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纵火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你的训导员呢？”奇乐扭过头看了眼洛九身后,并没有谁跟着，它是一只狗过来的，隐隐约约有些人声从较远的河边传来。
“训导员在后面，他速度太慢了。”洛九说道。
奇乐的面前是洛九,身后是没有灯光,黑洞洞的屋子，趴在地上的老狗正半睁着朦胧的睡眼,它看上去真的异常疲惫,和之前疯狂犬吠的样子判若两狗。
有那么一瞬间,奇乐觉得它是知道老人已经死了,它没有主人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洛九是嗅着奇乐的味道过来的，它们警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那边正在准备收队，洛九摁捺不住想要见奇乐的心,就赶紧过来了,它的尾巴一直微微晃动,面上却十分平静，道：“从市区里到这里，要跑不少的路，你白天跑了一趟,晚上又来跑一趟？”
奇乐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这身后的屋子，毛茸茸的耳朵轻轻动弹了一下,然后道：“我……去了犬舍，没有看到你,就猜想你可能在这里。”
洛九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尾巴就飞快晃动起来了，它微微扬起头,神态骄傲，抬爪走到了奇乐的身边，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奇乐的背毛和毛茸茸的脑袋，它沉声道：“下次去犬舍没看到我，就自己在旁边休息，他们不会赶你走的，但是别自己往很远的地方跑，丢了怎么办？”
外面毒狗、卖狗的这么多，假如弄丢了怎么办，洛九上哪找去。
“好。”奇乐回答的很乖巧，但越是这样，洛九却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它心头下意识一跳。
奇乐起身的时候，身后的屋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很小声，特别小声，但可能是这里太安静了，以至于这么一点点的声音都无法忽视。
“是小崽子的声音？里面有狗崽子？”洛九毛茸茸的耳朵略微动了一下。
奇乐吞咽了一下口水，它没有吭声，只是盯着洛九看，对方回望了一眼奇乐，从奇乐的眼中它看到了一丝犹豫挣扎，洛九原本摇晃着的尾巴轻轻放了下去，它抬爪凑近了奇乐，低声道：“怎么了？”
它从刚刚看到奇乐开始，就感觉不对劲，眼前的这只狗毛色都黯淡了很多，以往狡猾的瞳孔里透着一丝挣扎，洛九的直觉一向很准，它有些猜到了奇乐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也许是还挺重要的事情，但它没有直接逼着奇乐去说，只是道：“如果是跑来太累了，就去那边的树下休息一下，我进去看看，等会就去找你。”
河边的警队快要收队了，洛九之前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但是却很少见到，现在在这里闻到了小崽子的声音，它总是觉得有些问题的。
而且这里地上还有车轮胎的塑料气味，以及别的狗的气息，很多，但是很淡，应该是路过过这里，但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洛九。”就在洛九绕开了奇乐，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奇乐忽然道：“你做警犬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洛九在
“有”和“没有”之间犹豫了很久，难得它有了点心眼，它的的确确遇到过危险的事情，也受过重伤，想要告诉奇乐实情，来博得对方的同情，但是在这个字快要说出口的时候，它的目光触及到了奇乐认真又带着一些迷茫的神情，心下一软，低声道：“没有。”
它骗了奇乐。
“害怕危险吗？”奇乐再次问道：“说实话。”
“不怕。”洛九轻轻晃动尾巴，它道：“我是警犬，防暴犬，如果我害怕了，就必然会有其他的人受到伤害，我履行我的职责，没什么好怕的。”
它很凶猛，每一次的任务都未曾害怕过，更别提退缩了，所以见过它的都说它是一头极其优秀的警犬。
“去找你的训导员来吧。”奇乐走到了院子里，它的情绪似乎是有些低落，但很快就叫了几声，犬吠声在黑暗里特别明显，远处的警犬们听到也跟着应了两声，但奇乐等待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个院子里，从那个狗窝里，从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的声音。
那是幼犬在求救，本能地想要活下去。
其实洛九早就闻到了这里气味的异常，即便是奇乐不说，它也会在奇乐走之后带训导员来这里，奇乐的神情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它对这里是恐惧的，洛九做不到在它恐惧的时候去揭开令它恐惧的东西，但既然现在奇乐自己这么说了，洛九便也顺着它的意思道：“好。”
