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贤王上仙山
不用蜀山众人打探，那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蜀山而来，朱幡要来蜀山的消息很快在江湖中就人尽皆知。而自从得知靖王朱幡将至蜀山，蜀山上便人心惶惶。唯独林景阳心情舒畅，因为得司空莫雪指点后，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剑道的门槛。
“一壶酒就将这断红尘教给了那小子？”无明找到邋遢道人问道。
蜀山剑癫瞥了赤发道人一眼不屑道：“你那酒比不上竹叶青。”
无明捋了捋披肩赤发道：“那我便将这坛醉生梦死拿回去了。”
司空莫雪一个身形闪过夺过无明手中美酒道：“哪有拿来的东西带回去的道理。”
二人相视一笑，开坛便对饮起来。
蜀山剑癫平日里疯疯癫癫，可真遇上正事，便清醒的很。
断红尘是自己一生对剑道最好的感悟，总不能带进棺材，需得有传承。作为一位疯道人，去找人传承剑道，似乎有些诡异。
林景阳是故人之子，况且这小子慧根不错，只是起步晚了些。加之这么多年从未见无明求过人，这次肯为了这小子开口，怎么着也得卖几分面子。
让司空莫雪未曾意料到的是，林景阳一夜便记住了所有剑招，若有命潜心练剑，至少在剑术上，将来不败于无明。
希望这小子以后能将断红尘世代传承下去吧。
“你觉得这小子如何？”酒过三巡无明问道。
邋遢道人撇了撇嘴嘻嘻道：“根骨尚可，终究晚了些，内力不足，没了真气，比蜀山上那些小辈高强不了多少，更比不上那三个小剑童，二流高手便是极限。”
无明听后犹犹豫豫道：“可曾觉得此子体内有些不同？”
司空莫雪朝笑了无明一番后，扬洋得意的将羽涅丹的事告诉无明。
无明皱了皱眉道：“那景阳岂不是活不了多久？”
司空莫雪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轮回宗人从未下过昆仑，不知这羽涅丹是如何跑到这小子体内的，这小子能活下来也是个怪事。这丹药让这小子体魄异于常人，可内耗心力，实则油尽灯枯，活不过二十五。”
“无解？”
司空莫雪这些年在外也遇到过扁一乙，向其说起过羽涅丹的事。那位医仙起初不相信如此小儿能承受的了羽涅丹的力量，而后又告诉司空莫雪此人活不过二十五。
扁一乙治不了的，准备棺材便是了。听无明这样问，司空莫雪也只能摇头叹息。
司空莫雪忽然一惊，大悟道：“这练断红尘时，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感，可那小子似乎没什么感觉，该不会是羽涅丹的作用吧。绝配，绝配！”
随后又自己摇头道：“即便如此，也是可惜了。”
二人将那坛醉生梦死饮尽，司空莫雪一边说着无明小气，一边疑惑的问道：“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送酒的？”
无明摇头道：“是掌门师兄让我前来有事相托。”
朱幡此次如此招摇上蜀山，不知意欲何为，指明要见四位小剑童，怕是与这几个小孩有关。
澹台布衣既然说这四位小剑童中有一位剑仙，那势必关乎蜀山未来。若朱幡真的来者不善，齐桓真便会率蜀山众弟子拼死守护蜀山，而司空莫雪则将四位剑童带离蜀山。
司空莫雪想了想，要说什么，有傻笑道：“听掌门师兄的吧。”
习得断红尘后，林景阳对洞灵剑法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悟，虽一夜未睡，却丝毫未有倦意，此刻仍在练剑。
忽然一阵风起，枯叶卷地而起，犹如利刃向林景阳袭来。林景阳使出断红尘，一剑便将枯叶斩落，一股青色剑气劈出。
是无明来试探林景阳，可剑气已出，直扑无明而来，林景阳担心大喊道：“师父。”
可这剑气到无明跟前，瞬间消散，只轻轻撩动了无明的赤发。
“嗯！不愧是得了四次剑魁，威震天下的断红尘，果然了得。”
林景阳立刻下跪，想要认错，无明搀起少年，示意其无妨。
这位赤发道人，无论心境还是为人都让林景阳发自内心倾佩，时常庆幸自己能拜在其门下。
