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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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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渊一剑刺进刀宗的腹部, 抽剑时看了凤不眠一眼,示意:你要救他吗?

    凤不眠面上露出迷茫之色,看着面前的老刀宗, 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她自有记忆以来,一直在竭力地讨好这个男人,努力研习刀法,将凤凰台的传承发扬光大。

    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这一身骨不是自己的,皮也是借来的, 魂魄更不知是何处而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降生于世的意义何在?

    她不想回凤凰台,不想再面对过去的一切。

    她跟着魔尊,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

    起初,魔尊带她看过一面照得出魂魄的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真实的样子。

    但镜子里只有模糊的影子, 影子心口处闪着金光,刻了一个“水”字,除此之外根本看不清魂魄的面容。

    直觉告诉她, 深渊之底会有答案,她一定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当兔妖玉说她只有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就觉得……她来对地方了!

    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眼下陆渊一剑捅了刀宗,凤不眠内心竟然没有半点波澜。

    要救他吗?

    凤不眠将目光移到了魔尊身上,懵懂的眼神里带着茫然和询问。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日借着郁秋的皮去刺杀魔尊, 她是多么果断和勇敢啊。

    就连落入魔族手里, 她也一度桀骜不驯。

    她以为自己是凤凰台嫡女, 是骄傲的小凤凰, 她这一生就应该拿着刀斩除妖魔。

    可到头来发现她什么都不是,甚至她自己就是一只低贱的妖。

    她没了主见,只能听令于魔尊。

    陆渊嫌弃地看她一眼,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就是。”

    凤不眠若有所思,朝刀宗走近,伸手放在他的伤口上。

    凤患忧伤口不断地涌出血,他一手捂着伤口,抓着凤不眠的手,一手伸出去碰她的脸,伤口的剧痛让他神情扭曲,他挤了个笑容,眼里含着热泪,“真的是你,不眠……太好了,你没死……”

    凤不眠心中一动,抬起眼睑认真端详着刀宗,拿出一粒止血丹喂给他。

    “你……你自己吃,”刀宗忙推辞道,“我不碍事,不眠,不眠你过得怎么样,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宓王的样子?”

    凤不眠咽了下口水,低声说:“我不碍事,你把这个吃了。”

    凤患忧接过丹药送到嘴里,缓缓地抽了口气,盘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凤患忧一边运功,一边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魔尊给你喂了什么药,蛊惑你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报个信?”

    凤不眠无话,凤患忧叹了口气说:“你不想说就算了,一会别再掺和这事,等战争结束了,爹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走,”凤不眠突然道,“我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凤患忧怔了一下,“什么?”

    “别装了,”凤不眠不耐烦地推开他,起身说,“我根本不是你女儿,你真正的女儿二十年已经死了!”

    凤患忧:“……”

    听闻此言,凤患忧并未着急辩解,只垂下脸、叹了口气说:“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欺骗我?”凤不眠怒气涌了上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坚信你的话,斩除妖魔、匡扶正义,可我自己就是妖,不伦不类的妖!你为什么不斩了我?”

    凤患忧轻轻地唤她,“不眠……”

    “别叫我!”凤不眠怒道,“这不是我的名字!”

    凤患忧不再说话了,垂着脸,颓坐在战场一角,听着厮杀的声音、呐喊声、惨叫声、刀尖捅入血肉的声音……

    他终究坐不住了,伸手去摸一旁的陌刀。

    凤不眠一脚踩在刀柄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凤患忧微微诧异,嘴唇张了又合上,最后说:“……你当真想知道?”

    凤不眠微微点了下头。

    远处,正在与人厮杀的陆渊听到这里,耳尖微微动了下。

    凤患忧捂着伤口,轻轻地抽了口气,看着凤不眠踩着的陌刀,说:“爹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能松开吗?”

    “爹还要提起刀去斩杀妖魔,清除祸害。”

    这话让凤不眠心中不由愤慨,咬牙一字字说:“凤、患、忧。”

    “我女儿不眠坠亡的地方名叫黄泉落,距离冥海只有一线之遥,人们说冥海是亡灵通过的地方,也有说是深海一族的领地,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去过那里的人从来没有回来的。”

    “不眠坠入黄泉落之后,尸骸是我找回来的,”凤患忧注视着凤不眠,眼神温和、慈爱,“黄泉落深不见底,一线之隔又是冥海,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把不眠的尸骸找回来的,我也未曾将真实情况告诉任何人。”

    “实际上,是冥海有人帮了我,他像孤魂一样从海上飘来,将不眠的尸骸给了我,同时嘱托我办一件事。”

    听到这里,凤不眠微微动容,带着诧异看他。

    凤患忧道:“那人嘱托我,照看好你的魂魄,将你养大成人,看护你一世平安无虞,我答应了。”

    凤不眠立刻问:“他是谁?”

