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8
大雪过后连着晴朗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畅，气温渐高，冰雪融化，前些日子刚冒出头的嫩芽小草长得飞快，晶莹的冰晶下是正在努力破土的小芽。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冬天存粮吃完，还没播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但凡富裕点的还过得去，大不了多喝几顿糊糊也就是了，像胡家这种吃饭人多，做工人少，还都是能吃的后生，早已一颗粮食也没有了，别说糊糊了，糠麸麦皮也没有了，一家人要吃饭，怎么办呢？
胡二女拉着小壮开始挖野菜，有一种深埋在土层下面的白嫩草芽，只要未露头没被太阳照过就还是甜丝丝水嫩嫩的，但是哪怕一丝阳光照过也变成了绿色的草叶，涩口发苦又坚硬就不能吃了，只好拿来喂牲口。
小壮手臂上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他们刚刚采的甜草苗，这种黄色的树根样小枝条在地下丛横交错，挖到一节就可以顺着找到一大条，找最嫩的部分拨开外皮放在嘴里，很快满嘴都甜丝丝的。
剩下的还可以拿回去晒干，冬天泡水喝还不用放糖。
“二女。”春娥和大妞提着篮子一前一后在微风中小跑。
胡二女抬起头等着她们，顺道把飘到眼前的发丝抿到耳后，长长的麻花辫一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真好看。”不远处河岸边的三娃看痴了眼。
跑到近前，“二女，咱去刷点榆钱吃，走。”榆树前些日子就已经发芽了，雪过后，榆钱一串串挂满了枝头，嫩绿嫩绿的煞是好看，饥饿的人更是冲着它咽口水。
“这高，咋上去？”站在树下的几人犯了难，爬树这种基本技能虽说村里男女都会，可眼前这株老榆树长的已经超出了她们的能力范围。
“要不咋去那边换棵树？”拉弟身子柔弱，来的也最晚。
“这颗榆钱最大，俺昨天看到六姑家做的窝头就是这颗树的，又大又好吃。”大妞撸着衣袖，打算试试，她是尝了一口的，知道眼前榆树上的榆钱嫩，甜，好吃。
“你看着点，这树高。”
“知道啦。”
仰着头看大妞爬树，剩下三个小姑娘屏住呼吸生怕大妞掉下来，没看到三娃和一群半大小伙子晃荡着身子过来了，他们自然是知道这几个女孩子要干啥才故意慢腾腾过来的。
“二女，你要吃榆钱俺给你上树。”三娃凑到胡二女身边，虽然说亲失败了但是他不气馁，迟早二女还是会嫁给他的他坚信。
胡二女看了三娃一眼不说话。
“春娥，接着。”已经上到大树枝的大妞扭下一串挂满了榆钱的枝子，朝着下面喊一声丢下来。
“哎呀，真大嘿，俺尝尝。”春娥先撸了一把放到嘴里，大片的榆钱一嚼就有甜的汁液。
“是甜，二女，拉弟你俩也尝尝。”春娥招呼还在收拾树枝的两人。
三娃看到没人理他也不离开，就站在那看着，其他小伙子已经有俩人熟练的爬上树去了，比刚才大妞敏捷多了。
“给俺一把吃。”三娃凑到胡二女旁边，后者看了他一眼。
春娥和拉弟扑哧笑出了声，三娃的心思全村人都知道了，只是胡二女不说她们也都没说破。
听到笑，胡二女不好意思了，她随手丢了一小节榆树枝给三娃。
“离俺远点。”她知道她的亲事关系着大哥的说亲，是以不能任性。
“俺就不，俺就跟着你。”三娃摇头晃脑，满足的撸了榆钱丢进嘴里。
“你。。。俺不。。。”胡二女看了看故意躲远的春娥和拉弟，她想还是和三娃说清楚，不然耽误了人家不好。
“你咋？”
胡二女低头思索了片刻，想着咋样说才何时，她家隔壁刘婶子老远跑来就开始招手喊她。
胡二女站起身，“婶子，咋了？”
