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翠
小翠又跟了姐姐两年，这两年个子长高了不少，白了不少，脸也圆润一些。用姐姐的话说，有了一些姿色。
一次跟在姐姐身后侍候的时候，被姐姐的客人相中，就这么失了身子。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客人的年纪虽然都能当她爹了，但他很温柔，至少自己没感觉什么不适。
只是第二天，等她再去服侍姐姐的时候，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复杂的让她看不懂。她害怕姐姐生气，害怕姐姐不理她，只能用哀哀的目光瞅着姐姐。好在姐姐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生气。
“小翠啊，你已经自己接客了，不能再这么呆，这么乖，你要学着撒娇，跟了姐姐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会呢？”
“小翠啊，你要学着自己攒点钱啊！说两句好听话，那那些大爷们送你点东西，这些以后就是你的私产了！有钱了，咱这心里才能不慌！”
“小翠啊，你得学着认点字，这是你的名字，千万别乱签名，乱按手印！万一哪天离开了这地方，才不会轻易被人骗！”
“小翠啊，姐姐老了，没人喜欢了，这身子也不行了，迟早要被人赶出去！这里就是个吃人的魔窟，有机会能出去一定要出去啊！”
“小翠啊，忍着点疼，伤好了就不疼了！人面兽心的东西！看着人五人六的，没想到喜欢玩这些！记着姐姐的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千万要提防男人，跟他们要留一手！”
“小翠啊，姐姐要不行了！哎！你别哭！姐姐看着心疼啊！这是姐姐最后要给你的东西了。拿好这个药方，继续喝着药，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小翠在姐姐离开那天哭得死去活来，在她心里，姐姐是比娘还要亲的亲人。老鸨果然不是东西，姐姐给她挣了那么多钱，最后老了，却得不到善终。姐姐死之前还给了老鸨一些钱，央求她给自己置办一口棺材，好好下葬。她拿着钱明明答应好的，可姐姐刚咽气，她就指使着两个护院，用草席把姐姐的尸身一卷，就要往外抬。
小翠第一次撒了泼，堵着门，死活不让他们出去。可她一个人，力量太小了！没办法，她最后只能把私藏的钱都拿了出来，这才让老鸨满意，给姐姐置办了一口薄棺。小翠不放心的跟着他们出去，用从姐姐那学的讨好应付那俩人。最后好歹给姐姐找了一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从这回去后，小翠就一心想着要离开。她还知道，想离开只能靠男人。她学着和那些男人们谈情说爱，想着法的吊着他们。
那些男人就是贱，太低三下四去讨好的，他们心里倒瞧不起。你在一些事上和他们作作对，唱唱反调，他们倒上赶着巴着你。
小翠在这些男人里挑了个看着好糊弄的小老板。诉诉苦，故意受点伤让他心疼，再适当隐晦的表示自己想从良的念头，可惜遇不到良人。
这男人果然一副深情的样子表示他想替小翠赎身，可惜他银钱不够。
小翠假装自个儿听了他的话很感动，并表示不用他出钱，还能倒给他些钱。当然条件是必须得说服老鸨放了自己。
也不知那男人怎么和老鸨说的，最后还真成了！
离开那天，老鸨似笑非笑的对她道:“别以为出去了就有好日子过了！一天是窑姐儿，一辈子是窑姐儿！”
小翠根本无心理会她，只要能出去，吃点苦算什么，她又不是没吃过苦！
那男人倒还算厚道，把她领到了自个儿的家乡。在县城里找了个小院子，让她安置了下来。
可惜的是，那男人是个妻管严，知道了她的存在后，带着人找上门去对她进行了一番羞辱打骂。
打这起，男人再没有露过一面，更无奈的是，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开始厌恶她。每次出门，轻则遭受白眼辱骂，重则扔她一身烂菜叶、臭鸡蛋。
小翠实在呆不下去了，只能出去找新地方。可那个母老虎记仇的很，她每换一个地方，她都能打听到，并且要来闹上一闹。
找来找去，换来换去，竟然还是烟柳之地能收留她，不嫌弃她。小翠和几个卖皮肉的女人租住在了一个院子里。好处是，她们都是自己接客的，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人强迫你。坏处是，名声就别想要了，住在这种地方，不是做那个的，也成做那个的了。
军阀混战，连年征粮，导致物价飞涨。即使在这个小县城里也不能避免，小翠手里的钱很快便花完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翠又是在这种环境生活。为了能活的舒服些，也慢慢的开始接起生意。院里姐妹们的老相好，她不敢截胡，只能出去站在街口拉新客。
周世同被山西的客商老友拉来此找他的老相好的，在那些女人里一眼就看见了她。
小翠毕竟是从大青楼里出来的，又一副懒洋洋的可有可无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在周世同眼里别有一番风情。
他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小翠进了她的屋。小翠爱玩爱闹，和她在一起，周世同才明白什么是柔情似水，什么叫干柴烈火。他渐渐的被这个女人吸引，最后被迷的付出了真心。
小翠在骨子里是颓丧的，她高兴了就开心的笑，难过了就痛快的哭。可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很是迷茫，不知道这么活着是为了什么。可每每有想要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时，脑子里就浮出姐姐的脸。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裳。她不仅要活自个儿的，还要活姐姐的！
当周世同提出想把她接出来时，她是高兴的。伺候一个总比伺候一群要好，便开开心心的跟着他搬了出来。
没心没肺的和周世同厮混在一起的日子，是她那一段时间最开心的日子了。直到周世同的妻子找过来……
她看着那个如农妇一般的女人，突然有一种负罪感。她抢了那个女人的丈夫，让她的日子变的艰难。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个坏女人啊！可是她又不能把周世同放走，离了他，自个儿的好日子也就没有了！
