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棋窥人心
二人你落一子,我落一子,黑子之势凶猛,只进不退,生生将大半敌子困住。
“公主落子不着章法,散棋成势,让人难以捉摸。阿兄却截然不同,棋风强势,以攻为守,便是识破了阿兄的棋势,也无力抵挡。”
呵,溜须拍马。
心中骂着,李凤鸾还是认真看了棋面,她不知晓他会下棋的。
与人对弈,她从未输过,唯有九岁那年在芳秀宫同丞相陆渊的一局棋,是平局。
可这棋面,若是她同他对弈,她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陆渊同她说,“落子,见人心。公主日后与人下棋,定要露三分,藏七分。”
落子,见人心。
黑子几乎是压倒性的赢面,中盘将尽,没有一子被弃。
他的棋远在林擎之上。
林擎不擅下棋,这盘棋,他或许都未尽全力。
身旁人低声道:“如今舍得好好看棋了?”
她抬眸,“这棋成败已定,再无扭转之势。”
林擎倒也不气馁,扬声道:“阿兄不愧是阿兄,我甘拜下风。明日你我切磋武艺,我定能多撑几巡。”
“公主,晚膳在前院的水榭备好了。”
丹霞来得正是时候,李凤鸾当即起身,“用膳。”
说是水榭,其实就是小潭边的亭子,不大的石桌,三人用膳足矣。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同他一块用膳,若是没有林擎的话。
林擎用分餐的银箸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陈鸣和碗碟之中,“阿兄,糟鸡温补,最宜习武之人。”
他浅笑,“多谢。”
李凤鸾口中的糟鸡瞬间没了味道,狠狠咽下,她用自己的竹筷夹起一块蕈子放在那块糟鸡上,“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还是蕈子鲜嫩,正逢时节。”
陈鸣和看向她,这糟鸡一连几日都出现在她的饭桌上,次次动筷都是先伸向糟鸡的,若是她不喜,这菜绝不会再动第二次。
“公主身若扶柳,弱不禁风,食肉方能身强,身强病自愈。”
“咳……咳咳……”
这一勺笋汤呛在嗓子里,李凤鸾接过锦帕,背身猛咳了几声。
陈鸣和想起自己昨日才说她消瘦,今日林擎又说她弱不禁风,她怕是气极了。
李凤鸾望向丹霞,眨了眨眼,丹霞憋着笑说道:“林佥事,酉时快到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林擎望了望夜色,确实不早了,起身拱手道:“今日叨扰公主了。”
李凤鸾长舒一口气,笑道:“满喜,送客。”
“阿兄,明日见。”
她又吸了一口气,唤道:“满喜!”
满喜马上冲到林擎身边,伸手道:“林佥事,请吧。”
终于送走了林擎,李凤鸾长叹了一声。
身旁人忍俊不禁,终是憋出一声笑,“你怎偏同他过不去?”
“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他一看你,那双眼亮得方圆十里都不用点灯。”
陈鸣和这才明白她今晚在较劲什么,竟是吃了一个男人的醋。
“我并无断袖之癖,想来,林擎也不是。”
“阿兄,明日见。”李凤鸾学着林擎说话,语气酸溜溜,“阿兄,糟鸡温补,最宜习武之人。”
说着夹起一块糟鸡放在他碗中,“这可是越鸡,皇兄托人送进宫的,自是最好的。”
“哼,晌午他来栖梧宫的时候可没见这么高兴。”
“输了棋,还乐成那样的,真是头一回见。”
“怪不得拖了这些年未定下亲事,原是算计到本宫头上来了。”
“这汴梁的公子哥还不好寻,竟敢同本宫抢男人。”
“我……”
李凤鸾垂头看了看胸前,突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鸣和看她拿着勺子将汤碗中的黎祈捣的一点不剩,憋着笑,眉梢一动一动的,问道:“吃饱了?”
她哪里有心思吃饭,一想到林擎明日还要来,就饱了。他一共就在栖梧宫待三个时辰,如今让林擎霸占了两个时辰。
李凤鸾眼眸转得飞快,陈鸣和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拦腰抱起她,往寝殿走,“跪了半日,膝盖还未上药吧。”
“你今日不该去的。”
她气极,“我若是知道他是断袖,我就不去了。”
陈鸣和笑道:“他只是不通情爱,并非有断袖之癖。”
她冷哼道:“锦衣卫若是通人情,六月飞雪我都信。”
“你这是偏见。”
陈鸣和将人放在床边,半跪在地,脱去鞋袜,撸起裙尾,轻按了一下淤血之处,“痛吗?”
她皱眉,“一点点。”
肿成这样,又何止一点痛。
“下次再跪,绑好了护膝再去。”
“还不是怕你生气,一时心急……”李凤鸾这才反应过,嗔道,“你怎么还盼着我去跪!”
“你如今行事愈发大胆了,当真是不要命,定还有下次。”
此话不假,李凤鸾不敢反驳。
陈鸣和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药罐,又看了其他大大小小的药罐,“我送你的呢?”
她抬手指着桌上的一个锦盒,“收起来了,在那里。”
他掀开盖子,桃木雕的药罐被人摸的油亮,“未用?”
李凤鸾摊开掌心给他看,“自是用了,结痂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坐在床边,李凤鸾往他那边挪了挪,曲腿放在他腿上,裙子堆成一团,几乎露出整条腿。
陈鸣和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佯装不知,自顾自的将药膏在掌心搓热,涂在她的膝盖上。
“你的棋,自学的?”
他的掌心很热,覆在她膝上,浑身热的酥酥麻麻的。
“嗯。”
“无师自通都能将林擎迷成那样?”
他笑着看她,“我经常看你与自己对弈,时间长了,也略通一二。”
“胡说,林擎那傻子都能看出你我棋风全然不同,怎会师出同门。”
“当真未骗你。”
“那你我对弈一局。”
“不行。”他拒绝的斩钉截铁。
她吸了一口气,蹙眉,“怎就林擎可以,我不行?”
“棋逢对手,执黑白,棋盘两端,是两处。”
“对弈之人,一步之遥,怎会是两处?”李凤鸾晃晃他的胳膊,眨着眼,“当真不行?”
陈鸣和拉下她的裙摆,盖在腿上,“秋季风寒,最忌受凉。”
比林擎,李凤鸾更怀疑着眼前这男人是断袖,无论她做什么,这人都能心无旁骛,简直一颗秤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