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40.
临走前, 那小厮还说:“仙师,容奴斗胆说一句,若有人赠您桃花, 表达倾心之意, 还请仙师慎重考虑, 一旦应允,便是两厢情愿之事,皆大欢喜。”
郁秋点了下头, 两名小厮行了礼离开。
门推开时,外面的喧嚣声被送了一阵进来。
玄音门掌门许乐霖在外面弹唱春江花月夜,嗓音醇厚,如烈酒入喉,花香馥郁。
司珩青收了骨剑,站在郁秋身后, 抬了下衣袖, 双手轻轻地触到她肩, 十指覆在她纤瘦的肩胛骨上。
郁秋脊背绷直了,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了下。
司珩青说:“徒儿伺候郁宗师。”
隔着薄薄的衣料, 他掌心的温度清楚地传来, 指腹按过的地方, 肌肉、神经一阵抽痛。
郁秋身体抽了下,忍着笑说:“痒。”
“那我重一点。”司珩青冷漠地说,语气听上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在伺机朝她撒气。
“不行, ”郁秋被捏两下, 缩得像虾米, 抬起手搭在他手背上, 摸了下蜷起的拳峰,忍着泪说,“可以了。”
司珩青停下动作,手却没有撒开。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的侧颜,微微泛红的眼睛,以及顺着侧脸线条往下延伸,漂亮的天鹅颈,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再往下便没入衣襟里。
“沧澜宗主。”郁秋抽了口气说。
“唤我阿青。”男人低眸看着她的脖颈说。
“可你现在是沧澜宗主,”郁秋说,“别捏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司珩青道:“师尊刚才看那两人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说。”
“你与他们怎能一样?”
“一样的,”司珩青淡淡地说,“还是说,师尊不喜欢徒儿伺候?”
郁秋面不改色,“喜欢,消受不起。”
司珩青眸光微动,尚未开口,郁秋严肃道:“司珩青,你有点走火入魔了。”
司珩青静了一会,轻轻地说:“我知道的。”
“专注你的道心,别想其他的,”郁秋定了定神说,“待你飞升之后,俗世凡尘皆可放下。”
司珩青顾左右而言他,“那枚桃花,师尊为何收着?”
郁秋明知故问,“哪枚?”
司珩青从她背后俯下身,脸几乎挨着她侧脸,长发滑落在郁秋肩头,伸手去触碰她放在膝上的手。
此时她若是侧眸看他,嘴唇便要碰到他脸庞了。
郁秋握着那枚簪花,手背被他完全覆住。
被人从身后这样半搂着,会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语气严肃地说:“沧澜宗主,你越来越无礼了。”
司珩青垂下眼睑,睫毛的阴影覆在鼻梁上,他若无其事地说:“师尊以前还喜欢抱阿青睡,现在都不喜欢了?”
抱、着、睡?
郁秋眼睛蓦地睁大,紧接着耳根红了起来。
不会吧。
还有这种事情?
郁秋僵着身子,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你骗人。”
“嗯,”司珩青淡淡地说,“是骗你的。”
郁秋暗道好险,接着心情复杂起来。
包间外传来脚步声,郁秋催促,“你放开我。”
司珩青虚虚地伏在她身后,握着她手掌,翻开,展露出掌心那枚簪花。
他道:“若有人赠您桃花,表达倾心之意,一旦应允,便是两厢情愿之事,皆大欢喜。”
“师尊收下了我赠的桃花,我很欢喜。”
“……”
门被人用力推开,郁秋两眼一闭,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可不想被人撞见,她和沧澜宗主这副拉拉扯扯的模样。
“沧澜宗主,郁宗师,”玄音门门主抱拳行礼,“许某听闻二位到访,不甚惶恐,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司珩青淡淡地说:“却有一事。”
郁秋缓缓转过身,余光瞥见沧澜宗主早已经起身,站在门口,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好险。
她有些莫名地心虚。
桃花簪这事,要怎么揭过去才行?
难不成她真的臭不要脸,跟徒弟搞这样那样的事?
她一面听着玄音门门主和司珩青谈话,一面连线系统:
“小七,桃花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啊?”
郁秋:“我怀疑,他会不会是走火入魔,导致脑子哪里出问题了,怎么说的好像我拿了他的定情信物一样?”
系统咋舌,“走火入魔?”
郁秋:“有这回事吗?”
“没有的,”系统忧心忡忡,“该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
郁秋倒了杯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要么是大徒弟不正常,要么是她不正常。
万一他们真搞到一起了,到底算她占了便宜,还是徒弟占了便宜?
不,大徒弟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占到便宜?
她东想西想,面上却十分镇定,安静地听他二人说话。
玄音门门主名唤许乐霖,是位年轻的乐修,听到司珩青说明来意后,态度出奇地冷静。
他想了一会,问:“你们去无极渊做什么?”
司珩青道:“取一样东西,为我师尊重塑心脉,解毒。”
“重塑心脉?”许乐霖好奇道,“此前听闻郁宗师修为尽失,难道还有法子挽救?”
