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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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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子是银质的,拔出来表面光滑,就证明没有中毒。

    接着,陈安宁又试了肠胃和食道,同样银簪子没有任何反应。

    在检查了许久以后,陈安宁才沉声说道:“尸体没有任何外伤,淤伤,更没有中毒和窒息的迹象,唯一的伤口是脖颈骨折。”

    “按理来说,人被吊死时会用手拼命的抓绳索,并且疯狂的挣扎摇晃,把脖子磨破。”

    “可尸体脖颈勒痕清晰,手掌没有擦伤,指甲也没有绳子的纤维,可见死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

    “依照推测,她是自杀的,而且心甘情愿。”

    以发覆面,衣冠不整,足以证明是女人无脸见人愧对人世,才会以死谢罪。

    可她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何至于一死了之?

    秦澜小声说道:“师父,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研究的,只要不碍事,咱们继续往前走就是。”

    我沉声呵斥道:“荒唐!”

    “从进入开始,我们踏过的外围禁土,就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如果不是无意间发现散尽功力可以抵消禁制,我们恐怕都瘫在了地上,化成一堆尸骨!”

    “因此,出现在禁地的一切诡异之处,都值得我深思熟虑,一旦踏错,都将万劫不复。”

    检查尸体到最后一步,陈安宁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最后尝试着为女尸看相,若是再没什么发现,我们也只能放弃研究,从而进门探寻。

    虽说女尸死去了无数年月,可这片空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她的脸依旧如死前一般明艳动人。

    此女颧骨狭窄,下巴内收,容貌明艳眼角略有低垂,福堂晦暗且姻缘有断痕,姻缘宫发紫,足见死前有姻缘劫。

    我心中隐约有所猜测,便向着陈安宁招了招手,低声说道:“你最后查一下,她有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啊?这……”

    陈安宁面露为难的道,“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就算真的有什么,恐怕也看不出来。”

    “切,真够磨磨唧唧的。让开,我来!”

    秦澜正要凑上前检查,被我拎着领子给拽回,“小孩子站一边去,你懂什么!”

    秦澜低声嘟哝一句,“切,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我瞪了秦澜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

    秦澜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陈安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检查了一番,旋即惊声道:“李先生,真的被你猜对了!”

    “死者……死者还是第一次,侵犯痕迹非常明显,可以看得出是非自愿。”

    “而且侵犯是在死前不久,撕裂部位还在淤血。”

    果然……

    弄清楚事情的大概,我将尸体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并在门口挖了个坑掩埋,这才跨过正门朝着里边走过去。

    女尸死去太久,只剩下一具空壳,没办法超度,我也只能让她入土为安了。

    因为能见度只有三米,能照明的只有我手中的灯笼,我向前行走时格外小心翼翼。

    最后头的敖广忍不住道:“李先生,对一具千年前的尸体,你至于这样么?”

    我平静声解释道:“顺手为之而已,若是有一天我也如此暴尸荒野,也希望能有人做出善举,让我归于黄土。”

    听得这话,敖广对我的态度则更加恭敬,“李先生不愧是得道高人,我为以前的事赶到羞愧。”

    敖广这幅模样,饶是让我吃了一惊。

    原本我以为,敖广就是个暴徒,现在看来只是个未受教化的愣头青而已。

    我疑惑询问:“你是怎么加入财阀集团的?”

    敖广老老实实回答说道:“我以前在东海修行,好不容易化为人形前往世间,就被财阀集团招揽了去。”

    “现在是天下大劫,实力越强的人死的越快,我只能找个能保护我的组织。”

    怪不得,敖广性情暴戾乖张和野兽似的,却又容易教化,原来也是第一次来人世间行走。

    不过财阀集团也够有本事的,竟然能招揽来敖广这等强者。

    我们沿着浓雾向前,已经走了接近三十多分钟,如果真是个普通的院落,就算再大,我们也该走到头了。

    可奇怪的是,这里像没有边际,无论怎么走,地面都是空荡荡的青石板。

    正当我心中犯疑,怕此处设置陷阱,弄了个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幻境时,忽然听见乔慧的喊声,“李先生,东边好像有个小光点!”

    我循着乔慧所指的方向看过,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因为光点在浓雾中几乎微不可查,因此被我忽略了去。

    我警惕声道:“大家缩紧一点,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几人聚成一团后,我站在最前头再度向着光亮的地方出发。

    约莫走了百二十步,我总算看清,这边是一个汉白玉雕刻的台阶,台阶总共七步,延伸向上是一个平台。

    陈安宁忐忑声道:“我们上不上去?”

    “先不急。”

    我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拿着灯笼仔细观察台阶,发现这处汉白玉台阶上,刻着一个名字——吴氏

    第一层台阶写着名字,上头则密密麻麻的刻着古体的小字,因为失去了破妄之眼的支撑,不低下头眯起眼睛,我压根看不清。

    我警惕向着后头的人吩咐道:“你们随时观察四面八方,我检查一下台阶!”

