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端午节初来乍到胡二女也不知道李家往年是怎样，在初四哪天一早张桂兰吩咐她和李有才进城买些东西。
“看着些，盐买点就行。”张桂兰手里的手帕一层一层掀开，最后一层有一张粮票还有几分钱的纸币。
拿了张一分钱交给李有才，张桂兰叮嘱省着点花，看着李有才将一分钱放在最妥当的安全地方才放心的让两人出门。
“你有啥想要的？”李有才问坐在板车上的胡二女。
微风拂面，胡二女眼睛看着前方，听到李有才问她微微摇了摇头，“没啥要的。”她的本意是在家做些活的，不知为啥婆婆让她也跟着进城。
似乎是看出胡二女的疑惑，“妈说你身子重了，多走动走动进城看看散散心对孩子好。”
原来如此，胡二女摸摸日渐隆起的大肚子，这里面有一条新的生命。
路边开着大片大片淡粉色野喇叭花，黑色的大蜜蜂落上去，原本直立的小花一下子就垂了下来，隐没在蒿子草里面。
李有才停下车采了一把各色小花递给胡二女。
“二女，你咋不开心？”好久没看到胡二女笑了。
“你心里有啥就跟俺说，俺是个大老粗，猜不懂你们女人家心事。”娶了媳妇是件开心的事，有了孩子更是件可乐的事，可为啥他的媳妇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俺没啥心事。”胡二女说完转过身留给李有才一个后背。
李有才看着胡二女脊背，因着肚子的缘故，十五岁的少女后背也宽阔了不少，背脊往上是一段晒黑的皮肤，后颈窝有一颗黑色的大痣，到腰间的乌黑长发盘了一个妇女发髻在后脑勺，风吹起鬓边的碎发，一下一下像是抚在他的心口。
城里人很多，去了供销社买了些家里缺少的必需品。
二女看着小巧的荷包移不开眼，照例端午节小孩子是要拴五色线的，胡家太穷了，每年也找不齐这五色线，荷包就更别说了。
李有才顺着胡二女视线看到问，“想要？”
胡二女一怔，摇摇头。
她不是想自己，而是想着胡家的弟弟，小壮今年七岁了，她想给小壮戴个五色线，但是她也明白，婆婆给的那一分钱买东西都紧紧巴巴的，若是买回去一根没什么用的五色线又是给小壮的，免不了会被唠叨。
所以李有才问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撇开眼去。
李有才放下板车让胡二女看着东西，等到回来的时候手里有一截短短的毛线。
“给。”
“多少钱？”胡二女小心的接过，几寸长的细细一条，是稍微淡红和淡黄拧在一起变成一股彩色的细线。
“没几个钱，俺给你挽上。”李有才油亮的脸庞闪着细微的光芒，那是他脸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发光，额头上的汗珠夹在一条条抬头纹里碎裂。
胡二女摇摇头，接过彩线放在贴身的内口袋里按了按，“俺。。。想给小壮。。。小壮没戴过。。。”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头也低下去。
“好，那咱先去上六号，见了小壮给他挽上再回家。”李有才擦了擦汗水，笑着说。
“嗯。”胡二女重重点点头。
东西都置办齐了，在城里也就没啥事了，李有才推着板车，板车上放着新买的盐，胡二女跟着车走在旁边。
城里人多，两人挤挤攘攘好久才出了西门，走上去土台乡的泥土路，不宽的一条弯弯曲曲路途，两边被车轱辘撵了两条沟，露出黄土的路面，中间隆起一条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偶尔还开着两朵淡紫色的小花。
端午将至，正是艾草最茂盛的季节，随处可见一丛一丛长到膝盖衣裳的艾草，灰绿色的外表下是那样浓烈的气味，胡二女随手拔了一把边走边编成一个小小的环，采了些野花点缀上去就是一个能驱蚊的花环了，她准备送给小壮，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道小壮长高没有。
远处已经出现上六号村了，四周一马平川的绿色海洋里突出一片像是岛屿的村庄，村子四周都有老杨树，就是没风也发出“飒飒”的声音，村外北边那一片绿是成片成片的新载的小榆树，去年胡二女也参与栽种的。
村口有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玩耍，手里不过是拿着一支拨了皮的柳树枝儿，要不就是一根木棍上绑了一条草绳，胡二女一一看过去，没有小壮，拉了一个孩子问。
“俺们今天一天都没见过小壮。”
听完，胡二女也不多逗留，直接走向胡家院子，院子门口围了好些人，还没过去就听到人们说话声，胡二女心里突突开始跳，这样的场景记忆中似乎出现过一次，还没等她自己思考，春娥妈先看到了她。
“二女，你咋回来了？”越过人群，春娥妈先拉住了胡二女。
“俺回来看看小壮。”胡二女敏锐的从春娥妈脸上看到了惊讶。
“婶儿，都围着俺家干啥？”胡二女一边走一边问。
“二女，你回去吧，家里没人，回去吧。”春娥妈一把拉住胡二女手臂，不断使眼色给后头推着板车的李有才。
李有才对这样的举动理解无能。
“婶儿，俺就看看小壮就走，你拦着俺干啥？”胡二女这次疑问更大了，一定是家里有事，不然春娥妈没道理拦着自己不让回家。
春娥妈急得很，她是知道胡二女肚子的，眼看肚子这么大了，不能惊到了，使眼色给李有才不懂，干脆招呼同村那些大娘婶子们。
胡二女被些不是婶子就是大娘的围住，一人一句让她回去吧，她这说也不通，那说也不通，许是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家里的人，胡二女看到门口胡大壮的身影立刻就喊，“哥，俺在这。”
回应她的是胡大壮冷漠的眼神。
胡二女更纳闷了，见到胡大壮那个愣头青，春娥妈叹了口气，放松了对胡二女的阻拦，胡二女顺利的来到门口，看着面前熟悉的破木板门。
“哥，咋了？”她问的小心翼翼。
“你回来干啥？回家去。”胡大壮没好气的说。
“俺看看小壮，小壮呢，咋不在村口耍？”胡二女抬腿就进院子，春娥妈在后头挥手，胡大壮丝毫没理会由着胡二女进院了。
李有才推着板车还没进院，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他急忙放下板车跑进院子。
正屋前头一个长条凳前爬着胡二女，条凳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壮，李有才这下明白了，只怪自己脑子笨，没领会大婶们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