司珩青冷淡地看他一眼。
许乐霖脊背倏然一寒,笑了笑说:“必是如此,只是晚辈没有想到,司宗主竟如此孝心,为了给郁宗师治伤,竟然要闯无极渊。”
郁宗师懒得插嘴。
许乐霖道:“无极渊凶险万分,司宗主可有万全之策?”
司珩青冷声道:“若无呢?”
许乐霖讪讪地说:“果然,即便如沧澜宗主这般,也并无万全之策,这样许某也算放心了。”
司珩青:“?”
许乐霖笑笑,解释道:“晚辈只是担心,沧澜宗主您这般境界之人,倘若真的能来去无极渊如入无人之境,那我们这些修道的,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司珩青懒得讲一句废话,直接说:“钥匙。”
“钥匙要给你也可以,”许乐霖拉了张凳子在郁秋旁边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剥了根香蕉说,“只是沧澜宗主,晚辈冒着这么大风险将钥匙借给你,总不可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吧?”
司珩青道:“开个价。”
许乐霖笑了起来,“沧澜宗主,您这话说的,晚辈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郁秋一言不发,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袋上品灵石,搁在桌上。
是灵石,不是普通的金银财物,而且还是上品的!
足足一袋!
凡人之间以金银财帛为等价交换工具,但是这些财务只能在云境三国内使用,而各国内的货币又不一样,使用起来麻烦重重。
但灵石就不一样了,这是云幽十八洲内所有修士们都认可的币种!
一颗上品灵石足以换来不菲的材料,重新打造一把琴,即便不花出去,光拿在手里收藏,也能积攒灵力。
许乐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袋灵石,手里的香蕉掉了半根,他想了想说:“钥匙……晚辈可以晚两天给你。”
郁秋第一反应便是,两天而已,完全等得起。
但很快她一拍桌子,道:“为什么要拖两天?”
许乐霖拣起一块灵石拿在手里,笑眯眯地说:“两天而已,许某回头拿给你们。”
一块钥匙而已,要么给,要么不给,为什么要拖上两天?
郁秋掀起眼皮,看向司珩青,问道:“沧澜宗主,真言钏可在您手上?”
司珩青安静地看着她,桃花眼里含着光,“嗯”了一声。
一听到真言钏,许乐霖脸色大变。
“之前在仙宸洞府,许掌门也见过真言钏的威力了,”郁秋说,“你堂堂一个大门派的掌门,沦落到百花楼当头牌也就算了,若连这钥匙的事情也敢忽悠我——”
郁秋话锋一转,眸光凌厉起来,双手互相捏了捏,发出“咔哒”的骨节响声。
她轻笑一声,幽幽说:“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掌门,杀你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
许乐霖突然觉得,手里的灵石有点沉重了。
他讪讪地放下那颗灵石,尴尬道:“郁前辈,司宗主,实不相瞒,那钥匙并不在晚辈手里。”
郁秋挑眉看他。
司珩青只看着郁秋。
许乐霖说:“您二人不是第一个来问我要钥匙的,其实就在今天下午,卫国太子殿下也来找晚辈,晚辈便将钥匙借给他了。”
郁秋有些荒唐地笑了下,“你既已经借给别人了,还想从我这里讹走灵石?”
“晚辈不敢,”许乐霖急忙说,“郁宗师有所不知,我们玄音门现在的确是步履维艰啊。”
他眉头一皱,叫苦不迭:“仙魔一战后,玄音门如今是江河日下,前任掌门遇害,门下弟子惨死,如今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下去,还要应付各种日常开销,买琴得花钱,炼器得花钱,寒碜成这副样子,如何维持下去?”
“太子殿下重金承诺,又以皇室身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晚辈思来想去,暂时将钥匙借给他了。”
郁秋说:“你就是贪财。”
许乐霖不甘心地说:“为门派谋取利益,怎么能叫贪呢?”
郁秋拿起水果盆扣在他头上,骂了起来,“无极渊的钥匙本应该由你这位掌门以命相护,你随随便便就拿给别人,还想骗我们,拿假的钥匙忽悠我们吗?!简直岂有此理!”
水果糊了许乐霖一脸,他顶着盆,摸了摸鼻子说:“郁宗师言重了,许某从未想过要骗您二人。”
“岂有此理!”郁秋恼道,“我的话你也敢反驳?!”
许乐霖不敢说话了。
他不明白郁宗师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郁秋大骂:“什么垃圾门派,落魄成这副样子,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亏得我称你一声‘许掌门’,你眼都钻钱袋子里了!索性也别修道了,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得了!”
许乐霖:“……”
郁秋火气一上来,嘴巴就跟火/枪一样,突突突骂个没完,说得许乐霖长跪不起,羞愧不已。
郁秋悄悄拿眼瞥了下司珩青。
心想,这番泼妇作态,可够恶心沧澜宗主了吧?
哪想司珩青抬眸看她,眼里带着光,轻轻地笑了一下。
郁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沧澜宗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