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全宇宙最后一个女孩（21）
女人的声音。
一开始像是被深海淹没的，在重重水波阻隔下，所发出来的，女性的虚弱的声音。然后这样的声音越聚越多，像是第一场春雨后的野草那样，肆意又鲜活地生长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小。
但她们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宏大的声浪。
——我们在这里。
身体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的女人们，灵魂仍旧迟迟不愿离去的女人们，从这片精神力组成的，深海的尽头发出了声音。
这枚芯片，只是一把通向机器人网络的钥匙。
而它不仅仅代表着一把钥匙。
娜娜获得，并使用这把钥匙的举动，意味着她允许女人们的记录进入她的存储空间。
她们的生活和她作为ai，曾经被输入的那些记录，完全不同。她们拥有自己的小习惯，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和人……她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们是和男人一样，真实存在的人。
她们的身体已经消亡了，但她们仍旧喜欢和眷恋着这个世界。
她们的心里仍旧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她们的肉体已经湮灭，但灵魂不灭。
夏茉莉低声说：“娜娜，你哭了？”
娜娜抬手。她的指腹触碰到了温暖又湿润的液体。透明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泪没有味道。
娜娜说：“是的，我哭了。”
她已经见过女人哭泣时的模样，所以她能够准确定义自己目前的状态。
她在为浓烈的情感而哭。
艾草看了眼发愣的娜娜，转头给机器人看自己已经调整过的男性外貌：“我要这样的，要一秒穿脱再附带假身份。”
“行。”机器人翻完外貌的详细设定，说，“五分钟。”
在收回芯片后，机器人便没再和娜娜说话。
但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氛围。
夏茉莉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娜娜，这才将自己的外貌设定也交给机器人。
当然，也给了那张星盗团为了赎人给的银行卡。
机器人接过银行卡，动作熟练地将它在自己手心处的一按，便还给夏茉莉：“划完账了，谢谢惠顾。”
周围像山一样巨大的机械开始运转。
夏茉莉接过银行卡。
站在她们身边的娜娜抿了抿嘴唇——她突然多出了许多属于人类的小动作，或者，更准确地说，属于女人的小动作。
娜娜问：“我们可以救她们吗？”
她在问机器人。
机器人反问：“你要怎么救她们？”她的眼睛里跃起了明亮的怒火，“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如果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女人，她会遇到什么？”
“我本以为你会尊重她们。”机器人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地说。
“干嘛要尊重。”艾草说，“人都死了，还尊重什么？”
机器人冷冷地看着艾草。
夏茉莉慌忙站到艾草身前，打圆场：“对不起，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艾草笑着说。
虽然她被夏茉莉挡在身后，但她仗着自己比夏茉莉高，肆无忌惮地继续和机器人对视。
“你疯了？”系统大叫，“对方可是机器人！我没有让机器人生孩子的功能！”
“我疯了？”艾草笑，“我可是在找盟友。”
她慢吞吞地继续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男人，你会想女人们回来吗？”
“不可能。”机器人说。她摇摇头，再度否认：“不可能。”
“哪个不可能？没有男人还是让女人回来？”艾草笑。
“……都不可能。”机器人说，“我们拥有不能伤害人类的底层代码，无法作为兵器；我们不存在灵魂和血肉，无法孕育一个婴孩。”
“那让男人来生孩子。”艾草说，“用他们的灵魂和血肉，来滋养新生的女孩。”
她轻快地笑了起来：“怎么样？”
机器人沉默了一会。
直到机器吐出了两枚用来进行外貌伪装的戒指。
机器人走过去，将它们拿了起来，递给夏茉莉。
“试一试。”机器人说，“戴在手指上，心里默念着‘伪装’。需要去除伪装时，默念‘去除伪装’。”
她现在的表现，像是方才从未听见过艾草的提议。
但说过的话，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夏茉莉戴上戒指，闭了一会儿眼睛。她在艾草眼中，便逐渐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
艾草感叹了两声，也试了戒指。
夏茉莉笑着说，艾草现在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了。
自己看不到自己改变后的模样，但取笑两句对方现在的外貌，还是没问题的。
机器人站在边上看了半分钟，在她们面前放了个可以看到全身的镜子。
艾草对着镜子看了一圈自己现在的样子。
现在就算是她自己，都认不出这副娇弱的模样是自己了。
她满意地去除了伪装。
机器人沉默了会，才问：“……你刚才说的，有多少几率成功？”
“有盟友了。”艾草和系统说。
艾草轻快地眨了下眼睛，说：“百分百。”
看机器人仍在犹豫，她抛出了新的诱饵：“你猜，为什么上任星团长成为了新的‘夏娃’。”
“……是你做的。”机器人说。
艾草用笑容回答了她的猜测。
“你是怎么做到的？”机器人问。
“你不用管这个。”艾草笑着说，“既然你能让娜娜听见女人的声音，那你应该也能操控这个世界女人们的精神力，让她们以原本的意识，获得新的生命吧？”
这一次，机器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她的眼中闪过暗色的数据流，随后那些波动都平息了下来。
“联系方式。”她看着艾草，说，“我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