    从第一层到第七层全部看完,我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秦澜赶忙询问道:“师父,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察觉没什么危险,便踏上台阶,一边向前走,一边向着诸人讲解。

    这处汉白玉石阶,是一个叫姓吴的女人捐造的,上面刻着的则是女人的生平事迹。

    女人本是昌平县附近农户的女儿,嫁给第一任丈夫不到三年,丈夫就因为忽然发病死了。

    抱着襁褓中婴儿,无依无靠的女人,被媒人介绍给一个光棍汉子,两人又结了一次婚。

    等孩子长大,女人也将光棍汉伺候走以后,才听得有读书人说,一女嫁二夫是要下第七层地狱的。

    等到了地狱以后,两个死鬼男人就会抢老婆。

    判官就会拿来一把锯子,将女人从中间锯开,给男人每个分一半。

    死魂每天都会长好,第二天接着锯,就这样往复循环,一直等到七百年赎罪,才能转世投胎。

    因此,吴家女花大价钱在这里捐助了一个七层台阶,让千人跨万人踏,因此赎罪早点超脱。

    听过我的讲述,乔慧吓得俏脸煞白,“李先生,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乔慧的风骚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更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我不由皱眉道:“纯属胡扯!像这等陋习,早在建国时就已经没了,若是地府真有灵,也绝不会施行这等荒唐的酷刑。”

    不过从七层台阶上,我也看出了我们置身之地,应该是一处供奉神像的庙宇。

    古时候捐东西,都是往寺庙里捐,以此赎罪。

    除这之外,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捐助。

    我踏上石阶的最后一层,准备再往前走时,忽然听见敖广惊声喊道:“李先生,有东西!”

    我猛然转身,正看见在台阶第一层的位置,赫然站着一个穿着麻布补丁的老妪。

    老妪鹤发鸡皮,形容枯槁,颤颤巍巍的一步步走上台阶。

    失去破妄之眼,我感受不到老妪的力量,只得如临大敌的拎起灯笼。

    “你是什么人!?”

    老妪哆哆嗦嗦的站在我身前,用干枯沙哑的声音道:“几位,求求你们行好,在台阶上多走几遍,让我赎罪。”

    站在我身后的秦澜,踮起脚尖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师父,我能听出他的上古音,发音有些像粤语和闽南话,距今大概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的鬼物,虽说看上去孱弱不堪,以现在的我们对付起来,却是越发艰难。

    正当我犹豫时,一旁的乔慧小心翼翼询问道:“老人家,是不是我们多走几遍,你就会放我们离开?”

    老妪赶忙冲着我们拼命点头,“小姑娘行行好,我谢谢你……”

    见老妪这幅可怜模样,乔慧央告说道:“李先生,不管这个老人家是人是鬼,看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们就帮帮她嘛。”

    我稍作犹豫,即便选择和乔慧一起,下了台阶之后,又重新走了一遍。

    等我们上台阶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妪再度苦苦哀求,“年轻人,求求你们再走一遍,让我这个老婆子少受点罪……”

    经不住老妪的念叨,乔慧再度央求我,又一遍走过台阶。

    上了台阶以后,又是同样的场景。

    反反复复走了七八遍,乔慧有些气喘吁吁的道:“老人家,我们真的有事情,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忽然,老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求你们再走几遍吧,我不想下地狱,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一把骨头的老婆子。”

    乔慧正要上前搀扶,却被我一把拽到身后。

    我沉声道:“乔慧,别忘了她是个什么东西!”

    乔慧有些犹犹豫豫的道:“虽然是鬼魂,但我总觉得……这个老人家怪可怜的,应该是个好人。”

    我无奈道:“她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但为了区区鬼魂做到这一步,你的确是个好人。”

    “而且像你这样的好人,通常会死得很快。”

    乔慧不再吭声,老老实实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则平静盯着老妪,“老人家,你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台阶上,究竟赎的是什么罪?”

    “我……我有伤天理人伦。”

    老叟悔恨的道:“我为了喂养自己的孩子,改嫁给了旁人,丢了婆家的脸!”

    我再度追问:“你一生尽心尽力,养育孩子长大成人,没有愧对父母,更无愧于孩子。”

    “就算改嫁,在你丈夫死前,也算对他尽心尽力。”

    “改嫁之后更是任劳任怨,对新家庭尽职尽责,谁又敢说你有罪?”

    老妪犹豫良久,才颤抖声道:“是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告诉我的。”

    “狗屁圣贤!”

    我厉声怒道:“若圣人如此愚昧,地府判官如此恶毒,何至于称圣称神!”

    老妪吓得赶忙摆手,“年轻人,可不敢乱说,谁都有死的时候,千万不能对阎王爷不敬,否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沉声冷喝,“就算我下十八层地狱,倒该问一问阎王,他敢不敢收!”