    “爹不知道,”凤患忧说,“你的魂魄本就与常人不同,爹花了几年时间才帮你修补好……”

    “我魂魄长什么样子?”

    “看不清,像是一团雾气,朦朦胧胧的,又有金光护着,”凤患忧笑了下,“哦对了,你心口还刻了一个字——”

    “什么字?”

    “水。”

    凤不眠不再说话了,耳边传出陆渊的声音:“起码他没有撒谎骗你。”

    她“嗯”了一声,继续问:“还有呢?”

    刀宗注视着她,眼神深沉而温情,摇了摇头。

    “骨,”凤不眠说,“我的骨,借了谁的?”

    “骨也是冥海那人给的,”凤患忧道,“是一具刚刚死去的凤凰骨。”

    凤不眠喃喃说:“为什么?”

    “凤凰台曾与神鸟凤凰结缘,我想冥海那位高人之所以将你托付于我,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凤患忧道,“朝闻道以后,凤凰一族身影消逝,据说凤凰陨落于深渊,也有说远去海外,不再归来……”

    他沉吟着,拖长了音调说:“可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米不食,怎么会远去海外?更何况凤凰一族天生属火,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之上生存。”

    凤不眠道:“可冥海那位高人,的确将凤凰骨交予了你。”

    此事过于离奇,若非要为此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当年的凤凰爱上了深海一族的某位前辈,从此放弃了天空之主的地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深海。

    而凤不眠,是他们这段感情的象征,是冥海那位前辈和凤凰的精神延续,他们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一世无忧。

    该讲的都讲完了,凤患忧握刀的手使出力,将陌刀从凤不眠脚下拉出来,以刀支撑着身体,丢下凤不眠,转身投入了战场。

    所谓的凤凰精血是骗人的。

    凤不眠这具身骨,原本就是消逝一族的凤凰骨,借了凤不眠的皮伪装身份,只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身世被人发现而已。

    凤患忧或许是真心想要保护她,只因为立场不同,他不能让凤不眠知道身世的真相。

    说到底她也是妖,凤凰台的宗旨是“斩除妖魔、匡扶正义”,而凤患忧多年来所做的就是让凤不眠相信自己是个人,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最起码……她在凤凰台长大,自始至终未曾怀疑过自己的信仰。

    话说到这里,凤患忧不再多言,他勉强支着受伤的身体,从混乱中一路杀过去,直往魔尊所在的方向杀去。

    路上无数魔族弟子杀来,将他团团包围,直到空中一道金光飞来,凤不眠“轰”地落地,借着黄金双翼,捣起一股强大的气势,将人群震开。

    她这一身骨就是翱翔四海的凤凰骨,驾驭宓王的黄金翅膀可谓是轻车熟路。

    她披着宓王的皮,挡在凤患忧前面,诛杀围上来的妖魔二族。

    这是父女两人自从仙魔一战之后,关系第一次有所缓和。

    最起码,凤不眠不想让刀宗死在这里,也是为了偿还养育之恩。

    局势变得越来越混乱了,人们分不清敌我,开始陷入了无休止的混战和厮杀中。

    宫殿一角,司珩青守在郁秋床前,一手执着她握着情丝的手,一手抬起放在她额头上,试着将她催眠过去。

    郁秋阖上眼睑,迷迷糊糊看到司珩青的脸。

    她好想告诉他,她自始至终深爱着他。

    王后成功地将青莲火移到了她体内,为她缝好针,上好药。

    侍女拿起一旁的外袍,司珩青接过去,拿在手里平静地说:“我来就好。”

    从取出情丝到移入青莲火,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四个时辰。

    王后一直全神贯注,眼下终于收工,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沧澜宗主,”她喝了口水,看着那名守在郁秋床前的青年,“外面动乱不止,你不如先去平息动乱,点金手由我们看着就好。”

    司珩青握着郁秋的手,一根根抚过她葱白的手指,费了点力气将她蜷着的手掌展开,从她手心拿过一段黑蛟骨。

    握着那截细细的软骨的时候,他手不禁有些发抖。

    秋儿。

    他哪也不想去,只想守在郁秋身边,等着她清醒过来。

    对于王后的话,他置若罔闻。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也是,王后和侍女在前面拦着,可根本架不住沧澜宗主的硬闯。

    他说:“师尊想要见我。”

    彼时郁秋衣裳被解开,剖开的心口还未缝合上去。

    连妖族都知道男女有别,本着护着点金手的想法,不愿让沧澜宗主看到点金手此时的样子。

    沧澜宗主却大步走了进来,半跪在点金手面前,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庞。

    “阿青……”半是昏迷中的郁秋抬起手,被司珩青双手捧着,握在怀里。

    见此情形,王后和侍女也不再阻拦。

    “她应该还要一会才会醒来,”王后说,“外面形势如何了?”

    “不知道。”

    他说着,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紧接着,将郁秋整个人抱起,搂着她上了床,放下床幔,给她擦洗身上的汗,为她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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