洛九在这边叫的时候，河边的警犬听到声音，也都朝着这边，这一异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警方准备朝着这边走的时候，本来正在围观的村民们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纷纷拦住了警方的去路，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请您配合。”警察说道。
“您这都调查好几次了，怎么还需要调查呢？”这人说道。
洛九那边的犬吠声越来越明显，训导员已经跑了过去，他看到洛九蹲坐在一个破旧的狗窝旁边，见到训导员之后便立刻趴下，这副动作让训导员愣怔一下，旋即脸色变了，意识到这里是有问题的。
“洛九。”训导员立刻半蹲下来，然后才发现奇乐也在这里，那条之前和奇乐说话的老狗本该发出犬吠，然后阻止别的狗和人靠近这里，但它没有，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奇乐靠近之后嗅了嗅，然后扭头道：“它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奇乐不知道，也许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也许到时间该死了，毕竟这条狗已经这么老了，真的是太老了，随便哪天吃完饭就趴在狗窝里，可能就这么去了。
其他警察想要过来的时候，被那些村民拦住，他们一开始还是笑着说的，甚至准备从口袋里拿香烟出来，但是警察抬手阻拦，皱眉道：“请不要妨碍公务，我们……”
话音未落，便有人推耸上来，这一动静惹得那些村民开始翻脸，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一样，而就在他们互相推耸，警方没法对民众去做什么，着急地一直警告他们，无论是言辞激烈还是耐
心解释，但却毫无用处。
警犬在里面都被挤得来回晃悠，他们倒是不敢去挤昆天和阿凯，这两头一看都是猛犬，村民离它们远远的，但是身形较小的史宾格和一脸憨厚的拉布拉多可就惨了，其中拉布拉多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它的爪子都踩了一脚，训导员心疼地抱着它后腿，村名里却传出一声：“警察放狗咬人了！”
这一声仿佛一时激起，瞬间炸开了锅。
“谁咬了？我没有。”昆天下意识否认，毕竟它和阿凯两个看上去是这群狗里最会咬人的两头，而另一头狼青犬跑得老远，昆天都看不到狗影子了。
阿凯冷着脸不吭声。
史宾格也立刻道：“我可也没有，我是清白的。”
“我也没有。”拉布拉多的爪子被踩到了，疼的不能沾地，委屈地抬着自己的前爪贴着训导员，低着脑袋道：“我也没有咬人。”
但警犬的话没有用，那些村民很快就分开了，其中一个老汉捂着腿，他的腿鲜血淋漓，一看就是被狗咬了，直接坐倒在地，旁边的人连忙惊呼着去扶，老汉颤声道：“警犬咬人，警犬咬人啊！”
“什么情况……”旁边的警察脸色变了。
“还能有什么情况！你们警犬咬了人就想赖是吧？！怎么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命还没你们一条警犬重要是不是？今天要不把狗留下来，要不……要不赔钱！”之前还一脸憨厚的大汉一改刚才的态度，满脸凶恶道：“别以为是咬着个老人就好欺负，之前我们老村长还好好的呢，你们一来他就自杀了，指不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我告诉你，话不能乱说的，这是造谣，是诽谤。”警察说道。
“还造谣……你看看我们老村长死的多惨，你看看杜老头的腿给咬成了什么样。”大汉咬牙道：“要不给狗，要不赔钱！”
他胡搅蛮缠，拦住了要去小屋那边的警察。
双方没有争执多久，就有警察喊道：“那边着火了！”
“是着火了！”昆天的训导员也脸色变了：“那边好像是老村长家。”
“警察放狗咬人还纵火啊！”有人在人群里喊着。
“快去救火！”史宾格的训导员喊着道：“快去！”
而在老村长家里，本来趴在地上让训导员好好查看这里的洛九忽然耸动了一下鼻子，它嗅了嗅味道，几乎是在有人纵火的瞬间，目光便锁定了那人，而后猛地疾冲出去，两米高的院墙在洛九眼中形同虚设，它几乎是立刻翻墙过去了。
“洛九！”训导员连忙跟上去，喊道：“袭！”
可以确定这是纵火犯，也不需要对它留情，洛九自己很清楚对于这种人下口的分寸，它的追击速度极快，对方尚且没能跑出几米就被洛九直接追上，狠狠一口咬在了手臂上，巨大的冲力将那人给带翻了，趴在地上之后洛九死死咬住了对方，喉咙里发出了不耐地威胁低吼声。
而正在狗屋前面的奇乐先是愣怔了一下，但它没有追击出去，而是用爪子去扒拉狗屋和墙
壁之间的一大块石板，它的爪子插进了缝隙里，试图将石板弄出来，但它是根本没办法弄出来的，爪子和獠牙都用上了也没办法，屋子烧起来之后，大火的温度几乎让奇乐心生恐惧，犬科动物本来就怕火，奇乐也不例外。
可它死死盯着那块石板，犬吠和呜咽声夹杂在一起，眼看着火势在黑夜里呈一个可怖的样子，它仰起头狂吠了几声，最后终于引来了其他警察。