无明将齐桓真所担心之事告诉林景阳，嘱其若朱幡率军对蜀山不利，便与司空莫雪一同下山。
林景阳听闻后笑道：“师父多虑了，靖王此次前来蜀山究竟做何并不清楚，攻打蜀山绝无可能。”
无明自然知道朱幡为难蜀山可能性极小，可自己都未曾如此确信，这小小少年为何语气如此笃定。
林景阳向无明解释道：“师父常年在山上修道，可能并不知这一万大军的战力。”
“这与靖王对蜀山发难有何关键？”
林景阳向无明详述为何朱幡不会向蜀山发难，一番见解让无明惊叹，同时又担忧其这少年的未来。
君安城中主要兵力包括直接听命朱龙氽的禁军五千，城外巡防军三千，驻扎在城外东西南北四角的玄甲军各一万五。而离君安城最近的大军由南平护国将军司鸿於陵率领，驻扎在百里外的青龙山。
此次随朱幡前来的大军，并非从司鸿於陵那里调遣，而是从东西南北四个玄甲军中抽调而来，其中不乏重骑。
虽说这位亲王不掌军，可军中敬奉愿追随其之人众多。而朱幡此次带来的大军，朱龙氽本意让其亲自挑选的，以表对其信任。
聪慧如靖王怎会愚蠢到自己去选，这会让龙椅上那位坐立不安的，可皇命难为。最终府上宾客，人称“胜鬼谷”的吕商献一计，各营中除缺军务在身的，生辰中带八月或八日的入选。不够数则再选带生辰中有十八或二十八的，若有余，则从年岁大的开始剔除，如此选了这一万军。
而这一万青年军战力彪悍，若入了君安城，那五千禁军和三千巡防军完全不是对手。
无明听到此处打断了林景阳：“那当今圣上岂不是危险？”
林景阳笑道：“这是他故意的，当今圣上看似中庸，实则深安帝王之术。”
一个毫无弱点的亲王才最让人忌惮，如此贤王哪日有反意扶手一会，便可召集数十万大军，那位帝王能安睡。朱龙氽让朱幡自选大军，一来向朝堂众臣表明自己信任这位皇叔，二来可以看看自己贴身侍卫有哪些是亲靖王的。
靖王也深知为臣之道，这道题难解，一不能驳了圣上想降恩的面，二不能负了军中想亲近自己之人，便使了个生辰选人之法，如此倒也带了些近臣在身旁。
无明打断了林景阳问道：“可这靖王手中还是有一万大军，万一真有心圣上岂不将自己陷于险地。”
这便是当今圣上的厉害之处，朱幡所率大军声势浩大，这一万大军中有三千铁骑，可谓日行千里，彰显着南平国威。可那封告知蜀山靖王要来的信中还提到，大军只于蜀山脚下停留一夜，便会返回君安城。
信中此言稍显刻意，一则向蜀山示威；二则让蜀山安心，大军并不会为难蜀山。
三千重骑，如此奔波，再回君安城便人倦马怠，毫无战力。即便是那一万青年军，如此行军，战力也会大减。
所以表面看朱龙氽将自己至于陷地，实则其以此略显昏庸之法，麻痹群臣，韬光养晦，还可试一试朱幡是否有反意。
无明匪夷所思道：“一件小事竟如此多的算计？在朝堂之上生存可谓如履薄冰啊！”
“可你又如何知晓这些的？”
这一问，刚刚还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林景阳忽然愣在原地。
片刻后少年缓缓道：“这一万大军如此显眼，唯恐天下不知，后山时常有柴夫上山打柴，练剑时时常碰到，一来二去慢慢便熟络了，这些消息是向他们打探的。”
无明有些不悦道：“我问得不是这些。”
少年心知师父所问是自己为何对君安布局以及朝臣秉性如此熟悉。
蜀山除了剑道尊于江湖，还有一座藏乃百万卷奇书的凌云阁，其中便有名臣轶事与古建楼阁的记载。凌云阁藏书虽比不上君安皇宫中的文津阁，可里面有些书却是文津阁中没有的。
凌云阁乃陈文卿所建，齐桓真掌蜀山后更加注重凌云阁中的藏书，故除皇城外，凌云阁便是最大的藏书阁了。
凌云阁有三层，最下层蜀山弟子均可翻阅藏书，第二层只有掌门可入，最上层自建成以来便无人去过。早在陈文卿建成凌云阁时便下了禁，最上层为禁区，蜀山弟子皆不得入，违者废根骨，逐出山门。如此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了，最上层究竟有何秘密无人知晓。
自上蜀山这三年来，除去练剑，林景阳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凌云阁，时常夜半子时还在。这些书中，尤其对朝堂轶事颇感兴趣。
