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胡二女这个女儿原本在胡家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大状换个媳妇，如今已经完成自己使命的她在胡家成了不待见的人，虽然当初其实也不受待见。
胡贵姗姗来迟，看了一眼躺着的小壮没有露出丝毫悲伤的神情，似乎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意思。
胡二女再次心里冰凉。
“二女，都嫁人了不要掺和娘家的事，回去好好伺候婆婆是正，多给人家生娃才是正，胡家有当家人，你不要管了。”胡贵坐在台阶上磕鞋底的土。
“爹，小壮从不去那么远，俺得问问是为啥吧。”
“能为啥，小孩子野惯了，瞎跑。”胡贵不以为意。
胡二女难以置信的看着胡家这个年长的当家人，这是一个父亲面对自己最小的儿子惨死的态度吗？
“小壮衣服为啥都破了？比原先瘦了，是不是吃不好饭？”
“二女，俺可没有亏待小壮，你不能瞎说啊，他是长身体自己不吃不怪俺，天地良心，俺可是真心待他的。”蛾子立刻接过话茬。
“小孩子整日家乱跑，俺天天洗也洗不完，衣裳补了又补，俺还把嫁妆拿出来给他做了衣裳呢，俺可没有待他不好，是不是，大壮？”蛾子手肘一碰胡大壮，后者立刻点头。
“是嘞，是嘞，小壮太调皮了，还把蛾子好好衣裳划烂嘞，二女，你跟着有才回去吧，俺们自己处理就行，没你啥事。”胡大壮再次撵人。
“你们打算怎么做？是要一把火烧了吗？还是丢沟里喂狼？”胡二女厉声问。
“啊。。。二女你说的太吓人，大壮，俺。。。俺又没打没骂的，咋能怪俺？”蛾子揪着胡大壮衣袖抹眼泪。
“俺也心疼小壮，俺晌午给他吃了饭让他好好玩别瞎跑，转头就进屋了，俺也不知道他会去沟里呀，俺要是知道俺宁可自己跳下去也不让他出事，大壮，俺可没有坏心眼，呜呜呜。。。”
“说啥话，你咋能跳下去，别说傻话。”胡大壮轻声安慰蛾子。
“二女，咱回家吧，妈还等着。”李有才也催促胡二女离开。
“二女，跟有才回吧，别让亲家等你，干活麻利点，少往家跑。”胡贵说了几句，他扭着头不看任何人。
“爹？俺。。。想看着小壮。。。”胡二女泪眼朦胧。
胡贵将鞋底磕的“啪啪”响，胡二女说不下去了，谁都能看出来小壮死的不寻常，但是没有人在意，胡家众人的态度让她更是心惊，似乎躺在哪里的不是他们至亲的血脉而只是一只猫一只狗。
“二女，听爹话，去吧，没事不要回来。”胡贵说完就进屋去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靠近小壮。
“哎呀，小壮呀，你咋就走了？你走了把俺变成个坏人嘞，俺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咋还都是错嘞，啊呀，俺也不活了。。。俺不活了。。。。”蛾子扑到小壮身旁放声大哭，胡二女一下子楞住了。
“蛾子，你说啥话呢，跟你有啥关系？谁敢冤枉你？”胡大壮心疼蛾子。
“啊呀，俺一个大姑娘嫁给你没过一天好，就当妈一样照顾小壮，伺候你全家，呜呜呜，到最后俺成了啥了？小壮呀，你咋能丢下俺呀，俺跟你去吧。。。”蛾子一边哭一边诉说委屈，拳头不断打在胡大壮胸膛，后者愧疚的涨红了脸。
“你个没良心的，呜呜呜，嫁给你俺真是后悔呀，俺被人冤枉你都不能给俺做主，要男人有啥用，哥呀，俺想回家。。。”蛾子满脸泪水委屈的看着李有才。
李有才看到妹子这样也是心疼不已，上前两步扶起蛾子，“好蛾子不哭，胡大壮，你们就这样欺负俺妹子？”
胡大壮被问的脑子没转过弯来，瞪圆了眼睛没说出话。
“哥呀，要不是为你俺才不嫁这种人家嘞，呜呜哥，俺在这被人欺负啦。。。”蛾子像是找到靠山一样爬在李有才肩头直哭。
听到这话，李有才心里有愧，他的妹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是为了他不得以嫁给一无是处的胡大壮，瞥一眼旁边愣头青样的胡大壮，李有才心里的愧疚更深，在家的时候蛾子那受过这种委屈。
“胡大壮，你以为俺家没人了是不？由着你欺负？”
“俺。。。没。。。没。。。”胡大壮摸摸后脑勺，他把蛾子当菩萨还差不多，那舍得欺负，嘴笨的他实在说不出别的。
胡二女闭了闭眼，这一出闹剧已经失去了本来的目的，她的小壮到底怎么死的，看来是不可能知道了。
回头看看静悄悄的屋里，破了许多洞的麻纸从外面看过去都是一个个黑魆魆的洞，那洞好像深不见底，越看越心惊。
“好了，嫂子，是俺不对，你别怪俺哥了。哥，俺走了，小壮。。。你好好安葬。。。”胡二女不情愿的道了歉，最后看一眼小壮，眼角的泪水滑落，心底说着对不起，转身跑了出去。
天快黑了，西边的云彩染成了红色，胡二女走的很快，任凭风吹干脸上的泪水，脸颊干巴巴的，但她不觉得，心底的伤痛超过了一切。
背后有脚步声，她知道那是李有才推着板车，但她不想回头。看过了刚才他那么维护蛾子后，胡二女已经不奢望他能护着她了。
也是，女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条彩线就让她忘记前些日子脸上的巴掌了，还以为他也会成为她的依靠，现在看来多傻呀。
傻吗？是傻吧，性格那样刚烈的胡二女居然有一天会希冀一个男人的肩旁，居然有一天会低下头去认错，是傻子吧。
“二女？是二女吗？”田里跑着一个人，胡二女匆忙抹了一把脸，看向来人。
胡二女尴尬的看着跑来的三娃，半年不见，三娃长高了，脸庞被太阳晒黑了，身子也更加健壮了，三娃的脸上都是欣喜。
“真的是你，俺看着就像，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来找俺？二女，你咋哭了？”三娃站在胡二女面前，已经比胡二女高出好多的个头挡住了阳光，胡二女抬起头看过去，夕阳打在三娃背后，像是镀上一层金边。
“俺。。。俺。。。也是才。。。才回来。。。”胡二女有些尴尬不知道咋开口。
“二女，你瘦了。”三娃墨色的眼眸里有火苗在跳跃。
“你咋了？谁欺负你了？”说着撸起了袖子。
胡二女低下头，还没开口，板车已经落在她身边，“二女，上车。”李有才黑着一张脸说。
“啊？哦，好，三娃，俺走了。”胡二女看到李有才的脸色，顿时明白对方生气了，匆忙和三娃道别，立刻爬上板车。
李有才推起板车，走过三娃身边的时候扭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这个男人眼里的神色他还是看得懂的。
板车走远了，夕阳也落下去了，三娃还站在田埂上看着胡二女消失的方向定定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