    声音落下,霞光紫气萦绕于我的脚下,头顶佛光闪耀,隐约化作道道金色莲花。

    老妪吓得半晌说不出话,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是神仙?”

    “我不是神,但可以用神的名义,赎你无罪。”

    老妪期冀的道:“我真的不用下地狱?”

    “不用。”

    “那……我能上天堂不?”

    “可以。”

    “请问大神,天堂上有疙瘩汤喝不?”

    “当然,天堂顿顿疙瘩汤。”

    眼看着老妪眼中露出期冀光芒,我趁热打铁道:“你盘膝坐下,听着我的咒语。”

    老妪按照我的指示,老老实实的坐着。

    而我轻声诵唱咒决,没过多久,在老妪的头顶,就升起一道金色的阵门。

    老妪睁开眼,看着头顶金色光满,不由得喜极而泣。

    “这……这就是仙门!?”

    “是,进去吧。”

    老妪朝着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仙!”旋即踮起脚尖,身形没入阵门之中。

    见老妪凭空消失,乔慧疑惑询问道:“您就几句话,就劝说她主动投胎了?”

    “当然不是!”

    秦澜颇有些沾沾自喜的道:“我师父刚才用了幻术,让老人看到一尊身披霞光的神邸,以前的人都格外迷信,肯定师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秦澜的话语不错,此时我体内能量空空如也,唯一能调动的就是神魂之力。

    所谓神魂,是精神力量外加上念力。

    这种东西道家典籍并没有提到,我是从拓跋赠与我的魔族传承戒指上看来的。

    用精神力量让人产生幻觉,本就是魔族的手段,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在这里能够救人。

    我方才的做法,不仅是救了老妪,也是救了我们自己。

    如果一直这么拖延下去,老妪体内的怨气会越来越重,因其是千年的魂体,一旦怨气增加,实力将会在短时间内,得到恐怖的增强!

    到时候,我们恐怕会被受到刺激的老妪强行留下,强迫在这层台阶上,不停的上上下下,一直到死为止。

    走上石阶以后,前方仍是个缓坡,左右能看得到汉白玉雕刻的石栏,足以见得我们此时走的,是一条笔直的路。

    呼,总算走到正路了,比一直漫无目的的走青石板要强。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我借着灯笼微弱的光,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黑魆魆的庞然大物。

    “等一下!大家放慢脚步,离我稍微远一些!”

    我独自站在最前端,挑着灯笼一点点向前靠近,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东西。

    这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而是普普通通的牌坊。

    牌坊高约莫五米,宽三米左右。两旁同样有矮一截的牌楼。

    牌坊的构造,像是一个山字形,上头写着“贞洁”两个字,至于两旁密密麻麻写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

    见没有危险,剩下人也跟了上来。

    乔慧好奇的看着高大的牌坊,“这是什么建筑?”

    牌坊这种东西,只有一些古村亦或者建筑,才有保留的蛛丝马迹,现如今已经近乎绝迹。

    像乔慧这种年轻人没见过,也情有可原。

    对于贞节牌坊,我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而对古籍格外有研究的秦澜代为答道:“所谓贞节牌坊,在古代是女性贞洁的象征,早期注重一个贞字。”

    “那时建造的贞节牌坊,大都是儿子为了母亲建造,属于歌功颂德的做法。”

    “可后来就变了质,早年丧夫,或者殉情而死的女人,就会受到世人称赞。”

    “而建立贞节牌坊的娘家人,也会脸上有光。”

    “就因为这个破玩意,有好多丧夫的女人,被婆家和娘家人,一起逼迫跳河自尽。”

    秦澜盯着牌坊良久,随即询问道:“师父,能不能让我坐在你的肩膀上,我想看清上面的小字。”

    “可。”

    我将秦澜举过头顶,让她挑着灯笼,骑坐在我的肩膀位置。

    秦澜眯起眼打量许久,我脖子有些发麻她也没有吭声。

    我不耐烦的道:“如果再看不完,我就把你扔下去。”

    秦澜狡黠一笑,当即像树袋熊似的,顺着我的脖子爬下,“师父,你找什么急嘛。”

    “这上面大概说的是,一个女人嫁给了个病痨鬼,结果病痨鬼在结婚当天的酒席上,喝酒过度咳死了。”

    “之后女人就嫁给了一具棺材,为了棺材守寡一直到死。”

    “当地人为了歌颂她的功德,就建造了这么一个牌坊,牌坊上面则摆放着着她的棺材。”

    我这才注意到,五米之上的牌楼顶部,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棺材。

    这种歌功颂德的方法,可真是够荒唐的。

    乔慧听过以后,脸色一直有些古怪,半天憋出一句,“李先生,是不是我特别差劲,从来都没有这种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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