至于对于人性人心为何有这些独到见解，林景阳自己也不知，可能见惯了世间冷暖，便可预知人心的相背吧。
将这些一一和盘托出，林景阳心中松快可许多。
无明闻后，知道这少年并非池中物，可这朝堂争斗太过艰险与残忍，这些自己幼年时曾目睹过，有些心疼这翩翩少年。再者，也许天妒英才，少年体内的丹药正一步步蚕食他。
无明轻叹一气道：“我未曾见过靖王，不知其为何人，明日便至，自己小心点。以后的路还长，慢慢来，切莫心急。”
这位在剑术上无敌的赤发道人，宽慰起人来竟不如黄口小儿。
林景阳知道，师父这是在点自己，怕自己会因为皇族身份而不平，怕自己会去往君安复仇。可林景阳从未如此想过，要说去君安城，唯一的原因也就是想弄清楚当年娘亲发生过什么。连自己身上如何会有羽涅丹的，林景阳都不是十分关心。
至于皇族，林景阳想离得远远的，可不知为何，读起书来还是喜欢读些与朝堂有关的。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三清殿前的青铜钟便连响十八声，这是蜀山创建以来第二次响可十八声。第一次钟响十八，那年林景阳母亲下了山。
十八声响是掌门急招，众弟子火速前往三清殿，等众人赶到，齐桓真站立大殿内，殿中坐着一位身穿锦绣凤袍，头戴五爪龙冠，面如冠玉，眼似秋水，一身贵气的中年男子，不用说这人便是靖王朱幡。
靖王身旁站着一位手持长枪，枪尖寒气逼人，腰挂军刀，刀鞘银光闪闪，身材魁梧，面容威严，鬓发光鲜，额头上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英气的将军。
靖王一个时辰前天还未亮便上了蜀山，一直到晨起敲时钟的弟子开门焚香才发现，偌大的蜀山竟无人洞悉。那弟子赶紧告知了掌门，这才有了十八钟响。
蜀山众人聚齐后，齐桓真说了些有失远迎的话，朱幡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场面有些冷峻。
倒是那位将军在靖王殿下用手抚了抚额头后率先开了口：“这蜀山好歹是江湖中的大门派，竟这般松散，靖王殿下在此端坐一个时辰竟无人知晓，这陈文卿之后，蜀山上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吗？什么道教始祖，我看是道门耻辱！”
蜀山弟子听闻此人口出如此狂言，皆愤怒不已，有人拔剑欲上前理论。齐桓真向身后轻摇拂尘，众人便未妄动。
净灵长老可没这般好脾气，怒呵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不知能否讨教几招？”
齐桓真笑道：“净灵师弟不得无力，枪仙远道而来，这并非待客之道。”
听闻枪仙二字，刚刚想拔剑而上的弟子，纷纷后退，用力按住了剑柄，紧握剑鞘，唯恐手中剑发出声响。
银刀寒枪，枪仙陆千秋，手中方天寒枪，杀敌无数，君安城禁军统领，当数这世上前十的高手了。此人生性残暴，多少入君安城中的刺客死于其枪下，大多数人都是被其一枪一枪的挑干身上皮肉活活痛死的。
这次靖王来蜀山，朱龙氽居然派保护自己的陆千秋一同前来，不可谓不重视，传出去深得人心。不仅如此，有陆千秋在，若靖王真有异心，则能一枪杀之，这是朱龙氽上的双保险啊。
“枪仙又如何，侮辱蜀山就不行。”净灵听闻是陆千秋后，虽心有余悸，可气势上决不能弱，尤其当着蜀山弟子。
这时一直端坐的靖王轻咳一声，陆千秋便退下。这位靖王看着不过不到半百之年，可却气场强大。
只见那位王爷缓缓起身沉声道：“本王此次受圣上所托，前来蜀山悄悄这江湖中最大的门派，毕竟于我南平有国恩。顺便看看澹台布衣选的四位剑童，并无它意，陆将军言语上有些冒犯，各位修道之人，心境不该如此浮躁。”
齐桓真忙回道：“靖王殿下海涵，蜀山谢过圣上，谢过靖王。四位剑童在我蜀山尚在修行中，圣上日理万机蜀山小事不值挂念。”
澹台布衣位居钦天监，助蜀山选了剑童，自然会告知朱龙氽。可这剑童修道，本事江湖中事，为何圣上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