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奇怪的相遇
接连不断的蚊子叮咬，把苏飞从冥思之中拉扯了出来，毕竟耳边此起彼伏的嗡嗡声，和皮肤上接二连三红肿的小包，还有钻心刺骨的瘙痒，比什么虚无的忧愁更加痛苦，于是他还是决定开车回家。
此时已是快凌晨两点了，街上一片寂静，风呼啸而过卷进车窗，发出有节奏的振鸣声。
车载cd正好放到《光辉岁月》。
“……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苏飞不禁跟着唱了起来。
突然，苏飞发现前面有辆车行驶的轨迹非常怪异，开得又慢又左右摇晃。
以前苏飞在别人对打时，从肩部的发力迹象就能很快预判对手的动作，后来开车也是一样，一看前车车轱辘往哪个方向转，就大致能预判前车想干啥。
但这辆车着实在做布朗运动一般，无从下手预判。
这让苏飞心生警惕，用力踩一脚刹车，将车速降低，慢慢跟了上去。待苏飞靠近了细看，是一辆挂着湘a牌照的路虎，车牌号里几个连续的8，似乎在宣示着车主人背景不一般。
按往常经验，开车的人十有八九是喝醉了。这时候街上肯定没交警了，醉醺醺的司机就粉墨登场了。
自从前几年全国范围内开始大规模严格执行酒驾入刑的规定之后，应阳人酒后开车的习惯被大力遏制。不然很难说以前有几个应阳司机开车前没喝两杯酒的，都说“喝酒不到位，车子开不会”。
当然不止是应阳县，整个永州市都是酒风盛行，酒驾屡禁不止，所以全市因酒驾被处罚的人，如同美国军费一样，让其他地方难望其项背。
照理说，遇到这种情况，赶紧超过去就行了。但偏偏不偏偏，那辆路虎几乎是占据路中间，以不规则的s型路线前进，苏飞跟着好久也没找到超车的机会。
本来苏飞已经有些消停的火气，又“哗”的一下冒了起来了，但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路虎慢慢开。终于到了一个比较宽的地方，苏飞揪准机会，猛踩油门，一边双闪一边按喇叭，想加速从路虎的左侧空挡超过去。
但突然前面的路虎一个左急转弯，然后停在那里，把苏飞超车的空挡就拦住了。
苏飞心中大惊，瞬间把右脚从油门换到刹车上，一踩到底，车子在轮胎猛烈摩擦地面的尖叫声中急停了下来，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烟盒、槟榔和水壶都飞了出去，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橡胶烧焦后特有的酸臭味。
好在当时车速还算慢，苏飞的车头几乎是挨着路虎的边上停了下来，若反应再慢一点点，肯定要把路虎的侧面撞个大窟窿。
苏飞心中闪过一阵后怕之后，立马怒不可遏地推开车门，冲到路虎车头，大声骂道：“日你老母亲！你们哪么开车的！”
等了几秒钟，路虎车上四个门几乎同时打开，各自下来一个面露凶相的大汉，手上拿着长条状的家伙，手臂上若隐若现几道伤疤，大片的纹身从脖子一直延伸到手背。
苏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架势不小啊，现实里不比电影，什么空手夺白刃啊，什么一个打几个啊，什么各种身姿潇洒的招数啊，真打起来都是王八拳，而且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关键是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应阳最有势力的黑帮大哥江龙涛，这更让苏飞更加心惊。
只见江龙涛对着苏飞大骂：“狗日的！奶崽你想死了啊！”
骂声里混合浓厚的杀气和酒气，苏飞隔了好远都感觉到了。
据说江龙涛也是练武出身，然后还挺能打的，从小就在社会上打打杀杀，进局子和坐牢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久而久之就成了人见人怕的丧门星。
后来江龙涛靠着黑白两道通吃的手段，强势插足房地产和采砂等行业，这些年发了大财，据说手下养着几十上百号小弟，各种砸场子、割脚筋，甚至杀人越货的传闻层出不穷，成了应阳人茶余饭后小心翼翼的谈资。
苏飞心中迅速地盘算着，想自己在外头靠拳头混了这么些年，很凶险的时候也遇到过几回，但从未像现在这般棘手。
如果硬来嘛，还能勉强扛几下，但毕竟已不复当年之勇，打输可能今晚就是紫溪河里的无名浮尸了，打赢了也难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江龙涛日后肯定要残忍地报复，自己也难在应阳有立足之地了。
不打嘛，现在想回头开车跑路是不可能了，只能人自己逃跑，这人肯定是能跑掉的，但那车肯定就废了，买车的钱可就打水漂了，自己的积蓄化为乌有就算了，还会把李磊一家子害苦，他们夫妻现在靠着这车养孩子的啊。
就算事后去报警，但想也想得到，他们干的恶事多了去，警察要有用的话，哪里容得下他们这般兴风作浪。
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苏飞又一次深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和一年多前那次在泰国的经历一样。
短时间内，苏飞脑袋里闪过许多种应对方法。
有下跪求饶的想法，也许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案，认怂挨几下打，或许能让人和车都没什么大碍。
但苏飞又回想自己当年在擂台上下打得多少人求饶，突然让他今天去求别人饶命，那真是死也干不出来。
可又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韩信还有钻裆认怂的时候呢。
就在苏飞无比纠结之时，突然江龙涛旁边有个人拉住他，有些急忙地说：“我的哥，莫激动，这是苏老师的儿子！”
江龙涛听罢，脸上凶悍气顿消，用点疑惑的眼神端详了一下苏飞的脸，然后大笑开来：“哈哈哈，果然还和小时候的样子有点挂像，但脾气和他老子一个样子！”
苏飞不知道这是演的哪一出，甚是云里雾里的。
只见江龙涛转身把手上的家伙扔进车里，然后走上来，一把搂在苏飞的肩上，打了个酒嗝，冲着苏飞耳朵说道：“小老弟，今天是大哥的错，确实喝了蛮多酒，也没认出你，你莫见怪。”
泡沫渣子都溅了苏飞一脸，让他感觉恶心又不能动。
接着江龙涛从裤兜里抠出一个胀鼓鼓的钱包，随意拿出一叠厚厚的红票子，一并塞在苏飞手上，继续说道：“苏老弟，这些钱给你赔礼道歉。以后在应阳有什么麻烦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可以了，我就是你最好的大哥！”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让苏飞措手不及，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他爹还有这么大来头啊。联想到苏卫国腹上的伤疤，莫非以前当真是个江湖大佬，只是后来隐退去教书了而已？那真是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呀。
苏飞手上拿着江龙涛塞来的钱，深知道上混的人，尤其是大哥，面子那是比命看得还重，所以顺势放低姿态，为刚才的事道个歉，算是互相给个台阶。
然后江龙涛一一将同车的几个亲信介绍给苏飞。应阳县城才那么点大的地方，苏飞开的士天天跑，多多少少都有些眼熟。一番互相称兄道弟之后，苏飞带着一头雾水和问题回到家中。
苏飞本还想冲个凉，但又怕吵醒父母，于是蹑手蹑脚
地走盥洗间，用帕子沾水抹了一下身体，漱了个口，就回到了房间。
他把江龙涛塞来那把红票子数了数，竟然有二十多张，不禁有些咂舌。
然后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便被一股强烈的疲惫带入梦中。
梦中，有一只大鹏，盘旋九天云霄之上，却突然失掉了右边翅膀，然后就猛然翻滚着下坠，下坠，下坠……直到一头扎进泥沼之中。
至此，大鹏只能仰望天空哀鸣，却再也无法触及，但那颗意图再次高飞的心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