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月明千里
高州城这一战,一打就是一个月。
卫军佯装不敌,节节败退,引萧子成领军出城追击。
萧子砚劝阻无果,选择留守高州城。
卫军看似逃得毫无章法,实则趁乱在固守坡埋伏了两千精兵。
萧子成的探子自然未发现,还以为卫军是真的溃散而逃。
于是,当萧子成带着五千骑兵穿过固守坡后,被卫军以合围之势,困得滴水不漏。
“你们卫人果真心计深沉,打不过就玩阴的!”
萧子成的马匹似乎有些狂躁不安,一直在原地前后腾步。
对面的卫军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路。
一黑衣男子骑着棕红马匹行至军前。他虽未着将军盔甲,可那肃杀之气,隔着十丈远都未减弱分毫。
萧子成身下的马匹呼哧呼哧地出着气,它隐有些怯场,却被萧子成牢牢攥住缰绳,不容它退半步。
“兵不厌诈,穷寇莫追。如此浅显的道理,弘原王竟不知。”
陈鸣和话语间的嘲讽之意轻飘飘的传到萧子成耳中。
萧子成面上发红,拽着缰绳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黄口小儿,有胆与我打一场!”
说着,他一抖缰绳,向前骑了一丈地。
“不可,王爷!”待身后的侍卫反应过来,萧子成已经行至两军之间。
陈鸣和只上前两步,笑道:“我黄口小儿正值青春好时,岂不是欺负你半老残躯。”
萧子成抽出腰间佩剑,大喝道:“今日你我一战,至死方休。”
陈鸣和自是有意激他,只因攻打高州城这半月,卫军也损伤惨重。他知晓高州城中有两位王爷,一山不容二虎。既不能硬攻,只好先以欲擒故纵削弱城中一部分军力。
林擎递上长枪,低声道:“阿兄,注意安全。”
陈鸣和更擅长短兵器近身搏斗,可出征前,他却选了一杆长枪。
虽然长兵器更适合战场,可是林擎心中清楚,这不是陈鸣和选那长枪的理由。
因为,那杆长枪,名曰:月明千里。
银白的长枪在日光下,当真像明月清辉。
长剑对长枪,已失了先机。
不止马匹躁动不安,萧子成心中也开始惊慌。他侧首向后方看了一眼,只可惜他已是骑虎难下。
这一眼失神之际,闪着寒光的枪尖堪堪擦过他的眼前。
马匹受惊退了几步,扬蹄时险些把他甩落。
“承让。”陈鸣和显然未打算趁人之危,他手腕一旋将长枪收回马侧。
但这一下已经让萧子成如惊弓之鸟般,心中满是惧意。他执剑的手重新攥紧,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
二人对视,眼前年轻男子的气场太过强大,萧子成鬓角处竟流下汗珠。
其实,让他心生惧意的并非是陈鸣和,而是早有预感的死亡。
二人策马擦过,剑尖抵在长枪套筒中。
这杆长枪之所以唤做月明千里,正是因为镂空的套筒间用银丝悬着一颗白色的夜明珠。
剑尖正好卡在套筒的镂空雕饰的缝隙间。
萧子成立刻察觉到不妙,他瞳孔颤动,慌张地看向陈鸣和。
陈鸣和微微勾唇,手腕翻转,长剑应声断裂。
二人错开,分别立于对方阵前。
萧子成的目光扫过陈鸣和身后。
先前开口的侍卫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他不着声色抬起左手。
只是想象中的暗箭没有射出,他一声痛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颈上的箭尾。还不待他摸到箭羽,整个人便如烂泥般摔下马匹。
身后响起一片惊呼声,陈鸣和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远处枝叶繁茂的树林。
萧子成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回头望去。
长风拂林,绿叶如浪。
萧子成没有寻到人影,可他知道那里藏了一个能一箭取他性命的弓箭手。他没有犹豫,一抖缰绳,手持断剑挥向陈鸣和。
陈鸣和收紧缰绳,仰身躲过。长枪旋转,回勾,带着断剑扭转。
断剑被挑飞,下一刻,枪尖横扫过萧子成的颈项。
二人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枪尖的血珠滴落在地,而那断裂的长剑已在两处。
萧子成眼中不甘,死死盯着陈鸣和。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眸中只剩蔚蓝无云的天空。
马匹失去了主人,原地腾挪两步,疯跑向树林中。
一箭断喉,一声嘶鸣,马匹倒地,黄土飞扬。
躁动不安的靖军就像那匹马一般,迟疑着想逃。
“降者不斩,俘者不辱。凡弃兵者,皆我大卫子民,亲眷同之。”
正如李凤鸾所言,陈鸣和身上有一种强大的信服力。他的话动摇了不少靖军的心,甚至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他们再清楚不过,高州城中的萧子砚是不会出兵增援他们的。眼下,他们的选择无非是死或降。
若要生,只能降。
当出现第一个放下兵器投降的士兵,顺理成章就会有第二个。
当大部分人都降了,那些踌躇不定的人也会顺流为之。
固守坡围剿战,萧子成当场丧命,卫军大获全胜。
高州城中,萧子砚久等未见一个兵将回城,已然知晓了结局。可五千骑兵的命和萧子成的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只要守住高州城,这靖南的领地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他不知道的是,想要吞下靖南肥地的远不止他一个人。
姗姗来迟的萧子旭没有赶上高州城的攻防战,他道听途说了一些固守坡的战况,知晓萧子成已经丧命。他立刻改道回了高州城北的蓟中城,手段狠厉地杀死城中萧子成的人。
大封城门,南门不进不出。
萧子旭留下一小队守在高州城通往蓟中城的赴秋官道上,将高州城通往岐京的密信统统拦下。
他立刻又去往蓟中城西的木山城,用同样的手段封了木山城的南门。
至此,高州城便成了一座孤城。
没有粮草输送,求援的信也送不进岐京。
而萧子旭只需要静等着高州城破城之日,那靖南便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