,她恐怕是全家唯一对高明和姐姐在一起,最没反应的人,反而觉得本来就该这样。

    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四周,看见好吃的就停下来。

    什么事情都没做,肚子吃得鼓鼓,夕阳落下时又到海边散步。

    苗苗到地方,画架就支起来。

    禾儿脱掉鞋踩在沙子上,还有点烈日的余温,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裙摆也炸开,只能双手用力往下按,步伐都不敢像平常一样迈得大。

    高明索性说:“要不坐下来吧。”

    也没能坐的地方,除了沙子。

    禾儿坐在能看到妹妹的地方,说:“坐那儿还有太阳,她也不嫌弃。”

    苗苗画画一定要挑角度,选哪儿就是哪。

    别说是这么点太阳,就是大中午都不带挪的。

    高明也看得到,说:“待会就没了。”

    现在毕竟是日落,要不是夏天,估计早天黑。

    两个人并肩坐着,像他们这样的小情侣有很多,一对一对的,要么是携家带口地走着。

    坐到夜里头,海边摆起小摊,卖海鲜和烧烤,都不用走太远就有得吃。

    都是早上新鲜的东西,种类和沪市也有许多不同。

    禾儿吃着有些遗憾,说:“可惜带不回去。”

    鹭岛是这次到闽省的第一站,之后还有很多地方要跑。

    高明说:“以后会有时间来玩的。”

    样样都在越来越方便,不像以前,出趟门才叫麻烦。

    禾儿想想也是,一个劲催着妹妹吃快点。

    苗苗咬着螃蟹,嘎嘣嘎嘣响,说:“很快了。”

    禾儿觉得她的快就是和小时候比,无奈道:“行吧行吧。”

    姐妹俩说着话,高明支耳朵听旁边的人说话,手肘碰了女朋友一下。

    禾儿发出一个询问的鼻音,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注意到旁边那桌人。

    是几个大叔,年纪四十左右,二锅头都喝掉两瓶,正在说“边境贸易”的事。

    这年头,做倒、爷是顶挣钱的事,坊间传闻跑一趟能挣一辆车,但机遇与风险并存,别的不说,一年不知道多少人被杀被抢,出去再没回来过的比比皆是。

    禾儿听一会,小声说:“挖国家墙角,也敢说得这么大声。”

    看来是真喝不少。

    现在国内实行价格双轨制,对国营单位的产品还是固定价格,比如一袋米,粮店卖一斤一毛二,私人老板可以卖二毛五。

    很多人就钻这空子走后门、批条子,大笔买下国营厂的东西,倒卖出去。

    边上这几个就是,苏联那边重工业发达,轻工业产品奇缺,加上天气问题,纺织品和皮毛一向走俏。

    他们就是利用手里的关系,挣得盆满钵满。

    不过挣大钱的人一向不敢在外面说的,现在治安可不怎么好,这些人胆子倒大,别还没回到住的地方就叫人敲闷棍才好。

    高明是一直听着,说:“你看没说话的那个人。”

    禾儿定睛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副金丝眼镜,一只手一直放在随身的公文包上,表情是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人他有钱,已经被忽悠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一句话都没能插上。

    满脸就写着“我家有钱,快来骗我”。

    她眉头一皱说:“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看来,说话这几个是不是倒爷还不好说,有所图是肯定的,说就跟钱是地上捡的似的,一个劲忽悠金丝眼镜投资。

    这种事,哪年哪月都不少。

    禾儿警惕起来,假装打量风景看四周,目光收回来说:“靠门那块桌俩男的不太对。”

    她有个早年抓在部队里抓特、务,现在在公安学校教侦查的爸,半个公安的素养还是有的,不然谁家也不会让个小姑娘在外面跑,有人跟着都是危险。

    高明刚才只顾着听,这会神色一凛说:“吃完走吧。”

    苗苗听完眼睛眨眨,手擦干净说:“我吃完了。”

    还舔舔嘴上的油花,回味着刚刚吃的大螃蟹,清蒸以后一勺油淋上去,别提多鲜美。

    禾儿好笑看着妹妹,说:“行,那就走吧。”

    三个人一路走回招待所,这儿是官方的地方,各单位有人出差都住,有保卫科的人巡逻,房间干净整洁,安全系数高,价格也比较贵。

    不过他们不心疼钱,当然是住这。

    但再安全的地方,也会有意外,半夜走廊里有人叫一声,禾儿从床上跳起来,床头灯拉开,姐妹俩本来是一人一根手腕粗的棍子放枕头边睡觉,这会拿在手上警惕地盯着门。

    高明按节奏敲两下说:“是我。”

    在外面住,都是和衣睡,第二天要穿出门的衣服,今晚当睡衣,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禾儿顺顺头发,只开一点门缝确认清楚,才开门让他进来。

    高明进来就把门反锁上,说:“有人遭贼了。”

    禾儿头发都快竖起来,说:“谁啊,多少钱?”

    高明刚刚在走廊上看过一会,公安保卫科的人都来了,这会一脸一言难尽说:“还记得晚上吃饭看到的那金丝眼镜吗?”

    禾儿不敢置信道:“不会是他吧?”

    世界就是这么巧,高明也没想到,点点头说:“要么是吃饭的时候被人盯上,要么就是跟他一起吃饭的那几个。”

    禾儿觉得也是,说:“那应该跟我们没关系。”

    又说:“苗苗你睡吧。”

    妹妹每天起床睡觉有点的。

    苗苗拎着木棍,好像还有点惋惜说:“没事吗?”

    禾儿哭笑不得道:“睡你的吧。”

    苗苗不得不被子蒙头接着睡。

    打发好她,两个人趴在门边上听外面的动静。

    这一层楼住的人挺多的,外头窸窸窣窣不止一个人在说话,也听不太清什么。

    倒是这个动作,彼此的睫毛都看得清。

    连同那盏昏暗的床头灯,都添上暧昧的气息。

    禾儿眼睛不自在地转转,却不肯别开脸,好像在比谁先不好意思。

    高明轻笑一声,手指竖起来比嘘声的动作。

    又没人在说话,叫谁嘘声,禾儿正要说话,觉得他的脸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呼吸不由自主放缓,都快停止了。

    高明也是人生头一次,浅尝即止,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禾儿的手在脸颊上碰一下,又戳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妹妹。

    其实房间大得很,从苗苗床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门,被洗手间给挡住,更何况她还是蒙头睡觉。

    但禾儿就是做贼心虚要看,无声说:“苗苗在呢。”

    高明只看得到她的嘴巴在动,他的心也在动,又凑近。

    这一次,好像怎么也舍不得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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