“二女，快回去看看去，你家大壮和二壮打起来了。”刘婶子喘着粗气，这一路跑她累够呛。
一听是自家两个哥哥打起来了，胡二女也不顾不得多想拉起小壮就往家跑，小壮小短腿没几步就跌倒了，胡二女蹲下身让小壮爬到她背上。
“俺背吧。”三娃一把抱起小壮，胡二女点点头先迈开腿跑起来。
到了她家两扇破木板院门外，已经围了好些村里看热闹的人，胡二女扒拉开人群进到院子离，黄土地里两个人滚成一团，也分不清那个是那个了。
“你就是看爹给俺说媳妇不舒服了。”这是大壮的声音。
“放屁。”这是二壮。
胡二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哥，别打了。”
地上的俩人没理他，兀自扭打在一起，这个一拳头打在那个眼窝，那个一巴掌拍在那个脑门，满身的衣服已经滚成看不出颜色，地上躺着三只鞋，还有一只也不知道穿在谁的脚上。
“这是咋了？”三娃背着小壮迟一点到，看到眼前这景象也吓了一跳。
“俺也不知道，哥都起来吧，别打了。”似乎她的喊叫都是徒劳的。
“俺是老大，俺先娶媳妇天经地义。”
“你娶媳妇不能卖二女。”
“女子就是帮家里的。”
“狗屁。”
门口的人们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都指指点点，又看到三娃背着小壮，不断有人说。
“大壮想要媳妇，二女怕是不愿意。”
“胡家就一个女子，又穷，不拿妹子换咋娶媳妇。”
“你看三娃也来了，不是说三娃稀罕二女？”
“稀罕有啥用，三娃爹妈又不傻。”
胡二女听着背后人议论，脸颊越来越红，冲到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哗啦啦都浇到地上的俩人身上，刚刚四月初的天气，虽说已经温暖了很多，人们也都换下了棉衣棉裤，可这冰凉的水从头浇下，任谁也受不了。
“啊。。。二女，你干啥？”胡大壮跳脚，他光脚踩在地上，头上还在滴水，衣服上一溜的水珠子。
二壮倒是没说话，只是坐了一下起身找了另一只鞋穿上进屋去了。
“大哥，你们还打不打？”胡二女拎着瓢叉着腰问。
“是二壮，又不是俺。”胡大壮看到二女这样脸色也有点怕怕的，瑟缩着脖子小声说，扭头却看到三娃在院子里，还有外头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联想起最近发生的几件事。
“好你个三娃，你是存心的是不？”也不管身上还挂着水了，胡大壮站在三娃面前比三娃高出不少，顿时气势有了。
“你说啥？”三娃眨巴眨巴眼，他这个看热闹的咋还变成热闹了。
“二女？”三娃越过大壮看二女。
这一动作让大壮更认定了，“二女，你是不是想着你和这小子做成了，爹就只好让你嫁给他了？你是不是不想俺娶媳妇？你不想家里好过是不是？二壮还说俺坏，你才坏，你和这小子已经好上了是不是？别以为俺不知道，村里人都知道了，你俩早就商议好了，还有二壮，你就故意坏了俺的好事。”大壮跳着脚冲屋里又喊了一句。
“哥，你说啥？”一句一句，胡二女委屈的很。
“少来这套，俺不信，俺不管，等爹回来收拾你们，小壮，回家去，三娃你滚，以后不许和俺家二女来往，俺揍你信不信？”大壮挥舞着拳头，他现在冷的很，若不是有点冷他已经一拳头揍过去了，拉了小壮驱赶三娃离开。
“大壮哥，你误会了，俺和二女啥都。。。”三娃也知道村里闲话多，他倒无所谓，不能让二女受委屈。
“少扯球蛋子，滚。走开走开，没啥好看的。”大壮才不管三娃要说啥，不耐烦的挥挥手让门外的人也都散了。
“哥。。。”胡二女眼里蓄满了泪水，大壮那些话说的她心口疼。
“哼。”大壮抓着小壮冷哼一声进屋去了，留下胡二女一个人。
为啥明明已经是四月天了，她却反而感觉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