周世同回家住的那一阵，她无聊了就爱出去闲逛。也就是在街上瞎逛的时候，招惹了麻烦。几个混混不知什么时候瞄上了她，跟着她，趁她不注意将她拉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想要占她便宜。她害怕的直发抖，虽然自己也不干净，可几个男的一起，她肯定要受伤的，能不能捡条命还不知道。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去讨好他们，让他们对自己温和些时，两个拿着枪的军人出声呵止了那些人。
那些小混混们见他们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枪，自知惹不起就离开了。小翠逃过一劫，自是对他们感激不尽。为了感谢他们，就邀请他们吃饭喝酒。席间闲聊，聊着聊着其中一个开始盯着她紧紧不放。小翠被盯的发毛，换上假笑问他看什么。
谁知那人说了一句:“你是叫小翠？张小翠？我叫张铁蛋！”
小翠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细细瞅了他半晌，才慢慢的将现在的脸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你是……铁蛋哥？你，你怎么到这来了？这还真是缘分啊！家里这些年还好吧？你成亲了吧？嫂子呢？嫂子还好吧？”
张铁蛋黑着一张脸，瞪着眼睛道:“什么嫂子？哪个嫂子？没有嫂子！至于家里？呵！我家里什么样，你不是知道吗？原来啥样，现在还啥样！至于你家，你想知道吗？”
小翠赶忙摇摇头，“别说，别说！我不想知道！自他们卖了我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他们的孩子了！他们也不再是我的亲人了！”
“嗯！你如今住在哪？咱们是老乡，以后要常走动啊！”张铁蛋不动声色的打问。
小翠开心的把现在的地址告诉了他，临走还说着要常联系。
待小翠走了，张铁蛋的伙伴才道:“你招惹她干嘛啊？咱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怎么，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不用你管！”张铁蛋嚷嚷着，“管住你的嘴，别把她的事说出去！你要是敢说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不说，不说！”那人连忙摆手表示不会说出去。
小翠经了这次的事也长了记性，不敢随便出去了。本以为遇见张铁蛋就是一个小插曲，之后就没啥交集了。没想到没几天那家伙还真就找了过来。
幸亏周世同这一阵不在这，小翠压着心慌把张铁蛋迎进了门。小翠也算久经风月，张铁蛋赤裸裸的侵略的眼神明晃晃摆在眼前，让她想装看不懂都不行。
如果没有周世同，她不介意和铁蛋哥哥再续前缘，做一对露水鸳鸯。可如今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别人的，不好做那些背叛人的事。索性把自个儿这几年的经历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
张铁蛋听了后直皱眉，他望着这个变了很多的女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女孩被卖了之后会怎么样，他是知道的。可听她这么毫不犹豫坦坦荡荡的说出来，自己心里别别扭扭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次见面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小翠也以为他离开后，就不会再来了。
张铁蛋想了两天，心里还是放不下小翠，就还是去找了她。知道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别人租的，他还注意着隐藏起来，免得让她难做。
俩人私下里见了几面，还是搞在了一起。为了方便私会，小翠又租了原来那一间，专门接待铁蛋哥哥一个客人。
过了两个来月这种偷情的日子，让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也许有小时候的情意在，小翠开始依赖铁蛋哥。当周世同再回来的时候，她心虚不已。
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不定，周世同能给她带来富足的生活，铁蛋哥哥能给她带来精神上的依托。
可惜的是，周世同的钱也慢慢的花没了。他倒是个洒脱的，干脆连房子都卖了。小翠都替他在乡下的老婆孩子心塞。
这时候，铁蛋哥哥却找到她说要离开了。小翠心慌了，她不想让铁蛋哥走。张铁蛋看着她眼眶含泪却扔假装坚强的样子，咬了咬牙道:“你和我走吧！反正部队跑的人多了，我也不当这劳什子兵了！咱俩回乡，以后好好过日子！”
小翠不知所措起来，她没想过要回去，没想过要离开周世同，离开现在的好日子。
“你，你让我好好想想，我，我现在一下子给不了你答复！”
张铁蛋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立马就要拒绝呢！好，你好好想想，不过你要快点，马上就又要打起来了！到时候咱就能趁乱跑出去！”
小翠失魂落魄的走回去，一进门却见周世同正在灶房里鼓捣，见她进门，不悦的道:“你干嘛去了？怎么什么都没买？咱们一会儿吃什么啊？”
小翠回过神来，笑着道:“别忙活了，厨房都要被你烧了！我出去转了一圈，看什么都贵的很！买回来还要辛苦的自己做，做的还不好吃！咱们干脆出去吃吧，就吃爱吃的回民包子，怎么样？”
周世同一听，觉得有道理，拍了拍身上的灰，豪气的一甩手，“走，吃包子去！”先对付了这顿再说下一顿。
小翠跟在他的身后无声的叹息，这可真是个公子哥，就没吃过苦！这么花下去，迟早有没饭吃的那一天。想到这，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她要离开世同，这都是为了他好，再这么和自己厮混下去，他就要废了！自己离开他后，他还能回去和乡下的妻子好好过日子！
于是，小翠收拾了收拾贵重的东西，拿着私房钱搬了回去。
周世同果然很伤心愤怒，他找了过去，求小翠回去。小翠无奈只能和他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把他给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