洛九也在训导员逮捕了纵火犯的第一时间立刻转头回去，它看到正在火焰旁边的奇乐，立刻上前咬住对方脖颈要将其拖走，怒火中烧道：“不要命了？！不知道那是火吗！”
“救它们……”奇乐咬着牙道：“石板下面，快点翻！快点翻！”
“谁？”洛九问道。
“……狗崽子。”奇乐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松懈了下来，怎么说呢，它扭过头去看那处石板，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犬牙，它很清楚狗崽子和人的生命从来不是对等的，更何况是不值钱的流浪狗，串串，野狗……
它不该提这种话，但还是渴望同类被救，被爱。
但很快，有人冲上来裹着潮湿的被子，还有人用水试图灭火，洛九看了眼奇乐之后，低吼道：“在这待着。”
它几乎是立刻扭头朝着小屋走去，趴在了石板上，然后用爪子和獠牙去弄这个石板，向警方示意，其他警察立刻会意，过来将这个石板给掀开，里面露出了令人震惊的台阶，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掀开了石板的那一刻往上涌。
最后大火是在赶来的消防的帮助下灭了，至少没有造成更加严重的财产损失，而从石板下捞起来的一堆狗崽子之中，也只存活了几个而已。
“几乎都是生病的，如果不是被救了，估计很难养活。”洛九的训导员给小狗崽子们做了个初步检查：“但是这都是什么混种……德牧混狼青？纯种德牧？还有比特犬？这又是什么……”
“能做这些混种的，应该不是为了培养一条狗看家护院吧？”旁边的警察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我觉得我们好像……需要并案处理了。”走过来的史宾格训导员看了眼这些，他的脸色逐渐沉下：“两年前的一个案件，地下斗犬场赌博案。”
本来在叫嚷着被警犬咬了的老大爷也被带上了警车，他在警车上的时候还死活一口咬定就是拉布拉多咬了他，拉布拉多垂着脑袋，委屈地缩着尾巴。
一旁阿凯的训导员冷声道：“警犬身上有摄像装备，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那老大爷脸色顿时一变，一声不吭了。
而另一辆回程的警车里，洛九正在给奇乐舔毛，确定对方没有被火舌给燎到，这才松了口气。
“是不是当时觉得他们不会去冒着危险救狗的？”洛九问道。
奇乐没有吭声，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掩饰尴尬，但是耳朵已经耷拉下来，基本表面了这话是没问题的。
洛九忍不住气笑了，它凑过去舔了舔奇乐，而后道：“是否要上去，他们有自己的
判断，作为警犬……我们，只需要将自己找到的证据告诉他们就行了，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决断，所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不会管呢？”
洛九警车上非常平静，甚至称得上气定神闲，面对奇乐轻轻晃动尾巴，但这一切在到了犬舍门口的时候，它敏感地嗅了嗅味道，左嗅嗅右嗅嗅，最后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奇乐：“你骗我！你根本没来犬舍找我！”
亏它愧疚了许久，心疼奇乐来找它结果没看到它，所以才跑到小村子去找它，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奇乐轻轻晃动尾巴，贴着墙，洛九被训导员关进了犬舍里之后，它才凑到了笼子旁边，和洛九隔着笼子讪笑道：“别咬笼子了，钢筋都快给你咬弯了……”
洛九趴在地上冷着脸不搭理它，奇乐见状，便抬起爪子“哎哟”了一声，洛九果然立刻看向了奇乐，起身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爪子被烫到了？”
“爪子没事，尾巴有事。”奇乐的尾巴穿过了铁栏杆，轻轻拍在了洛九的身上，低声哄道：“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别生气了，下次我再也不骗你了。”
洛九被这尾巴拍的心情舒畅，它低垂着目光看向已经犯困的奇乐，眼瞅着对方闭眼睡着了，尾巴都不动了，这才凑过去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对方的鼻头，闷声道：“你说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我今天抓到了，他放火没得跑，我狠狠咬了他一口，几乎撕下了一块肉。”
“我今天看到那群小崽子里，有德牧和狼青的混血了，但是没你好看，你比谁都好看。”洛九轻轻晃动尾巴，它努力舔着奇乐，然后紧贴着栏杆，累了一整天了，它也想睡了，但是睡前还得再多舔奇乐两下，然后才安心地闭眼睡了。
“我说……”昆天真的忍了很久，它还是忍不住，凑到了旁边压低声音道：“洛九，你尾巴被火燎了？怎么尾巴尖那一块都没毛了？”
“……”洛九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看向昆天，眼神几乎能杀死一条狗。！